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维冷酷而精准的指挥下,毁灭性的炮火并非漫无目的。
每一轮“雷吼”的怒吼,都经过精心计算。
炮弹落点巧妙地构成了一道无形的、燃烧着死亡烈焰的栅栏,将陷入疯狂溃逃的五大侯爵残兵败将,如同驱赶受惊的羊群一般,逼迫着他们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亡命奔逃——黑松林。
那片幽深的山谷,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早已为这些惊弓之鸟准备好了最后的归宿。
“传令”李维的声音在炮火的间隙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左翼骑兵队,保持压迫驱赶队形,目标黑松林入口。右翼步兵,负责肃清战场,清理‘垃圾’。”
他的意图清晰而高效,在开阔战场上追杀溃兵,效率低下且容易走脱。
将他们驱入那地形狭窄、出口唯一的黑松林山谷,便是真正的“瓮中捉鳖”,插翅难逃。
更何况,李维的目标从来不是无谓的杀戮。
那些在炮火下幸存、此刻正魂飞魄散、漫山遍野奔逃的士兵,其中绝大多数,不过是面黄肌瘦、被贵族强行征召的可怜农夫。
他们一辈子在田地里刨食,却被迫扛起生锈的武器,成为攻城填壑的炮灰,命运已然足够悲惨。李维的刀锋,不愿也无法挥向这些无辜的牺牲品。
一半的克洛斯军如同训练有素的牧羊犬,策动战马,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刀背向前,发出震慑性的呼喝,将溃散的“羊群”有序地驱赶向那片死亡山谷。
另一半士兵则如同高效的清道夫,开始打扫这片刚刚被天罚洗礼过的修罗场。
他们动作迅捷,分工明确。对于那些被吓破了胆、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只会瑟瑟发抖的溃兵,士兵们粗暴地将其拽起,简单粗暴地分为两类。
面黄肌瘦,衣着破旧如麻袋,手上布满老茧和冻疮的,粗暴地收缴他们手中可能握着的破矛烂盾,然后像驱赶牲口一样,呵斥着将他们驱赶到指定区域,喝令“双手抱头!蹲下!”。
这些人如同受惊的鹌鹑,蜷缩在地上,眼神空洞,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身材相对壮硕,身披残破甲胄,哪怕只是皮甲,或者穿着沾满泥污但仍能看出丝绸、锦缎痕迹的,这些人立刻被重点“关照”。几名孔武有力的士兵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其按倒在地,用粗糙的麻绳捆住双手,像拖死狗一样拖到另一边严加看管。
这些人,是贵族军官、骑士侍从,是旧秩序的爪牙和既得利益者。
李维踏着被炮火反复耕耘、又被无数脚步践踏过的松软土地,靴底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混合着硝烟、鲜血和内脏碎末的泥泞。
他毫不在意,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满目疮痍的焦土。
断肢残骸、破碎的武器、燃烧的残木、被气浪掀翻扭曲的攻城器械……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地狱的画卷。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内心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
战争,本就是最残酷的绞肉机。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他坚信,当太阳真正升起时,世界必将随着他荆棘花的意志而重塑。
“伯爵大人!抓到一条大鱼了!!”远处传来士兵激动得变了调的吼声,打破了战场清扫的沉闷节奏。
“快!快带过来!仔细辨认身份!”军官急促的回应传来。
李维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不一会儿,几名士兵拖拽着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来到他面前。
那人身上的华丽胸甲已然变形破裂,上面盘踞的金熊家徽被泥土和暗红的血污覆盖,只能勉强辨认出轮廓。
象征侯爵尊荣的披风更是被撕扯成破布条,沾满了秽物。
“伯爵大人!是莫里斯!是莫里斯侯爵!”李维身旁的侍卫长激动地喊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亢奋。
曾几何时,莫里斯侯爵是这片土地上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巨擘,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只能仰望的存在。
如今,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却像条丧家之犬般,被按着跪倒在年轻的伯爵面前,这怎能不让人血脉贲张!
莫里斯侯爵被强行按着跪在冰冷的泥地上。
他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昔日睥睨天下的傲慢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
他看着李维,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而卑微:“我…我输了…艾瑞斯…放了我…你要什么?领地?财富?女人?我…我都给你!全都给你!”
他姿态放得极低,眼神中充满了近乎哀求的绝望。
想到自己竟被这个曾经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小崽子”彻底击败,莫里斯心中翻涌着无尽的苦涩和耻辱。
李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眸空洞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又像是穿透了莫里斯,望向了更遥远的虚空。
这冰冷的目光让莫里斯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终于,李维薄唇微启,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不好意思。”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聚焦在莫里斯那张写满恐惧的脸上,“新世界…没有你的位置。”
话音未落,李维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士兵。
“不——!!!”莫里斯侯爵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野兽,“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侯爵!我是高贵的贵族!我有封地!我有血脉!你不能…啊!!”
士兵们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地上拖起,动作粗暴。
莫里斯疯狂地挣扎着,涕泪横流,鼻涕和口水糊满了下巴。他不敢相信,这种平日里由他轻描淡写决定他人生死的话语,此刻竟落到了自己头上!
极致的恐惧瞬间填满了他每一寸神经,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尊严。
“不!求求你!放了我!我是贵族!我是贵族啊!!”他的哭嚎声在士兵的拖拽下越来越远,变得扭曲模糊,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最终,那声音在战场边缘的一片低洼处戛然而止,被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落地的声响所取代,随即彻底归于死寂。
李维甚至没有朝那个方向多看一眼。莫里斯的死亡,对他而言,不过是清扫旧时代垃圾的一个必要步骤,如同掸去衣襟上的一粒尘埃。
他望向远处那些被圈禁起来、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普通俘虏,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在他原本规划的蓝图中,当他以荆棘花之名统一整个王国,建立起高效运转的中央集权国家时,这片土地上可以有辛勤耕耘的农民,有互通有无的商人,有探索知识的学者,有保家卫国的军人……但唯独,不能有“贵族”这种畸形的存在。
他们只是寄生在国家和人民躯体上的贪婪蛀虫,是阻碍文明进步的绊脚石。
他会成立王室,成为唯一的权力顶点,然后以铁腕剥夺所有世袭贵族的特权和封地,将他们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当国家机器在他的意志下高效运转,工商业蓬勃发展,科学知识得以传播,社会步入正轨后,他最终的目标,是将权力以“君主立宪”的形式,真正交还给这片土地的人民。
那时,当他与世长辞,“李维·艾瑞斯”这个名字,必将作为开创一个崭新时代的伟人,被永远铭刻在历史的丰碑之上。
然而…掌心中那枚冰冷铜戒传来的微弱悸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层层涟漪。
这个世界,似乎还隐藏着超越凡俗的力量——魔法。
这个发现,如同在既定的宏伟蓝图上涂抹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预示着未来将通向一条截然不同、更加波澜壮阔的道路。
但无论如何改变,有一点李维无比确定,这条通往未来的道路上,依旧没有那些腐朽、寄生、阻碍进步的所谓“贵族老爷”的位置。
他们的时代,连同莫里斯侯爵那戛然而止的哭嚎,已经随着炮火的硝烟,一同埋葬在这片染血的黎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