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唐尘扬起鞭,落在驾马的后臀,清脆的鞭响撕裂了战后血腥的空气。
马车微微一震,车轮碾过官道上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泥,加速向前。
方才,那几缕若有若无的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马车甚至未曾有片刻停顿。
唐尘完全不将这些刺客放在眼里,有李元霸那个怪物在侧,这天下能近他身,伤他命的刺客,现在不会有,未来也不会有。
李元霸在身边,唐尘除了自信就是狂傲的淡定。
马车车轮下的血水混杂着泥土碎肉,车辙过处,留下两道清晰而黏稠的血痕。
这条通往令塔城的官道,经历了一场残酷战争践踏。
西荒大军的铁骑轻松踏碎了进攻天都帝国第一座城池。
此战,也是向天下宣告,天都帝国与嶂南之地一样的开端与命运。
城楼上“令塔城”的匾额斜挂,此刻,城门外,一群西荒高级将领早已肃立城外,恭敬望向驶来的马车。
马车刚停稳。
唐狼第一个踏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垂首:“陛下!末将无能,清理战场不力,致使刺客隐匿,惊扰圣驾!末将未能及时搜查城外,请陛下降罪!”
昌松紧随其后,同样跪倒,语气自责:“陛下,是臣思虑不周,部署失当,未能提前肃清城外,替陛下扼杀险患于未然,此乃臣之过也,请陛下重罚!”
看着二人因城外刚才刺客事件请罪,唐尘这才缓缓起身,踏着士兵早已备好的脚踏走下马车。
走到唐狼与昌松面前。
“都起来吧。”
“你们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破城之功犹在,岂能因几只躲藏在阴沟里的蟑螂而自请其罪?”
“不过些许跳梁小丑罢了,何足挂齿?”
“何况有元霸在朕身边,这普天之下,还没有谁能伤朕分毫,此事不必再提。”
唐尘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丝调侃,瞬间化解了城门外凝重的气氛。
众将心中稍安,感谢唐尘这位陛下的宽宏。
“谢陛下!”
众人齐声应道,这才纷纷起身,自动侧身让开一条宽阔通道,垂首恭立。
唐尘迈步走入令塔城内,众将紧随其后。
城内景象比之外面官道,还好上一些。
大战是在城外,也可以让城内百姓少损失点。
西荒士兵们正在巡逻、布防,清理街道,维持秩序。
偶尔城内有零星的抵抗和哭喊声从远处传来,但很快便被镇压下去。
投降的天都帝国士卒被集中看管,愿意归顺者被另行编制,而那些冥顽不灵者,则被地押往城外,在一片空旷之地被集体射杀。
按照惯例,唐尘在令塔城的临时行宫设在了原将军府。
这里是此城守将的指挥中枢,被西荒亲卫接管掌控,里外戒备森严。
大战之后,安抚百姓,稳定秩序是首要之务。
此地不比早已民心离散的嶂南,令塔城是天都帝国直接管辖的腹地城池,虽谈不上富庶安乐,但至少有一套相对完整的文官治理体系,百姓生活尚算平稳。
城中不仅有军权,更有代表朝廷治理地方的大小官员。
唐尘决定会会这些天都帝国的官僚。
将军府大堂,已被迅速布置成临时朝堂。
唐尘坐在黄金龙椅上。
李元霸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蹲着,手里手里拿着一把鸡腿在旁若无人的啃食。
若有任何人敢对龙椅上的身影流露出半分敌意,李元霸会立刻扔掉鸡腿将其砸死。
“带上来!”昌松立于堂下,沉声对外喝道。
片刻,一群身着天都帝国文官官服的人被西荒士兵推搡着押入大堂。
这些人大多鬓发凌乱,官袍污损,脸上带着惊惧屈辱或强自镇定的复杂神色。
为首者,是一名年约五旬的中年男子,尽管官袍上沾满尘土,胸前那代表正四品官的云雁补子却依旧清晰。
他便是令塔城太守,曹达。
此刻,他虽被士兵押着,却竭力挺直腰板,目光直视龙椅上的唐尘,毫无惧色。
他身后几人,补子上绣着鹭鸶、鸳鸯等,皆是六品、七品的官员。
其中一人,年岁稍轻,身着鹭鸶补服,脸色因愤怒而涨红,目光如刀,狠狠盯着唐尘,正是方才在外骂的最凶的那位。
士兵粗暴地按压他们的肩膀,厉声喝道:“面见圣上,给我跪下!”
