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把沙滩晒得烫脚，苏陈守龙工坊的竹门虚掩着，里面飘出朱砂混着竹屑的清香。苏晚正教两个半大孩子扎纸龙，指尖捏着竹篾弯出龙角的弧度，陈默蹲在旁边削船桨，阳光透过竹窗落在他发顶，暖得像撒了把碎金。
“晚晚姐，你看我扎的龙尾巴像不像？”穿红布衫的小丫头举着歪歪扭扭的纸龙，尾巴上的鳞片贴得东倒西歪。苏晚刚要笑，胸口的龙鳞佩突然烫了一下，贴着皮肤的地方像揣了块烧红的炭。
“怎么了？”陈默立刻放下刀，他的掌心虽然没了龙纹印记，却总对苏晚的异动格外敏感。林秀从后院走进来，手里的龙纹坠子也在微微发烫，竹笛斜挎在肩上，笛身泛着淡绿的光。
“是东海的方向，”苏晚按住玉佩，目光望向工坊外的海平面，“邪气比上次万船坟的还浓。”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李大爷的吼声，带着急慌慌的颤音：“晚晚！陈默！出事了！”
三人跑出院子，只见李大爷扛着个昏迷的渔民，渔民浑身是伤，衣服被撕得破烂，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的纹路在游走。“张三出海打渔，到了黑礁岛以东就没了音讯，刚才被海浪冲回来的，”李大爷把人放在石凳上，急得直搓手，“他醒过一次，嘴里胡喊‘黑石裂了’‘龙吃人’，然后就晕过去了。”
苏晚掀开渔民的袖子，黑色纹路像藤蔓一样缠着手腕，纹路尽头是个细小的牙印——不是水煞的痕迹，更像是某种巨兽咬的。林秀掏出银针扎在渔民的人中，他哼唧一声醒过来，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黑石……玄龙……煞……”
“玄龙？”苏晚心里一动，想起爷爷临终前讲的“东海玄龙镇煞”的传说，“爷爷说，东海最深处有座‘玄龙渊’，渊底有块‘镇煞黑石’，是远古玄龙用自己的龙心炼化的，专门镇压海底的‘玄龙煞’——那是玄龙陨落时，怨气凝成的邪祟。”
陈默补充道：“我家的祖谱里也写过，玄龙是东海的守护神，比龙王的辈分还高，它的龙心就是黑石的核心。要是黑石裂了，玄龙煞就会跑出来，比万船主厉害十倍。”
没过多久，更坏的消息传了过来。去东海捕鱼的几艘船都空着回来，渔网里只有些腐烂的海鱼，船底还挂着黑色的黏液。“黑礁岛以东的海面全是黑雾，”一个老渔民蹲在码头哭，“我儿子的船还在里面没出来！海里的鱼都死光了，往后我们靠啥活啊！”
这就是最实在的痛——渔民靠海吃海，海产坏死、亲人失踪，比邪祟直接杀过来更让人绝望。苏晚看着码头上哭闹的村民，握紧了刻刀：“我们现在就去玄龙渊，不管是黑石裂了还是玄龙煞出来，都得解决。”
林秀已经去收拾东西了，背上竹笛和蛊罐，手里攥着四块龙符：“我联系了龙王，他说玄龙渊的邪气已经扩散到浅海了，龙族正在外围阻挡，但玄龙煞只能靠守龙者净化。”
送王船再次起航，这次船上不仅有苏晚、陈默和林秀，还有李大爷和五个年轻力壮的村民——他们说，守龙者护了村子这么久，这次该他们搭把手了。船帆上的“安澜”二字在黑雾里依旧鲜亮，龙符放在船头，发出四色光芒，像一盏指路的灯。
越往东海深处走，黑雾越浓，连阳光都透不进来。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死鱼，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偶尔有黑色的触手从海里伸出来，拍打着船身，被送王船的金光弹回去。
“前面就是玄龙渊了！”林秀指着黑雾最浓的地方，那里的海面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央，一块黑色的巨石正在慢慢旋转，石头上布满了裂缝，黑色的邪气从裂缝里往外冒，像一条条小蛇。
漩涡周围，几艘渔民的船被困在里面，船身已经被邪气侵蚀，开始慢慢腐烂。“是我儿子的船！”老渔民大喊着要跳下去，被李大爷死死拉住，“你下去也是送死，让晚晚他们想办法！”
苏晚将四块龙符举过头顶：“四海龙符，开！”四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光柱，射向黑石。黑石发出一阵轰鸣，裂缝里的邪气暂时被压制住了。“李大爷，你们用桃枝和龙气符，把被困的船拉出来！”苏晚喊道，“我们三个去净化黑石！”
送王船慢慢靠近漩涡，苏晚三人踩着船桨，跳上了漂浮在水面的一块礁石——这是玄龙渊边缘唯一的落脚地。黑石就在漩涡中央，距离他们只有几十米，能清楚地看到裂缝里的东西：一颗跳动的、一半金色一半黑色的心脏，正是玄龙的龙心。
“玄龙心被玄龙煞污染了，”林秀的声音有些发颤，“金色是玄龙的正气，黑色是邪煞的怨气。要是黑色彻底吞噬金色，玄龙煞就会彻底觉醒。”
陈默从怀里掏出一把竹箭，箭头上涂着龙穴灵水：“我们得靠近黑石，把龙符贴在裂缝上，用龙气净化邪煞。”他刚要往前冲，漩涡里突然冲出一条黑色的巨蟒——不是真的蟒，是玄龙煞凝聚的虚影，张开嘴就朝他们扑来。
“林秀，用龙音！”苏晚挥刀砍向巨蟒的七寸，刻刀的金光划过巨蟒的身体，留下一道伤口。林秀立刻吹起竹笛，龙音尖锐刺耳，巨蟒的动作瞬间迟滞，身体开始扭曲。
