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白起那一声咆哮,已彻底脱离了人类声带的范畴,那是地狱血海在万鬼哭嚎中沸腾时发出的终极震怒。
这声怒吼以他顶天立地的千米法相为中心,轰然扩散,席卷了整个天地!
天空中的云层在这吼声中疯狂退散,显露出其后晦暗诡异的血色天穹。
连苍天都被这无边煞气浸染。
他的杀戮欲望,早已超越了寻常意义上的愤怒或仇恨,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铭刻在真灵最深处的狂热本能。
面对这些胆敢践踏太初神圣国土,屠戮帝国无辜子民的苍越入侵者,白起心中没有半分属于“人”的怜悯与犹豫,唯有这些敌人化为滋养脚下这片被鲜血浸透土地的养料的暴戾快意。
这快意,是他存在的意义,是他力量的源泉。
一种可怕的无形力场锁定了这方区域。
杀戮领域!
那些原本还在凭借求生本能四散奔逃的苍越士兵,瞬间如同陷入了万丈深渊的泥沼,移动不得半步。
极致的恐惧,冻结了他们的血液。
双腿沉重得无法抬起,连弯曲都成为奢望。
他们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瞳孔放大到极限,倒映着那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血色长戟,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以一种视觉上看似缓慢,实则快到超越思维的速度,横劈而来!
“不!我不想死!”
“巫神啊!您在哪里?救救您虔诚的子民!”
“阿母,孩儿回不去了...”
绝望的哀嚎、临死前的悲鸣、对神只的乞求、对亲人的最后呼唤...
这些苍越国士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血色领域中回荡,更添几分绝望。
长戟过处,并非简单的物理切割,而是蕴含了“湮灭”法则的彻底抹除!
在接触到那血色戟刃毁灭波纹的瞬间,这些士兵连一缕最孱弱的残魂都未曾留下。
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唯有两人还在凭借远超常人的实力和一点运气挣扎求生。
吉调眼角几乎瞪得撕裂,流淌下两行血泪。
他亲眼看着自己带来的、称雄海上的城内的五十万苍越儿郎,那些鲜活的生命,成片倒下、化为乌有。
他的心在滴血,肝肠寸断!
但更多的,是恐惧。
他狂吼一声,声嘶力竭,周身爆发出浓郁到极致的速度!
不顾一切地向着远离那血色巨人的方向亡命飞遁。
他甚至不敢回头,因为那凝视的目光仿佛能冻结他的灵魂。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打!这根本不是人间的力量!这是从哪个古战场爬出来的灭世魔神?!”
吉调心中疯狂呐喊,所有的骄傲、野心、建功立业的渴望,在此刻都被那无可抵御的力量碾得粉碎,只剩下最纯粹的求生欲。
“逃!必须逃回去!只有请动巫神大人真身降临,才有可能制衡这等魔头啊!否则,苍越危矣!”
而在他的前方不远处,是比他更加不堪的樱庭大将艾树。
此刻更加狼狈到了极点。
身上那件华美的,绣着樱庭紫藤花徽记的官袍,也因为在逃跑过程中过于碍事,影响速度,被他手忙脚乱地扯掉丢弃。
他脸色煞白如纸,眼神涣散空洞,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支撑着他连滚爬爬地向前狂奔,,像一只被吓破了胆,彻底失去理智的丧家野狗。
白起那庞大的法相之躯,似乎并不急于立刻追上这两个为首的“蝼蚁”。
他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享受着猎物在绝对力量差距下,于绝望中徒劳奔跑所带来的残忍快感。
这是他杀戮艺术的一部分,是摧毁敌人意志的前奏。
他迈开巨大的步伐,每一步落下,坑底残留着丝丝缕缕腐蚀性的血煞之气。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那两轮血月般的瞳孔,冷漠地、带着一丝玩味地注视着吉调和艾树渺小如尘芥的身影,似乎在欣赏一场由他主导的死亡戏剧。
终于,蔚蓝色、一望无际的大海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海鸥的鸣叫,波涛拍岸的声响,以及那咸腥而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却丝毫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
也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死亡寒意。
吉调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平生力气,狂吼:
“下海!快!入海!大海会庇护我们!入了海,我们就安全了!”
