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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断崖,萝洛的幽居。

冰冷的雾气如同凝固的灰纱,缠绕在陡峭嶙峋的黑色石柱间。断崖深处,并非天然洞穴,而是一座由无数粗壮、漆黑、布满尖锐倒刺的奇异藤蔓自然绞合、盘绕而成的巨大巢穴。空气中弥漫着枯萎花朵的淡淡腐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时光尽头的沉重压力。这里便是桃花镇传说中的禁地,蔓阿萝一族最后的预言者,萝洛的居所。

江宅、肖华、塞拉三人,在桃娘忧心忡忡的指引下,穿过了桃花镇最荒僻的角落,踏入了这片连阳光都显得吝啬的领域。每一步都踩在湿滑冰冷的岩石上,荆棘藤蔓如同沉默的守卫,散发着无形的警告。

巢穴深处并非黑暗,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微光。光源来自巢穴中央——一位端坐在由荆棘编织而成的王座上的身影。她便是萝洛。她的形态与桃花族截然不同,更像是植物与精灵的完美融合。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紫灰色,仿佛笼罩在薄雾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头发,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缕细密、流动的紫色雾气构成,如同拥有生命的星河,在她周身缓缓飘荡、流淌,散发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她的面容隐藏在朦胧的紫雾发丝之后,只能隐约看到一双深邃得如同宇宙深渊的眼眸,里面仿佛沉淀了亿万星辰的轨迹和无尽的悲欢。

塞拉上前一步,翠绿的眸子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一丝希冀:“萝洛阿姨…”

萝洛没有回应塞拉的称呼,她的目光穿透飘荡的紫雾,先是落在江宅身上。那目光仿佛拥有实质的重量,穿透了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江宅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四肢百骸,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为之一窒。他体内的守护者烙印应激性地微微发热,却无法完全驱散那股源自灵魂层面的窥探。

萝洛缓缓抬起一只同样笼罩在薄薄紫雾中的手,伸出一根纤细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萦绕的紫雾骤然变得浓郁、活跃。她轻轻点向江宅的额头。

“嗡——”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洪流伴随着浩瀚如星海的信息碎片,瞬间冲入江宅的脑海!他眼前仿佛炸开了无数破碎的星辰,燃烧的舰船,绝望的哀嚎,以及…一片吞噬一切的、绝对的黑暗!在那黑暗的核心,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仅仅一个模糊轮廓就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恐怖存在,似乎正缓缓睁开一只冷漠的巨眼!

“你的灵魂里…沉睡着…毁灭星辰的怪物…”萝洛的声音直接在江宅的思维中响起,空灵、缥缈,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守护者…亦是囚笼…小心…那烙印深处的低语…”

江宅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肖华眼神一凝,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周身气息变得危险而凝重。

萝洛的目光扫过肖华,那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更深的凝重?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塞拉身上,紫雾流淌的发丝微微拂动,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丝:“四叶的余晖…你的追寻…在梦之海…‘豚音花’…在等待…”

“梦之海?”塞拉翠绿的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萝洛阿姨,请您指引我们前往梦之海!”

“代价…”萝洛的声音打断了塞拉,紫雾缭绕的手指指向巢穴深处某个方向,那里弥漫着更浓郁的雾气,仿佛通往另一个空间。“深海…息壤…梦之海…深渊的基石…深海梦族…的圣物…带回它…换取…指引…”

深海息壤?深海梦族守护的圣物?三人心中同时一沉。这绝非易与的任务。萝洛说完,笼罩着她的紫雾似乎黯淡了一丝,她发梢一缕原本饱满的紫雾发丝,尖端竟悄然凋零,化作点点微不可察的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每一次预言,都是一次生命的凋零。

塞拉看着那消散的紫雾,翡翠般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悲伤。这就是蔓阿萝一族预言能力的代价!

“我们接受!”江宅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深处的不适,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肖华沉默点头,如山岳般沉稳。

塞拉用力抿了抿唇:“我们一定会带回深海息壤!”

