万鼎阁那扇巨大的白玉门缓缓开启，以孙长老为首的十几位药王谷长老鱼贯而出，登上广场前方高耸的主礼台。
孙长老居中而立，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脸上带着和煦却疏离的微笑。
“诸位同道，远道而来，共襄我中墟丹道盛举，老夫孙仲远，代药王谷上下，谢过诸位。”
孙长老的声音在扩音法阵的加持下，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一番场面话之后，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丹道，乃济世救人之法，夺天地造化之功，当以堂皇正道行之，以仁心正念持之。”
“然，总有那么一些旁门左道，行魍魉诡谲之术，视人命如草芥，以邪毒污我丹道清名，此等行径，为我辈丹修所不齿，亦为天下正道所不容。”
他虽未点名，但谁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无数道目光，瞬间如同聚光灯般，聚焦在观礼区前排的上官语儿身上。
鄙夷、厌恶、幸灾乐祸……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孙昊嘴角的讥诮之意更浓了。
上官语儿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才注意到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他在说我吗？我的药救活过很多人啊…”
李凡赶紧一把按住她，低声道。
“别说话，当没听见。”
他心中暗骂孙长老这老狐狸，一上来就给语儿扣帽子，用心险恶。
孙长老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话锋再次一转。
“好了，闲言少叙，丹道大会，以丹会友，以技论道，下面，开始第一轮比试。”
一名执事长老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第一轮：基础丹药品鉴与改良。”
“题目：改良‘清心丹’，此丹乃引气期修士常用丹药，可宁心静气，辅助修炼。然其药效稳定性欠佳，成丹品质波动较大，限时一炷香。”
“要求：在保证药效核心不变的前提下，显着提升其成丹稳定性。”
“评判标准：稳定性提升幅度、改良方案可行性、成本控制。”
“请各派代表，入丹台。”
随着执事长老话音落下，被点到名字的数十名各派丹师纷纷走向各自的青玉丹台。
上官语儿也站起身，在一众或鄙夷、或好奇、或等着看好戏的目光注视下，神情坦然地走向分配给她的那个位置偏僻的丹台。
李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语儿本事大，但这毕竟是药王谷的主场，对方明显不怀好意。
“哼，天医谷的妖女，也敢登台献丑？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孙昊身边一名弟子嗤笑道。
孙昊嘴角挂着冷笑，眼神阴冷。
“跳梁小丑罢了。正好让她在天下同道面前，原形毕露。”
很快，所有丹师就位。
执事长老点燃了计时香。
“比试开始。”
几乎在香点燃的瞬间，前排一位药王谷的精英弟子便率先动了。
只见他双手掐诀，指尖灵光闪烁，快如幻影。
一道凝练的火线自其指尖射出，精准地打入丹台旁的控火法阵核心，轰！丹炉下方，赤红色的地火瞬间升腾而起，炉温以惊人的速度飙升。
他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表演般的华丽感。
左手凌空一抓，旁边玉案上几味处理好的主材便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飞入丹炉之中。
同时，右手连弹，数种散发着浓郁灵气波动的珍稀辅材——百年份的“凝神草”、晶莹剔透的“冰魄砂”、金光闪闪的“龙涎香粉”——如同天女散花般，精准地投入不同炉口。
“好手法！”
“看！那是药王谷内门精英赵师兄，据说已是三品丹师。”
“啧啧，这辅材…百年凝神草，冰魄砂，还有龙涎香粉，这成本…炼一炉清心丹够买一百瓶了吧？”
“你懂什么？人家这是炫技，展示药王谷的底蕴和实力，看那控火，多稳。”
在众人惊叹和议论声中，那赵师兄神情专注而自信，双手如同穿花蝴蝶，不断打出各种控火、凝丹、蕴灵的法诀。
丹炉内药液翻滚，灵气氤氲，隐隐有龙吟凤鸣般的异响传出。
炉口处，金光大盛，映照得他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神圣光辉之中。
其他丹台的代表，或谨慎，或凝重，也纷纷开始动作。
有的尝试调整火候配比，有的加入不同的稳定辅材，但无论是手法还是声势，都远不如那位药王谷的赵师兄夺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金光闪闪的丹台吸引。
除了李凡。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最偏僻角落的丹台上。
上官语儿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华丽可言，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没有掐诀念咒，没有炫目的灵光。
她只是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像在菜市场挑拣萝卜白菜一样，从玉案上拿起那几味主材，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似乎在确认品质。
然后，她慢吞吞地，将主材按顺序丢进了丹炉里。
接着，她没有去碰那些珍贵的辅材，反而从自己那个素色的、看起来有些陈旧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几个小巧的玉瓶。
拔开瓶塞，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辛辣和腐败气息的味道飘散开来——那是她昨晚在客栈里，用随身携带的材料临时调配的毒液。
其中一瓶，赫然混杂了在荒废驿站收集到的、沾染了“晦”污染和乱码能量的蚀骨药渣结晶粉末。
“她…她要干什么？”
“那是什么味道？好怪…”
“天！她不会是要在清心丹里下毒吧？”
“果然是魔道妖女，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此卑劣之事。”
广场上瞬间炸开了锅。
惊呼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连主礼台上的孙长老等人，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孙昊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狞笑。
上官语儿对周围的喧哗充耳不闻。
她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她左手稳定地操控着控火法阵的旋钮，炉火始终维持在一个不高不低、极其平稳的淡蓝色状态，与赵师兄那边冲天的赤红烈焰形成鲜明对比。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她右手拿起一个玉瓶，极其小心、极其精确地，往翻滚的药液中，滴入了三滴墨绿色的粘稠毒液。
毒液入炉，瞬间与药液发生剧烈反应。
一股灰绿色的烟雾猛地从炉口喷出。
原本还算平和的药液瞬间如同沸腾的毒沼，剧烈翻滚，颜色迅速变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腐败苔藓般的灰绿色。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药香和剧毒腐败气息的怪味弥漫开来。
“妖女，住手。”
“她在炼制毒丹，快阻止她。”
“孙长老，此等行径，天理不容啊。”
广场上群情激愤。
尤其是那些自诩正道的丹师和修士，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上官语儿拿下。
孙长老脸色铁青，正要开口。
“吵什么吵，都给小爷闭嘴。”
一个清亮、带着十足痞气和不耐烦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观礼区前排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