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取了橡木村的任务,李维并未在法师塔久留。
他简单交代了罗德(着重提醒其谨记塔内禁忌)和管家维娜,便换上那身象征身份的深蓝色星轨法师袍,独自离开了翡翠塔林。
一百二十里的距离,对于正式巫师而言,不过咫尺之遥。
橡木村这种偏僻之地,自然没有设立传送阵的资格。
出城后,李维沿着官道走了一段,待四周人迹罕至,便身形微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他轻盈地离地而起,如同挣脱了重力的束缚,化作一道深蓝色的流光,划破铅灰色的阴郁天空,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飞行对他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一级巫师磅礴的精神力足以支撑这种消耗,天地间游离的元素能量自动补充着微不足道的损耗,几乎无需刻意恢复。
阴云低垂,冷风拂面。
不到一个小时,橡木村模糊的轮廓便出现在下方。
李维降低高度,在村口刻着“橡木村”三字的斑驳石碑旁悄然落地,收敛了所有超凡气息,如同一个寻常的旅人,缓步踏入村庄。
他身着法师袍的身影刚出现在村口,立刻引起了骚动。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愁苦与惊惧的老人在几个青壮的簇拥下,跌跌撞撞地迎了上来,深深躬身,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尊…尊敬的法师大人!您终于来了!我是村长乔纳斯。”
显然,李维入村的消息已被眼尖的村民飞速报给了村长。
整个村庄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死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惊恐的眼睛从缝隙中窥探。
李维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切入主题:“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最近一次。”
“是…是昨天早上发现的,铁匠的儿子巴顿不见了!”乔纳斯村长声音嘶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往前数,失踪的猎户老卡尔和裁缝家的女儿小艾米……都是隔一天就少一个!像…像是被什么东西掐着日子来抓人!都是在夜里,悄无声息地就没了!” 看到李维,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失踪地点有规律吗?比如都在家中,还是在外面?”李维追问。
“都在家里!大人!都是在他们自己家里不见的!我们晚上都锁紧了门窗,可…可根本没用!”村长急忙回答,指向村中几个方向,“他们的家离得也不近,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巴顿家在中间……”
李维顺着村长所指,目光扫过村庄布局,心中迅速排除了地理位置的关联性。“带我去最后失踪那人的家里看看。”
“是!大人请随我来!”村长连忙引路,带着李维穿过狭窄泥泞的小路,来到村中一处相对结实的石屋前,这是铁匠的家。
屋内弥漫着一股未散尽的铁锈味和淡淡的…恐惧气息。
李维踏入屋内,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瞬间铺开。
在寻常人无法感知的层面,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粘稠的黑暗气息,如同蛇类爬行后留下的湿痕。
这气息带着腐朽和嗜血的味道,绝非人类所能拥有!
“果然……不是人为的祸事。”李维心中凛然,确认了猜测。
他转身对满脸期待的村长说道:“你回去吧,告诉村民,入夜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我留在这里,等它晚上现身。”
“是…是!多谢法师大人!一切就拜托您了!”村长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李维在铁匠屋内找了张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下,闭目养神,如同磐石般沉静,等待着夜幕降临,也等待着那潜藏在黑暗中的猎手。
阴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黑暗如同浓墨般迅速吞噬了村庄。
死寂笼罩着橡木村,连犬吠声都消失了,只有风声在呜咽。
午夜时分。
闭目中的李维,眼皮倏然睁开,一丝寒芒掠过。
他强大的精神力捕捉到了一缕极其轻微、带着非人气息的波动!
他没有隐藏身形,也没有施展任何隐匿法术,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起身,推开门,如同在自家庭院散步般,循着那缕黑暗气息的指引,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在昏暗的月光下(透过云层缝隙),一道矮小的黑影正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在村庄的阴影中快速移动。
它四肢着地,动作迅捷而无声,爪子在泥地和石墙上留下浅痕,竟能如同壁虎般在垂直的墙壁上攀爬如履平地!
它像一只谨慎的猎犬,在房屋之间穿梭,鼻翼翕动,似乎在仔细搜寻着什么。
突然,它在村西头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前停了下来,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它伸出锋利的爪子,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技巧,无声无息地拨开了简陋的门闩,如同鬼魅般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走出来的,不再是那个爬行的怪物,而是一个身形佝偻、面容呆滞、穿着破烂村民衣服的“人”。
它肩上扛着一个不断蠕动、发出呜呜声的麻袋,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后,迈开步子,以一种远超常人的速度,朝着村外漆黑的荒野奔去。
李维如同幽灵般,远远地缀在后面。麻袋里显然是个活人,而且是个气血旺盛的青壮年,正是某些黑暗仪式偏爱的“祭品”。
那“人”扛着重物,在崎岖的山路上依旧健步如飞。
不知走了多久,村庄早已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中。
那“人”来到一处被茂密藤蔓和乱石遮掩的隐蔽山坳,拨开伪装,钻入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李维艺高人胆大,没有丝毫犹豫,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甬道狭窄、潮湿、曲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隐隐的……血腥气。
七拐八绕之后,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出现在眼前。
洞顶垂下嶙峋的钟乳石,地面湿滑。
而在溶洞中央,一堆篝火正在燃烧,照亮了最令人心悸的景象——一个用暗红色不知名颜料(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绘制的邪恶祭坛!
