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主殿里还没有动静，守了一夜的青黛和东方蕙在门口耷拉着脑袋，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换班了。
萧玄泽已经醒了许久了，却反常地没有起身。
按照他平日的习惯，这个时辰应该已经起身处理些事了。但今日暖帐内幽香袭人，倒是叫他有些流连忘返而舍不得起身了。
崔韶仪还在熟睡，青丝十分懂事地在软枕上散开，因此旁人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因为呼吸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萧玄泽怜爱地拂上她洁白的脸颊，喃喃自语:“若是在以前...”
他和母妃在冷宫里长大，母妃去世后更是孤身一人，如今竟然也有了想相伴一生的女子，这是十年前他想也不敢想的。
“臣妾求见陛下，请陛下一见！”清冷但极洪亮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听得萧玄泽一愣。
再看躺着的人脸上的表情也微微有些不耐烦，似乎马上就要被吵醒了。
萧玄泽不悦地皱眉，披上一件外袍下了床，又十分贴心地多放了一层帘幔下来。
“来人。”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是同样在殿外守了一夜的越寒，他的表情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谁在外面？”
越寒抬眼瞅了瞅在外间榻上坐着，浑身散发怨气的男人，有些纠结地开口:“是...陈妃娘娘在外求见。”
这倒让萧玄泽愣了一下，自从上次陈令容在他面前隐晦地表达了一下心思，他送走了陈太傅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了。
他是因为陈令容进宫本就是与陈家商量好的震慑祁王的手段，不想节外生枝，又以为陈令容是因为被拒了脸皮薄才避着他，也就没有多过问。
但今日这是...萧玄泽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扶额:“她有什么事都叫她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孤自会召见她。”
越寒应下走了出去，就听见殿外传来说话声，起先还很平静，突然就能听见几个人乱七八糟的声音。
“娘娘，您不能进去！”
“陈妃娘娘！”
越寒不敢动她，陈令容拨开青黛和越欢自顾自闯了进来，但是在对上萧玄泽那双沉沉的深邃眼眸时，她准备好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萧玄泽压低了声音:“陈妃有什么事，竟能让你擅闯皇后寝宫？”
他一向都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示人，极少有发怒的时候，但此刻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他的不悦。
问完陈令容，他转而对着急匆匆跟在她身后的越寒和青黛道:“如今当差倒是越发好了。”
青黛赶紧跪下:“陛下、陈妃娘娘...”
“罢了，”萧玄泽转而看向陈令容，等着她开口。
陈令容面上是极为复杂的情绪，她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内室方向层层叠叠的帐幔，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咬着唇道:“陛下，您怎可天亮了还留在后宫？”
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越寒不由得看了一眼天色，这怎么看也是天刚亮吧？
萧玄泽面上有疑惑:“你今日擅闯未央宫，就是为了来说这些有的没的？既如此，来人，送陈妃回宫！”
殿外的小宫女们犹豫着进来，看着站起来和榻上帝王呈对峙姿态的陈令容，谁也不敢先上前。
陈令容面上戚然:“陛下，您如此沉迷女色、专宠皇后，就不怕为外人非议吗？”
萧玄泽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但碍于陈太傅的面子，还是极有耐心:“陈妃，你是糊涂了么？现在回宫去，朕就当没听过你这些话。”
陈令容的身形摇晃了一下，但还是坚持着说:“崔家生事，皇后品行不端，陛下若要为了天下人做个明君，就应该远皇后、亲贤妃才对！”
“嘶...”越寒都不敢听下去，陈令容的字字句句简直是在他家主子雷点上蹦迪。他轻轻地往后挪了两步，生怕等会儿被萧玄泽的怒气波及到。
果然，再看坐着的人已经变了脸色，冷冷道:“谁是贤妃，你么？令容，这些日子来你的那些小把戏朕并非没有察觉，只是看在陈太傅的份上才假装没看见。但这并不代表朕就能容忍你今日堂而皇之闯进未央宫，在这里肆意污蔑皇后。”
他目光凌厉地看着陈令容，面色微沉。登基十年，他身上的帝王威压也不是说着玩的。
果然，陈令容面色一白，惶然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不，陛下，令容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臣妾...”
萧玄泽顿了一下道:“送陈妃回宫，无事不要再出来了。”
越寒松了一口气，看来对陈家小姐自家主子还是有两分宽容的，不然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他这一出神，动作就慢了些，反应过来时对上萧玄泽似笑非笑的眼神就知道不妙。
还没来得及请罪，就听见他道:“神武营的人最近动作松了些，今日回去后就加半月训练吧。记住，要说是越统领为他们求来的。”
他就不该来！越寒第一万次为自己的发散思维感到万分后悔，这一套回去他不得被手底下那些人骂死...何况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手底下那个姓王的，可不就是皇后的表兄吗？要是出了点差错，皇后娘娘一生气，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越寒苦着脸应下，再面对陈令容时就没有那么恭敬了，给那几个小宫女打了个手势:“你们几个，送娘娘回宫。”
这时候内室的帘幔一动，从里面走出来个眉眼如画的人儿来，正是被外面动静吵醒了的崔韶仪。
她面上尚有几分倦色，不解地看着殿内的闹剧。
萧玄泽赶紧起身迎了上去，面上写满了关切:“天色还早，怎么起了？”
崔韶仪有些迷茫:“大早上外面便吵吵闹闹的，我也睡不着了，阿遂在做什么？”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才发现有这么多人在，特别是还有个站在正中间摇摇欲坠的陈令容。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有些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嘴。
其实面对陈令容，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从前她病了的时候陈令容主动来看望她，她们俩还有许明缨也是好过一阵子的。但自从上次崔家出事，陈令容就躲开她，甚至身边的宫女都对未央宫出去的宫女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把不待见写在了脸上。
但今日这一出还是让她有些错愕，因为陈令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写着不满和怨恨，这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令容摆出清高之态，一个转身避开了两个小宫女来扶她，大声道:“妾妃之德皇后尽数忘了么！不能辅佐陛下，言语间不用敬称，这是贤后所为吗！”
崔韶仪大惊失色，睡意完全散去，和刚刚被萧玄泽默许了起身来扶她的青黛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