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合拢的刹那，石壁上的油灯突然齐齐摇曳了三下，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林羽手背上，烫出三个细密的红点。他下意识地缩手，指尖却触到阿杰尸体口袋里露出的纸条边缘——那半张染血的纸页不知何时翻了个面，背面用同样的血写着一行新字，墨迹还带着未干的黏腻：“19号容器在囚笼最深处，钥匙是星子的项圈扣。”
“星子的项圈……”艾丽的声音发颤，她蹲下身轻抚阿杰冰凉的手背，那里还残留着攥握项圈的压痕，“它刚才跑开，是不是去拿钥匙了？”
林羽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石室角落的能量容器，编号1到18的容器都呈暗灰色，唯有贴着“丫丫”标签的19号容器泛着淡淡的粉光，像是有生命在里面搏动。容器的金属外壳上布满了指甲抓挠的痕迹，最深处的划痕里嵌着一点布料碎屑，颜色与丫丫常穿的碎花裙完全一致。
“不一定是去拿钥匙。”林羽用军刀轻轻刮下碎屑，放在鼻尖轻嗅，除了布料的棉絮味，还有一丝极淡的甜香——是净化河岸边特有的“蜜香草”味道，星子的皮毛上就沾着这种气味，“星子的项圈扣是李用深渊铁母打造的，能切断能量链接，但它刚才跑向沼泽下游，那里是‘回音沼’的方向。”
“回音沼？”艾丽猛地抬头，想起李日志里的记载，“那地方的淤泥能复制声音，任何动静都会被放大百倍，黑袍人要是追过去，我们能提前十分钟察觉！”
林羽点头，目光落在石室中央的血祭咒上。那团汇聚的血迹正缓缓隆起，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人影在挣扎，像是被压缩的痛苦。他用军刀挑起阿杰手心的半块红色碎石，与自己怀里的另一半拼合——完整的五角星边缘，竟浮现出与血祭咒纹路互补的银线，如同钥匙与锁孔的咬合。
“这碎石……”艾丽的指尖刚碰到五角星的顶点，碎石突然发烫，银线顺着她的指缝爬上手腕，在皮肤表面烙下一道浅痕，“它在认主？”
“不是认主，是共鸣。”林羽将碎石塞进防水袋，军刀挑起阿杰胸口的红布条——那布条在李的日志里被称为“血引”，浸泡过十二种深渊植物的汁液，能在黑暗中显形能量流，“李在布条里织了追踪咒，跟着它走，能避开囚笼的能量陷阱。”
红布条被拉出时，阿杰的尸体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林羽俯身查看，发现尸体下方的石板刻着与容器编号对应的凹槽，19号凹槽里嵌着一枚生锈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丫”字，显然是匆忙间凿刻的。
“这是……备用钥匙？”艾丽惊喜地想去拿，却被林羽拽住。
“别动。”林羽用军刀拨开钥匙，铜锈下露出一行更细的刻字：“假的，引向镜屋。”字迹与阿杰的血字截然不同，笔画锋利如刀，是凯恩的笔迹。
石室里的空气骤然变冷。艾丽下意识地裹紧外套，却发现寒意是从能量容器那边渗出来的——19号容器的粉光越来越亮，外壳上的抓痕里渗出了细小的血珠，顺着容器壁蜿蜒而下，在地面拼出半个“救”字。
“丫丫还活着！”艾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想去触碰容器，却被林羽死死按住肩膀。
“看容器底座。”林羽的声音低沉如冰，军刀指向容器与石板接触的缝隙，那里有一圈极淡的荧光，组成了“虚空囚笼”的简化阵图，“这不是普通容器，是‘镜像囚笼’的入口，一旦碰到，就会被拉入幻境，看到最恐惧的场景。”
艾丽的手僵在半空。她突然想起李日志里的插画：一个人伸手触碰发光的容器，倒影从容器里爬出来，将他拖入阴影。插画旁写着：“镜像会复制你的一切，包括你手中的武器。”
“那阿杰的血字……”
“是真的，但他没写完。”林羽用军刀刮开19号容器旁的地面，露出下面覆盖的另一层石板，石板上刻着完整的“救”字，旁边还有个箭头指向石室北侧的暗格，“他发现了凯恩的陷阱，想提醒我们真正的入口在这里。”
暗格被撬开时，一股混合着艾草与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藏着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盒盖上刻着星子项圈扣的图案，盒身贴着张泛黄的便签，是李的字迹：“镜像怕声音，尤其是星子的叫声。”
“星子的叫声……”艾丽突然捂住嘴，“它刚才跑向回音沼，是不是为了让叫声被淤泥放大，震碎镜像？”
林羽打开金属盒，里面铺着一层蜜香草的干叶，叶间躺着个银质的项圈扣，扣针上缠着根红绳，绳结正是李标志性的“平安结”。扣针的尖端刻着极小的数字“12”，与之前星图坐标的“-12”完全吻合。
“不只是震碎镜像。”林羽将项圈扣收好，军刀挑起阿杰的血纸条，“回音沼的淤泥能记录声音，星子的叫声会被储存在淤泥里，我们可以利用这个设置‘声饵’——黑袍人追过来时，淤泥回放的叫声能引开他们。”