几名品阶较低的官员腿一软,几乎瘫跪下去。
但曹达和那名年轻官员却梗着脖子,死死站立,不肯屈膝。
唐尘并未动怒,反而轻轻抬手,示意士兵稍退。
他身体前倾,目光在曹达等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诸位...都是读书人,是这令塔城当地百姓的父母官,是治理地方的栋梁,朕!”
唐尘刻意顿了顿语气在“朕”这个字眼上加上声音。
这个自称让曹达等人眉头紧锁。
“朕,向来敬重读书人,也深知文治之于天下的重要性。”
唐尘目光落在曹达身上:“曹太守,朕久闻你治理令塔,颇有政声,百姓尚能安居,朕心中,是有一分敬意的。”
曹达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屑一顾。
唐尘不以为然,继续道:“如今,朕的王师已入此城,这是天下大势,朕想知道,诸位饱读圣贤之书,通晓古今之变,是如何看待我西荒大军?如何看待朕...这个你们口中的“逆贼”?”
短暂的沉默。
“以下犯上!祸乱纲常!国之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那名身着鹭鸶官服的年轻官员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抬起头,伸手指向唐尘。
声音尖利,他额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对唐尘的愤恨。
此言一出,堂内西荒将领无不色变,唐狼手已按上刀柄,昌松眼神一凛。
唯有唐尘,依旧脸色不变,甚至那抹嘴角笑意更深了些。
“好!说得好!”
唐尘抚掌,语气竟带着几分赞赏:“好一个“以下犯上”,好一个“国之逆贼”!”
“三年前,我西荒被朝廷与北庭逼至绝境,视我西荒子弟如草芥,朕不得已,起兵自保,只为求一线生机,为西荒争一个活路!”
“可就是这自保之举,到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读书人笔下,成了什么?”
“成了无法教化的蛮夷之行,成了祸乱天下的根源!朕是反贼,朕认了!”
“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污水泼遍我整个西荒!骂我西荒英勇的士卒是屠夫,骂我西荒淳朴的百姓是刁民!这就有些...太不厚道了。”
唐尘叹了口气,语气又变得轻描淡写:“其实,朕心里也明白,你们这些文人,大多也不过是为了在庙堂之上谋一口饭吃,如同...嗯,如同那寻骨之犬,谁扔骨头,便摇尾乞怜,替谁吠叫。”
“哈哈哈!”唐尘轻声哈哈笑着,目光掠过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官员,笑声带着讥讽。
唐尘身体靠回龙椅:“现在,朕,可以给你们骨头,而且,是比凌苍玥能给你们的,更大更香的骨头。”
提到天都女帝凌苍玥的名字时,唐尘语气带着深深的轻蔑。
“只要你们,就在今夜,每人给朕写就一篇檄文,不必太长,但需文采斐然,鞭辟入里,将凌苍玥人尽可夫,暗杀两帝,祸国殃民的罪状,给朕一条条,一桩桩,列清楚,骂透彻!”
“只要文章能让朕满意,过往一切,朕概不追究,非但如此,将来在新朝,尔等之位,只会更高。”
这便是赤裸裸的投名状。
不仅要他们背叛旧主,更要他们用最擅长的笔墨,亲自将旧主钉在耻辱柱上,以此作为晋身之阶。
曹达猛的抬头死死盯着唐尘,因愤怒而浑身颤抖,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呸!乱臣贼子!痴心妄想!”
“你也配让吾等士人执笔?你也配称“朕”?这三年多来,烽烟四起,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天下一切祸乱之源,皆是你这狼子野心之徒!在你僭越称帝那夜,你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曹达的话在空旷的大堂回荡,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堂内一片死寂,所有将领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于龙椅之上,等待陛下接下来的回应与动作。
一些武将此时恨不得拿刀将曹达砍成臊子。
唐尘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因激动的曹达,眼神冰冷,如在看一个死人。
半晌,唐尘轻轻叹了口气:
“哎...曹达啊曹达...”
“你倒是有几分文人风骨,宁折不弯,朕欣赏你这点。”
“可惜,你善恶不分,愚忠如猪!只知忠于凌氏,却不见天下苍生之苦!不识时务,不明大势,留你何用?”
话音未落,唐尘随意挥手。
“刺啦!”
一直静立曹达身后的西荒悍卒,在唐尘挥手的刹那毫不犹豫,手中腰刀猛地向前一送,锋利的刀尖瞬间从曹达前胸透出!