陈默趁机射出竹箭，箭头像一道绿光，钉在巨蟒的伤口上。龙穴灵水顺着伤口渗进去，巨蟒发出一阵惨叫，身体化作黑烟，消散在黑雾里。“快走！它还会再凝聚！”苏晚拉着两人，踩着露出水面的礁石，往黑石跑去。
黑石的表面滚烫，邪气像针一样扎手。苏晚将青色的龙符贴在最大的裂缝上，陈默贴上黑色龙符，林秀贴上绿色龙符，龙王给的金色龙符则被苏晚按在黑石的正中央——那是玄龙心的位置。
“三脉合璧，龙气净化！”三人同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龙符上。四色光芒顺着裂缝流淌，钻进玄龙心里。金色的部分慢慢扩大，黑色的部分开始缩小，可就在黑色快要消失的时候，黑石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裂缝里传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净化我？”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石里传来，“我是玄龙的怨气，和玄龙心共生了几千年，除非你们毁掉龙心，否则永远杀不死我！”
玄龙心突然停止跳动，黑色的部分猛地暴涨，将金色彻底包裹住。黑石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无数条黑色的触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了苏晚的脚踝。“不好！它在吸收我们的血！”苏晚感觉体内的龙气在快速流失，刻刀的金光也暗了下去。
陈默赶紧去拉苏晚，却被另一条触手缠住了手腕。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守龙者的血不仅能激活法器，还能唤醒沉睡的正气。”他突然将自己的血抹在金色龙符上，“苏晚，用你的刻刀，刺向龙心的金色部分——那里还有玄龙的正气！”
苏晚立刻明白了，她忍着龙气流失的痛苦，将刻刀举过头顶，刀身凝聚起最后一道金光，猛地刺向玄龙心——就在刻刀碰到龙心的瞬间，金色部分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黑色的部分彻底驱散。
黑石停止了摇晃，触手也慢慢缩回裂缝里，黑雾开始消散，阳光重新照在海面上。玄龙心恢复了纯金的颜色，跳动得有力而平稳。苏晚瘫坐在礁石上，大口喘着气，陈默赶紧跑过去扶住她，眼里满是心疼：“你没事吧？”
“没事，”苏晚笑了笑，“玄龙煞被净化了。”可就在这时，黑石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从最底部的裂缝里，掉出一块小小的黑色玉佩，上面刻着个熟悉的符号——和万船主令牌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万船主的符号？”林秀捡起玉佩，脸色变得凝重，“难道玄龙煞的复苏，和万船主有关？”
陈默突然想起张三昏迷前说的话：“他说‘黑石裂了’‘龙吃人’，说不定万船主没死透，他的残魂跑到玄龙渊，故意弄裂黑石，放出玄龙煞，想借玄龙煞的力量复活。”
远处传来龙族的龙吟，龙王的身影出现在海面上，他看着黑石点了点头：“玄龙心的正气恢复了，但刚才从裂缝里掉出来的玉佩，是‘煞引’——专门用来引动邪煞的法器。万船主的残魂确实来过这里，他虽然被龙气吞噬了，但残魂附着在煞引上，藏在了黑石的裂缝里。”
“那他现在在哪？”苏晚握紧了黑色玉佩，玉佩上的符号还在微微发烫。
龙王的眼神望向更深的海底：“他被玄龙心的正气逼走了，躲到了‘归墟’——那是东海的尽头，所有邪祟的最终归宿。归墟里有‘墟眼’，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万船主想打开墟眼，把阴间的邪祟都招到人间来。”
归墟，这是所有守龙者都听过的禁忌之地。爷爷的秘录里写着，归墟是个无底洞，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苏晚看着手里的煞引，突然笑了：“不管是玄龙煞还是归墟，只要是邪祟，我们就去灭了它。”
回去的路上，海面恢复了清澈，死鱼都被龙族清理干净了，被困的渔民也都被救了回来。老渔民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给苏晚他们磕了个头：“谢谢你们，救了我们全家的命。”
回到村里，村民们都在码头等着，看到他们平安回来，爆发出一阵欢呼。王婶端来热汤，眼里含着泪：“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能行。”
可欢乐的气氛没持续多久，苏晚的刻刀又发烫了。这次不是邪气，而是一种熟悉的气息——是张道长的！她赶紧跑到工坊，打开爷爷留下的木柜，里面的《守龙秘录》突然自动翻开，停在最后一页，上面是爷爷用朱砂写的字：“归墟墟眼，需用‘玄龙鳞’才能关闭，玄龙鳞在归墟的玄龙骸骨上——张道长也在找玄龙鳞。”
“张道长没死？”陈默皱起眉，“他不是被血月石砸死了吗？”