祭坛的样式,与罗德那本禁忌之书上记载的召唤仪式有着惊人的相似!
被带来的麻袋被粗暴地丢在祭坛旁,里面挣扎的青壮年发出惊恐的闷哼。
而那个带路的“人”,此刻已重新变回了四肢着地的怪物形态,正趴伏在祭坛边,发出低沉的嘶吼——这正是一只被食尸鬼病毒深度感染、能在人类形态与食尸鬼形态之间切换的半人半鬼的怪物!
绑架活人进行血祭……李维心中的猜测被彻底证实。黑暗生物不会无缘无故掳走村民,必然有其目的。
“欢迎光临寒舍,尊贵的法师先生。”一个清脆悦耳、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女声,毫无征兆地从李维身后的阴影中响起。
李维并未回头,只是冷冷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那片阴影,身形纹丝不动。
篝火的摇曳光芒中,一位身影款款走出。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材质华贵的暗红色丝绒舞会礼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在火光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
深红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血液,披散在肩头。面容精致绝伦,红唇饱满,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红芒的眼眸!
“吸血鬼。”李维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咯咯咯……”被称为吸血鬼的女子以扇掩唇,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多么失礼的称呼呀,法师先生。我们更倾向于被称作……血族。”
她微微歪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维身上的深蓝法袍,“橡木村这点小小的‘麻烦’,竟然劳烦一位五级法师亲自出马?看来公会对此很重视嘛。不过……”她的目光在李维过分年轻的脸上停留,“您真是年轻得令人惊叹呢。”
李维的目光依旧冷静,如同深潭:“橡木村的事,是你指使的。”
“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开胃小菜罢了。”自称血族的女子优雅地踱步,仿佛在自家的后花园,“真正重要的,是像您这样前途无量的法师,在这个世界所面临的困境。”她停下脚步,红宝石般的眼眸直视李维,“越高级的、指向力量本质的晋级知识,可都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只’们牢牢攥在手心里呢。除非……”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您是某个教会从小秘密培养的圣子?可看您的气质,似乎也不像呢。”她又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
“所以?”李维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所以,要不要考虑……合作呢?法师先生?”血族女子眼中红芒更盛,带着诱惑的魔力,“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赛娜,赛娜·德拉库尔,一位血族伯爵。而我身后,站着一个远比您想象中更强大的组织。我们能为您提供……您想要的一切。”
“一切?”李维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包括……稳定可靠的跨位面传送阵使用权吗?”
赛娜伯爵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李维会直接提出这个要求。
随即,她娇艳的笑容重新绽放,如同盛开的曼陀罗:“咯咯咯……当然!只要您有足够的价值,跨越位面壁垒的钥匙,我们自然也能提供。”
接着,赛娜伯爵提出了她的条件。
李维则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带走被掳来的村民(作为任务完成的证明),带走那只食尸鬼(作为作恶的“元凶”交差),并要求赛娜伯爵及其手下不得再骚扰橡木村及附近村民。
赛娜伯爵对这些微不足道的要求满口答应。
“如您所愿,李维先生。”赛娜伯爵优雅地抬手,指尖一缕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月光瞬间凝聚,无声无息地射向趴伏在祭坛边的食尸鬼。
那怪物连哼都没哼一声,头颅便如同熟透的果实般滚落在地,污血喷溅,身体抽搐几下便不动了。“这证据,足够您回去交差了。”
李维的目光扫过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祭坛:“这个呢?召唤什么?”
赛娜伯爵的笑容依旧妩媚:“只是一些用来打扫洞穴、处理杂物的低级劣魔仆从而已,不值一提。”
李维深深地看了赛娜伯爵一眼,没有再追问。
他走到惊恐万分的村民身边,解开了束缚他的绳索。
然后,他单手提起食尸鬼那沉重的、仍在滴血的无头尸体,如同拎着一袋垃圾,转身朝着来时的甬道走去,身影很快没入黑暗之中。
篝火旁,赛娜伯爵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红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低声自语:“跨位面传送阵……这位年轻的法师先生,你的野心……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呢。”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血腥的祭坛,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