曹达身体猛地一僵,重重砸在地面上。
整个大堂安静,只有那几个跪地官员压抑到极致害怕喘息声。
唐尘看都未看曹达的尸体一眼,目光缓缓移向剩下那些早已面无人色的文官。
“好了,碍事的聒噪之人已经闭嘴了,现在,告诉朕,你们几个...是什么想法?”
“是要学他一样,保留你们那点可怜的文人风骨,青史留名?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为自己,为家族,谋一个前程?”
“陛下!陛下饶命!罪臣...罪臣钟其,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愿为陛下执笔,声讨伪帝凌苍玥!”
左侧一名身着鸳鸯补服的官员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匍匐在地,涕泪交加地喊道,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砰砰作响。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陛下,罪臣孙秒也愿效忠!臣...臣早就看出西荒乃天命所归,天都凌氏气数已尽啊!”
“臣等愿为陛下效劳!求陛下开恩!”
一时间,除了那名最初怒骂的年轻官员,其余幸存者全都争先恐后地跪地叩首,表露忠心,唯恐慢了一步,便步了曹达后尘。
那名年轻官员看着昔日同僚如此丑态,气得浑身发抖,脸上血色尽褪,却依旧强撑着站立。
指着那些跪地求饶的同僚,声音嘶哑地骂道:“无耻!无耻之尤!”
“曹公刚烈赴死,尸骨未寒!尔等便摇尾乞怜,认贼作父!读书人的风骨都被你们丢尽了!钟其,孙秒!你们对得起曹公平日提携之恩吗?”
“对得起朝廷俸禄吗?可耻!下流!尔等与这逆贼,皆将遗臭万年!”
他的骂声在求饶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龙椅之上,唐尘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彻底消失,目中浮出冰寒与暴戾。
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
“可笑!你这迂腐的酸儒!”
唐尘抬手指着上方怒斥:“这天下,原本就是我唐姓皇族的江山!”
“而不是你口中那个人尽可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女人凌苍玥所能窃据!”
盛怒之下,唐尘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出鞘,掌心向前一推!
“噗!!”
那年轻官员的怒骂声戛然而止。
他痛苦的低头,看着自己咽喉处多出的一个血洞,鲜血正汩汩涌出。
他徒劳地伸手想去捂住,却只是徒劳,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眼中最后定格的是对唐尘的怨恨与不甘。
唐尘目光森冷地扫过地上那两具尚温的尸体,又看向那些不断磕头几乎吓尿裤子的投降官员,脸上没有半分胜利者的得意。
只有一种对背叛者和顽固者同等的厌恶与不屑。
“哼!”
唐尘忽然冷哼一声,这让几位文官内心感到不安。
“临阵反戈,贪生怕死,毫无气节,与那愚忠顽固之辈,不过是一体两面,皆是废物!留之无用,徒污朕之耳目!”
唐尘抬手指着下方跪着的这些官员:
“将这些墙头草,全部拉出去,砍了。”
“是!”
“陛下,陛下饶命啊!”
“陛下,我是忠心要效忠您啊!”
“陛下,求求你,不要杀我!”
士兵立刻上前,不顾那些官员杀猪般的哭嚎与求饶,将他们粗暴地拖拽出去。
唐尘目光转向昌松:“将曹达,还有刚才那个有点骨气的,以及这些墙头草的脑袋,都好生处理一下,然后,分别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前方那些城池,亲手交到他们的守将和...尤其是当地每个城池的太守的手中。”
“告诉他们,朕,给他们选择,若识时务,敞开城门,恭迎王师,则城内文武,官升一级,百姓安居乐业,朕既往不咎。”
“倘若负隅顽抗,妄图以卵击石...那么,城破之日,这些人就是他们下场,朕也必诛其每个当地官员的九族!”
“是不分品级!只要是天都帝国的官员,皆诛其九族!”
这道命令,不仅是为了震慑,更是诛心之策。
天都帝国各城文武分权,相互制衡。
将这些誓死不降和投降亦被杀的文官头颅一同送去,必然会在那些尚未沦陷的城池中,引起文官集团与武将集团的相互猜忌,指责与恐慌。
文官或惧于西屠之威而力主投降,武将为保权势或名誉可能主战,裂痕一生,城防自乱。
昌松心领神会,深深一揖:“臣,遵旨!陛下此策,攻心为上,臣即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