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白带着薄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陡然响起，打破了林间的宁静。
“我只是出来如厕。”
宋旦停下试图溜向河边一条自制小破木筏的脚步，无奈地转过身回应。
那木筏简陋得几根木头用藤蔓胡乱捆在一起，显然是他刚才偷偷制作的。
“如厕需要偷偷摸摸做这个‘草船’吗？”
何白手持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从树后转出身来，气鼓鼓地指着那只勉强能称为“船”的木筏质问。
莹白的光晕映照着她带着嗔怪的俏脸。
蜿蜒的河道旁，天色已完全入夜，星子稀疏。
两人自北秀山出来后，便一路兼程，朝着中洲的大致方向行进。
然而途中，宋旦已是数次试图寻找机会逃离何白身边，却每一次，无论他计划得多么“周密”，最终都会被何白精准地抓个正着。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追踪的咒术？为何每次你都能像狗皮膏药一样准确找到我？”
连续失败让宋旦有些恼火，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
“我不会那种低级的法术。”
何白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就凭你还想甩掉我？”
宋旦看着她那副模样，真想立刻催动神识给她来一下，把她打晕了事。
但一想到何白那层出不穷的法宝，尤其是那神出鬼没、威力惊人的小剑，他又强行按下了这个冲动。
这人深浅难测，万一没能一击奏效，反而彻底激怒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对了，将我的储物袋还我。”
何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旧事重提。
宋旦心中猛地一紧，面上却故作镇定，甚至带着点无辜：
“什么储物袋？没有。”
“你之前分明从我怀里拿走了那个白色的丝织袋。”何白皱眉，语气肯定。
“没有。你记错了。”
宋旦咬死不承认，打定主意耍无赖。
何白看着他这副惫懒模样，气得眉头紧皱，连说了三个“好”字，却也没再强行索要，只是眼神更加意味深长。
宋旦自然不会将到手的储物袋归还。
何白这个“富家子弟”，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宝库，光从她腰间、怀里显露过的，就有破障珠、金色令牌、各种丹药、威力莫测的小剑等等。
那被她如此珍重藏在衣内的储物袋中，又会是何等惊人的财富与宝物？
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那必然是一个让他这等穷苦修士眼红心热的宝山！
此前他与洛水决战，身上的法宝、灵石，甚至连那枚可能有大用的令牌，都在激战和坠河中丢失殆尽。
如今他可谓是囊中羞涩，一贫如洗。
如此一个宝山就在自己怀里，他怎会轻易归还？这简直比割他的肉还难受。
他方前便尝试用石碑黑气抹除掉储物袋的原有印记，但并没成功。
宋旦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想办法从何白口中套出开启这储物袋的特定咒法。
只要掌握了咒法，里面的东西才能真正为他所用。
“我们如此步行赶路，速度太过于缓慢了。”
何白望着漆黑的远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忧虑，“照这般速度，不说到达遥远的中洲，就说想要走出眼下这片连绵的山脉，都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她灵力尽失，如同凡人，在这荒山野岭每多待一天，都伴随着未知的危险与担惊受怕。
偏偏她还不敢轻易离开宋旦身边，在这陌生的东山地域，她举目无亲，宋旦反而成了她潜意识里最熟悉的“坐标”。
她甚至有种茫茫然的错觉，只要跟着宋旦，冥冥之中她便不会遇到真正的生命危险。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就如同他们初见时那样，她并不认识他，但内心深处就是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就是他，跟着他。
只有到了中洲，回到了她熟悉的地盘，她才敢真正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早已受够了现在这种需要依赖、甚至偶尔要迁就宋旦的状态。
她骨子里要做的是掌控一切的女王，她要的是绝对的主动权与支配感。
她自小的经历与环境，绝不允许她长期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事实上，从他们刚登上北秀山，接触到那异常的环境开始，她破碎的道心就在某种外界刺激下开始逐渐自我修复。
与宋旦待的时间越长，她内心那种对于现状的抵抗与对于恢复掌控的渴望就越大。
“确实如此。”
宋旦点头赞同，他也早就觉得这样走不是办法，“跨越地域，尤其是洲际之间的远行，靠双脚走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是骑马或者乘坐普通的舟船，恐怕穷尽此生也难有希望抵达。”他思索了一下，转头问何白：
“你当初是怎么从……中洲来到这东山的？”
“骑鸟。”
“鸟呢？”
“死了。”何白的回答依旧简短，听不出什么情绪。
宋旦被她这过于简洁的回答噎了一下，有些无语，但也识趣地没有再追问细节，那显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跨洲之行的常规方法，通常只有那些大型修行宗门或者特定势力才掌握。”宋旦分析道。
“无论是超远距离的传送阵，还是能够长时间飞行、日行万里的灵兽座驾，都不是我们现在这副模样和状态能够轻易接触和考虑的。”
他指了指两人狼狈的衣着和目前尴尬的实力状态。
何白听后，仔细想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确实如此。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用传送阵吧。”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我们去坐马车吧”一样自然。
宋旦闻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何白，忍不住吐槽道：
“怎么去？刷你的脸去吗？就咱俩现在这副衣衫褴褛、修为不显或者说一个没有修为的模样，别说使用那些被严格管控的传送阵了，恐怕连人家宗门或者城池的大门都不一定能让我们进去。”
面对宋旦的质疑，何白只是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底气，吐出了两个字：
“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