他深知,大海是苍越的天然屏障,是他们的主场,也是巫神力量最为显赫、回应信徒祈祷最为迅速的领域!
他甚至来不及去寻找停泊在附近隐蔽港湾的战船,直接一个纵身,体内巫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双脚稳稳地踏在了波涛起伏的海面之上!
踏浪而行,向着大海深处,向着他认为的安全领域亡命飞驰!
紧随其后,那侥幸从清水城中逃出的几百名苍越士兵,也如同潮水般涌到了海边
这些人无一不是军中的佼佼者,是吉调麾下的精锐,修为最低者也拥有踏水而行或短距低空飞掠的能力。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噗通噗通地纷纷跃入海中。
他们各显神通,有的如吉调般在海面狂奔,有的则贴着海面低空飞掠,拼尽全力,将体内残存的力量压榨到极限,只为跟上主帅的脚步。
跑慢一步,就是死亡!
他们刚刚逃出不足千米,心中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就感到身后一股令人窒息,以无可抗拒之势轰然压顶而来!
吉调惊恐万状地回头,只见那尊血色巨人不知何时已然追至海边,他那庞大无比的身躯微微下蹲,周身缠绕的血煞之气向内压缩、凝聚,在积蓄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随后,在白起那带着一丝残忍嘲弄的目光中,猛地一跃!
“轰!!”
巨大的力量让整段海岸线都为之崩塌、碎裂!
数十里长的悬崖峭壁轰然倒塌。
白起的法相之躯,裹挟着血光,划破长空,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和令人绝望的速度,瞬间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如同瞬移般,直接蛮横地砸落在了吉调他们这群逃亡队伍的正前方!
“咚!”
庞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海面上这数百名如同惊弓之鸟的苍越残兵。
那阴影不仅遮蔽了光线,更吞噬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白起缓缓转过身,海水只淹没到他法相的小腿位置,他血色的瞳孔如同两个巨大的血色探照灯,俯视着下方如同蚂蚁般渺小,瑟瑟发抖的人群。
那目光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的冰冷杀意。
他缓缓抬起了那柄仿佛由无数冤魂哀嚎、战场煞气以及最纯粹的杀戮规则凝聚而成的血色长戟。
戟刃震颤,发出渴望饮血的嗡鸣,死亡的阴影,再次无可避免地降临,将每一个苍越士兵的灵魂冻结。
吉调等人彻底绝望了,面对这等如同神魔般的手段。
逃,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可笑而徒劳的奢望。
他们挤作一团,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有些人甚至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
就在白起的长戟即将挥落,凝聚的煞气已然引动海啸,要将这最后几百名苍越入侵者连同他们脚下的这片海域一起彻底从世间抹去的千钧一发之际。
“呼呼!”
一声海浪的巨啸。
并非来自白起,也非来自那些绝望的士兵,而是来自他们身下这片浩瀚无垠的大海!
整个海面,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起来!
不是被力量冲击的那种浪花翻涌,而是仿佛海水自身拥有了生命、意志和情绪,在欢呼,在雀跃,在迎接至高无上的主宰!
一种古老、浩瀚、带着生命初开时的混沌气息与磅礴潮汐之力的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巨兽,缓缓睁开了它的眼眸。
紧接着,白起前方的海面猛然向上拱起,不是海浪,而是一道直径超过千米、厚重无比、仿佛连接着海底深渊的蔚蓝色水墙,轰然冲天而起!
这水墙并非普通的海水构成,其中蕴含古老的、带着神圣生命气息与莫测意志的蓝色能量光芒。
水流在其中急速流动,发出低沉的,如同远古深海巨兽般的轰鸣!