他的话音刚落，19号容器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外壳上的抓痕停止渗血，粉光却转为幽蓝，映得石室四壁的油灯都成了惨蓝色。艾丽凑近一看，容器内壁浮现出模糊的人影，正用小石子在壁上画着五角星，动作和丫丫在断崖凹洞里画记号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在给我们留记号！”艾丽指着人影画到第五个角时，容器突然剧烈震动，人影的动作变得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快！我们得去救她！”
“等等。”林羽按住她的肩膀，目光锁定容器底部的排水孔——那里正渗出几滴透明的液体，滴在地面的血字上，竟让“救”字的最后一笔慢慢显形，“你看，她在排水孔里塞了东西。”
用军刀撬开排水孔的瞬间，一枚小小的玻璃珠滚了出来。珠内封存着一小撮土，土中嵌着根银色的发丝——是星子的毛。玻璃珠的内壁刻着行小字：“沼泽底有光，跟着光走。”
“是丫丫的玻璃珠！”艾丽认出那是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信物，“她肯定是趁镜像不注意藏进去的！”
林羽捏碎玻璃珠，泥土散落在血祭咒的漩涡里，竟让漩涡泛起一阵涟漪。他突然注意到阿杰尸体的领口别着枚徽章，徽章背面刻着“前哨站73”的字样，边缘有个细微的缺口——这是李设计的紧急信号，缺口指向的方向，正是石室北侧的暗格后方。
暗格后的通道比想象中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墙壁上布满了指甲抓挠的痕迹，有些痕迹深到能塞进半只手掌，抓痕里嵌着的皮肤组织已经发黑，散发出与银触母巢相同的腥甜。林羽用红布条探路，布条接触到某块岩壁时突然绷紧，拉出一串隐藏的符文，符文亮起的瞬间，通道两侧的石缝里渗出了粘稠的液体，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流向未知的黑暗。
“是深渊粘液。”艾丽掏出净化喷雾，对着液体喷洒时，液体竟发出“滋滋”的响声，冒起白色的泡沫，“李的配方真的有用！”
林羽却皱起眉。他发现泡沫散去后，粘液里浮出了细小的鳞片，形状与银触母巢的触须鳞片一模一样。“这不是普通粘液，是母巢的‘追踪液’，能顺着气味追出十里地。”他用军刀将鳞片挑起来，鳞片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蓝光，“而且，这些鳞片是新脱落的，说明母巢离我们很近。”
通道尽头的光线突然变得刺眼。林羽示意艾丽停步，自己贴着岩壁缓缓探头——外面是个圆形大厅，十二根刻满咒文的石柱支撑着穹顶，每根石柱下都蹲着个黑袍人，他们的脸埋在兜帽里，双手按在地面的凹槽里，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环。而大厅中央的高台上，19号容器正悬浮在半空中，容器表面的粉光已经变成了刺目的红色，丫丫的人影在里面拼命捶打，却连一丝声音都传不出来。
“他们在给囚笼充能。”艾丽的声音压得极低，“石柱上的咒文是‘血缚阵’，每根柱子都连着一个黑袍人的心脏，一旦启动，容器里的人会被抽干生命力。”
林羽的目光落在高台边缘的排水槽上。槽内的水流泛着银光，正是刚才通道里的深渊粘液，但流向却很奇怪——本该往下渗透的液体，竟在顺着槽壁往上爬，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他突然想起玻璃珠里的土：“沼泽底的光……是指粘液里的荧光！它们在往穹顶聚集，说明上面有出口！”
他刚要迈步，红布条突然剧烈震颤，尖端指向左侧第三根石柱。那根石柱下的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张溃烂的脸，正是之前在河谷被林羽划伤的深渊祭司。祭司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右手从黑袍里伸出来，握着一把沾满粘液的匕首，匕首上的血槽里，还卡着半片蜜香草的叶子——是星子的皮毛上沾的那种。
“星子可能出事了。”艾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握紧了口袋里的净化喷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羽却注意到祭司的手腕——那里的银色锁链比其他黑袍人细了一圈，锁链的接口处有细微的裂痕。“他受过伤。”林羽低声道，红布条突然垂下，指向祭司脚边的阴影，“而且，他在害怕。”
阴影里，一团银白色的毛球正在微微颤动。是星子！它的项圈已经松开，项圈扣却不见了，前爪抱着块沾血的碎石，正是林羽藏在断崖的那半块界域之心残晶。看到林羽，星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将残晶往前推了推，然后猛地扑向祭司的脚踝，死死咬住不放。