林秀检查着煞引：“他可能用了邪术假死，万船主的残魂和他是一伙的，他们都想打开墟眼。”她看向苏晚和陈默，“归墟太危险了，龙王说，就算是龙族，也不敢轻易靠近。”
苏晚却把秘录合上，握紧了刻刀：“守龙者的使命就是守护，不管归墟有多危险，我们都得去。而且张道长和万船主的残魂在一起，他们拿到玄龙鳞，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在为去归墟做准备。苏晚用玄龙心的金粉，重新淬炼了刻刀，刀身变得更加锋利，还刻上了玄龙的纹路；陈默打造了一批竹箭，箭头都涂了龙穴灵水和玄龙心的金粉；林秀则炼制了“避煞蛊”，能暂时抵挡归墟的邪气。
出发前一天晚上，苏晚和陈默坐在工坊的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归墟里可能真的很危险，”陈默握住她的手，“要是遇到危险，你别管我，先跑。”
苏晚捶了他一下，眼里却含着泪：“胡说什么，我们要一起去，一起回来。你忘了纸船上刻的字了？守脉共生，生生世世。”
陈默从怀里掏出个新的纸船，比上次的更精致，船帆上刻着两条交缠的龙，一条是苏晚的刻刀纹，一条是他的竹纹：“这次回来，我们就把工坊的招牌换成‘苏陈守龙居’，再也不只是工坊了。”
第二天一早，送王船再次起航，这次的目的地是东海尽头的归墟。龙王带着龙族在前面引路，四色龙符在船头闪闪发光。李大爷和村民们在码头上挥手：“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等着你们！”
越往东海尽头走，海水越黑，最后变成了墨色，连龙符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前面就是归墟了！”龙王停在一座巨大的漩涡前，漩涡里是漆黑的海水，看不到底，“墟眼就在漩涡的中心，玄龙的骸骨也在里面。”
苏晚三人跳上一艘小龙舟，划向漩涡中心。刚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张道长的声音：“快找到玄龙鳞！万船主大人的残魂快撑不住了！”
漩涡中心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副巨大的龙骸骨，正是玄龙的骸骨，骸骨的胸口处，嵌着一块银白色的鳞片——玄龙鳞。张道长正踩着一块木板，想伸手去拿玄龙鳞，他的半边脸已经变成了黑色，显然是被万船主的残魂附身了。
“张道长，你醒醒！”苏晚大喊着冲过去，刻刀直指他的后背。张道长转过身，眼睛是纯黑的，笑着说：“小丫头，别碍事，等我打开墟眼，你们都得死！”他突然挥起桃木剑，刺向苏晚。
陈默用竹盾挡住桃木剑，林秀趁机吹起竹笛，龙音钻进张道长的耳朵里。张道长的身体剧烈摇晃起来，一半脸是狰狞的黑色，一半脸是痛苦的白色：“我……控制不住他……”
“是万船主的残魂在操控他！”苏晚趁机跳起来，刻刀砍向张道长手里的桃木剑，将剑砍成两段。陈默举起龙符，绿光罩住张道长，将万船主的残魂逼了出来——那是一团黑色的雾气，在空中凝聚成万船主的样子。
“又是你们！”万船主的残魂怒吼着，扑向玄龙鳞，“只要拿到玄龙鳞，我就能复活！”
“别让他碰到玄龙鳞！”苏晚、陈默和林秀同时冲过去，四色龙符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光网，将万船主的残魂困在里面。张道长趁机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向万船主的残魂：“我受够你的操控了！”
万船主的残魂被石头砸中，变得更加稀薄。苏晚抓住机会，将刻刀刺进光网里，金光瞬间将残魂吞噬。张道长瘫坐在地上，脸上的黑色慢慢褪去，愧疚地说：“是我糊涂，被他的邪术骗了。”
陈默伸手去拿玄龙鳞，可就在他的手指碰到鳞片的瞬间，归墟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漩涡里的海水开始倒流，黑色的海水变成了红色——墟眼，被打开了！
“怎么回事？”林秀尖叫着抓住龙舟的边缘。苏晚看向墟眼深处，那里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红色眼睛，比玄龙的眼睛还大，正慢慢睁开，一股比玄龙煞还恐怖的邪气，从墟眼里涌了出来。
“这不是玄龙煞，”龙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墟主’——归墟的主人，所有邪祟的根源！”
苏晚握紧了玄龙鳞，突然明白过来，万船主只是个棋子，真正的大boss是墟主。她举起玄龙鳞，和四色龙符放在一起：“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们都不会让你出来！”
墟主的眼睛彻底睁开，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归墟都在颤抖。苏晚三人的身体被邪气压制，动弹不得，玄龙鳞和龙符的光芒也越来越暗。就在这时，玄龙的骸骨突然动了起来，银白色的玄龙鳞发出光芒，融入骸骨中——玄龙，要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