磅礴的水汽混合着强大无匹的能量波动,瞬间遮蔽了视线,也暂时阻隔了白起那凌厉无匹,冻结灵魂的杀气。
巨大的海浪以水墙为中心,向着四周排山倒海般推开。
形成了一圈圈恐怖至极的环形海啸,朝着远方的海平面汹涌而去。
白起那必杀的一击,蕴含着他无坚不摧的杀戮意志,狠狠地劈入了这突如其来的水墙之中。
然而长戟劈入水墙,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拥有无限韧性的深海泥沼,又像是斩入了层层叠叠、生生不息的潮汐漩涡。
那狂暴的、足以撕裂大地的力量,被那看似柔弱、实则蕴含无穷生命韧性与浩瀚海洋本源之力的海水层层消解、分散、引导。
最终只是激起了漫天晶莹剔透、折射着血色与蓝光的水花,并未能伤到水墙之后那几百名已然呆滞的苍越士兵分毫。
白起血色的瞳孔微微一凝,首次露出了些许超出漠然之外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认真神色。
他能感觉到,这水墙并非死物,其核心处,涌动着一股与他截然不同,却同样层次极高的意志。
待那冲天的水墙完成了它的使命,轰然落下,化作漫天暴雨洒落海面,使得被搅浑的海水暂时平静。
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时,吉调和他那几百名残兵骇然发现,他们已经被一股柔和而无法抗拒、蕴含着神圣气息的蓝色水流所包裹,眼前景象一阵模糊变幻,瞬间便被移送到了万米之外相对平静的海面上。
劫后余生的巨大落差带来的狂喜,许多人喜极而泣,跪在海面上疯狂叩拜。
而与此同时,在白起的千米法相周围,那片被环形海啸清空后又迅速被海水填满的区域。
十道巨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自海水中缓缓升起,凝聚成形。
这是十个完全由最纯粹的海水构成的人形生物!
它们形态各异,高矮胖瘦不同,栩栩如生,细节分明。
有的身形纤细曼妙,如同海中精灵或女神,水流在其周身勾勒出柔美的曲线。
有的则雄壮威武如远古海巨人,肌肉的轮廓由奔腾的水流塑成,充满了力量感。
有的甚至带着一些非人的特征,如额生由浓缩水精构成的独角,或背后展开由流动水波形成的巨大双翼。
但它们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古老、浩瀚、深邃、与整片无边大海呼吸与共、命运相连的磅礴神性气息。
它们的身高从几十米到数百米不等,虽然依旧不及白起的千米法相那般具有视觉压迫感,但十尊散发着湛湛神光,如同海洋的具象化意志,散发出的浑然一体的威势。
引动着方圆数百里的海洋之力,竟隐隐与白起那尸山血海凝聚而成的血煞之气分庭抗礼。
将这片海域分割成了猩红与蔚蓝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
“是巫神大人!巫神大人降临了!”
“恭迎巫神大人临凡!”
“我们有救了!苍越有救了!神没有抛弃我们!”
海面上,劫后余生的吉调带领着几百名幸存士兵,激动得热泪盈眶,浑身颤抖,纷纷五体投地,跪伏在海面之上。
向着那十尊巍然屹立的水人方向顶礼膜拜。
在看到自家信仰的守护神真正显化降临,展现出如此神威,吉调心中所有的恐惧、狼狈和无力感瞬间一扫而空,升起前所未有的底气。
有巫神大人在此,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猛地站起身,体内巫力因为激动而澎湃涌动,指着远处那尊在十尊水人包围下依然煞气冲天的血色法相,声色俱厉,充满了怨毒和挑衅地怒吼道:
“我百越之地至高无上的创世之神!执掌万水的伟大存在啊!就是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魔头!他凶残暴虐,屠戮您忠诚的子民,践踏您赐予我们的荣耀与土地!他的存在,就是对神权的亵渎!请伟大的巫神施展无上神威,调动四海之力,铲除此獠,扬我苍越之威,以他的鲜血,祭祀无垠海洋!”
有了靠山,他此刻恨不得将刚才亡命奔逃时积攒的所有屈辱、恐惧和狼狈,都千百倍地奉还给那个白起的血色魔神。
他甚至开始幻想,待巫神镇压此魔后,该如何重整旗鼓,甚至反攻太初,一雪前耻。
白起冷漠地环视着周围这十尊由海水构成的,散发着浓郁生命与自然气息的“神灵”。
感受着他们身上那股与他所代表的死亡、杀戮和毁灭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潮汐循环与造化之力的能量波动。
他非但没有丝毫惧意,那血色的瞳孔中,反而燃起了更加纯粹的战意。
一种想要将这种截然不同的,强大的“本源”也一并吞噬,碾碎,融入自身杀道的渴望。
“装神弄鬼!”
白起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打破了双方对峙的短暂寂静。
千米法相骤然动了!