祭司发出一声惨叫，匕首掉在地上，砸中地面的凹槽时，整个大厅的能量环突然闪烁了一下。林羽趁机冲出去，红布条如臂使指，缠住了右侧两根石柱的黑袍人，将他们的按在凹槽里的手硬生生拽起。
“就是现在！”林羽大喊，艾丽立刻对着其他石柱喷洒净化喷雾。喷雾接触到咒文的瞬间，石柱发出刺耳的嗡鸣，黑袍人的身体开始抽搐，能量环的光芒明显黯淡下来。
星子趁机叼起地上的项圈扣，纵身跳上高台，将扣针精准地插进19号容器的锁孔。容器发出“咔嚓”的解锁声，丫丫的人影在里面剧烈喘息，终于传出了微弱的呼救：“林羽叔叔！它在啃容器！”
林羽这才发现，容器底部爬满了银白色的触须，正是银触母巢的幼体。它们正用尖刺刺破容器外壳，粉色的液体顺着裂缝渗出，落地后立刻化作细小的触须，朝着黑袍人爬去——母巢在利用容器的能量孵化后代。
“艾丽，用红布条缠住容器！”林羽砍倒扑来的黑袍人，军刀上的血迹与红布条接触的瞬间，布条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将触须烧成了灰烬，“李的布条里掺了净化河的水！”
艾丽立刻照做。当红布条缠绕容器三圈时，丫丫终于从打开的缺口里滚了出来，她怀里紧紧抱着块石头，石头上刻着个五角星，正是林羽留在断崖的界域之心另一半残晶。“它在里面复制了好多假人，都长着你的脸。”丫丫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死死攥着残晶不肯松手，“我知道哪个是真的，因为真的你会让着我吃最后一块饼干。”
高台上的能量环突然崩溃，十二根石柱同时炸裂，黑袍人的尸体在烟雾中化作灰烬。林羽抱起丫丫往大厅东侧的排水槽跑，星子叼着项圈扣紧随其后，艾丽则用军刀劈开迎面扑来的触须。
跑到排水槽尽头时，林羽发现槽壁上有个仅容孩童通过的洞口，洞口边缘的石屑很新，显然是刚被凿开的。丫丫指着洞口：“假人都怕这个洞，里面有光。”
林羽探头一看，洞口里果然透出微弱的蓝光，与界域之心残晶的光芒如出一辙。他将丫丫送进洞口，刚要跟上，却发现星子对着大厅中央的烟雾低吼——烟雾中，一个高大的黑袍人正缓缓站起，兜帽下露出的左眼，是纯粹的深渊漩涡。
“凯恩！”林羽将红布条递给艾丽，“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艾丽却抓住他的手腕，将半块界域之心残晶塞进他手里：“一起走！李说过，两块残晶合在一起，能暂时压制深渊能量！”
残晶拼合的瞬间，蓝光冲天而起，凯恩的身影在光芒中痛苦地扭曲。林羽趁机拽着艾丽钻进洞口，星子在最后一刻跳了进来，用身体堵住了洞口的缝隙。
洞口内的通道比之前更狭窄，只能匍匐前进。丫丫趴在最前面，用石头敲着岩壁：“李叔叔说，敲三下有回声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林羽跟着敲了敲，回声沉闷而悠长。他注意到岩壁上有新刻的字迹，是李的笔迹：“镜像囚笼的核心在地下十二层，那里的能量能复制一切，包括记忆。”字迹的末端，画着个小小的狐狸头，狐狸嘴里叼着枚项圈扣。
“星子的项圈扣……”艾丽恍然大悟，“刚才它把扣针插进容器，不是为了解锁，是为了破坏镜像的能量源！”
星子像是听懂了，用头蹭了蹭艾丽的手背，项圈扣在黑暗中闪了闪，映出通道前方隐约的光点——那是沼泽底透进来的光，微弱却坚定，如同希望本身。
林羽握紧手中的界域之心残晶，感觉到艾丽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想起阿杰未写完的编号，想起丫丫容器上的抓痕，想起星子项圈上的平安结。这些细碎的线索像散落的星辰，此刻终于在黑暗中连成了线，指向那个最终的目的地。
而在他们身后，凯恩的怒吼声被岩壁过滤成沉闷的轰鸣，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在通道里不断回荡。但林羽知道，只要他们沿着这缕光走下去，终会抵达终点——不是地下十二层的囚笼，而是所有牺牲者用生命铺就的，通往黎明的路。
通道尽头的光点越来越亮，丫丫突然欢呼一声：“是蜜香草！好多好多蜜香草！”
林羽爬到出口时，发现他们正处在回音沼的底部，一片茂密的蜜香草在水中绽放，紫色的花瓣上沾着荧光，将沼泽变成了闪烁的星海。星子纵身跳进花海，叼起一朵最大的花跑回来，花瓣上的露水落在残晶上，激起一圈圈蓝色的涟漪。
“看，星子找到钥匙了。”艾丽笑着说，眼角的泪珠在光线下闪着光。
林羽低头看向残晶，两块碎片的连接处，正慢慢浮现出一行新的刻字，是李的笔迹：“20号容器，是希望。”
他知道，这行字不是终点。在地下十二层的某个角落，还有无数未写完的编号，无数未说出口的叮嘱，正等着他们去发现，去完成。而此刻，沼泽底的光洒在他们脸上，温暖得像妈妈的手，驱散了所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