不动则已,一动则石破天惊!
他没有丝毫试探,也无需任何花哨的技巧,直接简简单单一拳,裹挟着浓缩到极点的血煞之气,轰向离他最近的一尊百米高的,形态雄壮如海巨人的水人!
拳锋所过之处,下方的海面被拳压生生挤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那雄壮水人似乎感受到了威胁,体内蓝色神光爆闪,抬起由汹涌水流构成的巨大手臂,试图格挡。
但在白起这蕴含无边煞气一拳面前,它的动作显得迟缓而笨拙。
“噗!”
一声沉闷爆响。
那尊雄壮水人,连同它试图格挡的粗壮手臂,在白起这绝对力量的一拳之下,轰然爆碎!
炸裂成漫天四散飞溅的水花,哗啦啦地落回海面,仿佛从未存在过。
拳劲余波甚至在海面上炸开一个巨大的空洞,良久才被周围的海水填平。
紧接着,白起毫不停歇,手中那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血色长戟发出一声兴奋的嗡鸣,随即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凄艳血色弧光,横扫千军!
弧光迅疾如电,瞬间无声无息地掠过了两尊试图从侧面攻击他、身形较为纤细、动作敏捷的水人。
“刺刺!”
如同最锋利的神兵切过最柔韧的流水,发出了奇异的,像是水流被强行分开又瞬间弥合的声音。
那两尊水人甚至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灵动曼妙的身姿就被那毁灭性的戟光从中精准地拦腰斩断!
上半身瞬间溃散成漫天水珠,下半身也随即崩塌,化作两滩巨大的,迅速扩散的蓝色水渍,融入了下方无边无际的大海,再无痕迹。
顷刻之间,十尊刚刚现身,气势恢宏的巫神化身,已去其三!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吉调和他身后的苍越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刚刚升起的欢呼声戛然而止,脸上兴奋狂热的表情瞬间凝固。
惊愕恐惧重新浮现。
巫神大人,竟然在此魔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难道连神只都无法制裁他吗?
然而白起却微微皱起了那由血煞之气凝聚的眉头。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击杀这些水人,手感异常奇怪,并非击溃实体或能量核心时那种爆裂或斩灭的触感,更像是用巨大的力量,暂时打散了一团拥有特定形态、并且蕴含着某种意志的水流。
而且,他远超常人的灵觉敏锐地察觉到,那些溃散的水流之中,那股古老而浩瀚的意志并未随之消散。
反而如同水滴回归大海,与整片汪洋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不分彼此。
果然!
就在下一刻,印证了白起的感知!
白起拳锋下爆碎的那尊雄壮水人,其散落的海水并未沉溺消散。
反而如同时间倒流、影像回放一般,从周围的海水中迅速升腾而起,无数璀璨的蓝色光点从四面八方,甚至从海洋深处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
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在原地,伴随着一阵强烈的蓝色神光闪烁,那尊百米高的雄壮水人再次凝聚成形。
形态、气息、甚至那蛮荒的气势,与之前被击碎时一般无二,仿佛刚才的毁灭只是一场幻觉!
而被长戟斩断的那两尊纤细水人,其溃散的水流也并未真正“死亡”,同样以惊人的速度回流。
蓝光闪烁间,纤细柔韧的身躯完好无损地再现,腰肢处的断裂痕迹瞬间弥合,甚至连被斩断时那短暂的停滞都没有,直接恢复了行动能力。
十尊水人,依旧完好无损地环绕在白起周围。
数量未减,气势未衰,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三次毁灭性打击,从未发生。
“哈哈哈哈哈!”
“无知凡人!愚昧的杀戮机器!”
“看到了吗?这就是神只的力量!这就是不朽的权能!”
“吾等乃创世之源,乃万水之精!水聚则形显,水散则神存!意念所至,形体随心!”
“在这无垠大海之上,吾等即是不灭!即是不朽!即是永恒!”
“尔纵然有拔山超海之力,能斩断一次水流,难道还能斩断这浩瀚无边的七海之水吗?”
“尔之力量,终有尽时!而吾等,与海同寿,与世长存!”
“徒劳无功的感觉如何?在神威面前颤抖吧,凡人!”
十尊水人,形态各异,却同时发出了宏大而重叠,对白起的嘲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