荆棘断崖西北港口。

晨光熹微,穿透笼罩在断崖上方的薄雾,洒在西北港口那片奇异的“海面”上。这里的海水并非寻常的蔚蓝,而是一种粘稠如液态宝石的物质,闪烁着七彩磷光,随着水波的荡漾,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奇异花香与海洋气息的能量波动,闻之令人精神一振,却又带着一丝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江宅、肖华、塞拉三人站在港口边缘的木制栈桥上,目光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引。深渊漫步者号的核心引擎正在林悦和伊万手中经历大修,他们只能选择本地交通前往梦之海。然而,眼前的“交通工具”,完全超出了江宅和肖华的认知范畴。

“这…这真的是船?”江宅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他指着海面上停泊的“船队”,眼睛瞪得溜圆。那哪里是什么钢铁巨舰?分明是一艘艘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巨大花朵!有的形似盛开的金色向日葵,花盘平坦宽阔,上面堆放着货物;有的如同含苞待放的蓝色妖姬,花瓣紧紧闭合,显得神秘莫测;还有的宛如巨大的红色王莲,稳稳地托浮在水面,边缘甚至还有小巧的“花瓣舷梯”垂下。这些巨大的花朵并非扎根海底,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轻盈地漂浮在那七彩磷光组成的粘稠海面上,随着“海浪”微微起伏。

肖华双臂环抱,冷硬的脸庞上也罕见地掠过一丝惊异,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奇异的花船,眉头微蹙:“植物…也能当船?怎么驱动?靠光合作用?”

与两人的惊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塞拉。这位来自植物文明四叶星的遗民,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熟悉而怀念的光芒,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她轻轻抚摸着栈桥边一株散发着微光的小型海葵状植物,声音如同山涧清泉般柔和:“在四叶星,我们也有类似的‘花舟’,不过是在生命之湖中航行。这里的‘花船’,它们扎根于这片‘晶光海’的能量脉络之中,是这片海域孕育出的精灵。看那些花茎,它们是天然的桅杆和舵轮,能感应海风和水流中特定的光频能量来调整方向;而那些巨大的叶片,则是风帆,能吸收并转化风与水的力量,驱动它们前行。”

她指向港口中一艘最为显眼的船只——那是一艘形似巨大紫色鸢尾花的花船。船体由坚韧而富有弹性的深紫色花瓣紧密构成,边缘微微卷曲,形成天然的船舷。花蕊中心是宽敞舒适的天然凹陷,形成天然的船舱。几根粗壮如古树虬枝的墨绿色花茎笔直向上,充当着桅杆,其上覆盖着巨大、薄如蝉翼、却又如同最上等丝绸般光滑的叶片,此刻正迎着晨风微微舒展开来,吸收着光与风的能量。

“我们租借的就是那艘‘紫鸢号’。”塞拉的语气带着一丝期待,“操控它需要与‘船灵’建立简单的精神共鸣,或者依靠经验丰富的船夫。”

就在这时,江宅手腕上那个临时通讯器突然发出滋滋啦啦的杂音,接着杰克那标志性的、充满夸张兴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老大!听…说…你们搞了朵…大花当船?!哇靠!这简直是宇宙级…浪漫!太有艺术…细菌了!等我信号…好点,一定要…画下来!这创意…绝了!…滋滋…咔!”声音再次被杂音淹没。

江宅无奈地看了一眼腕带,嘴角抽了抽。

肖华则哼了一声,似乎对“浪漫”这个词不太感冒,但目光再次投向那艘“紫鸢号”时,审视中多了一丝探究。

塞拉掩嘴轻笑,显然对杰克的反应习以为常。

“走吧,”江宅深吸了一口带着奇异香气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惊奇,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管是什么船,能带我们去梦之海就行。‘紫鸢号’…希望它够结实。”

三人踏上了通往“紫鸢号”的栈桥,走向那艘由巨大紫色鸢尾花构成的奇异航船,准备开启一段梦幻与危机并存的旅程。七彩的磷光海水在他们脚下荡漾,映照着他们各不相同的表情——江宅的惊叹未消,肖华的谨慎评估,塞拉的怀念与期待。

“出发!”江宅立于船头,目光如炬,眺望远方那片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海洋。

肖华盘膝坐在船舱内,闭目调息,周身气息内敛如磐石。

塞拉则抚摸着光滑冰凉的花瓣船舷,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弱生命脉动。紫色鸢尾花船在船夫(一位头顶海葵状花冠的奇异花族)的操控下,缓缓离开港口,驶入了那片名为“破碎花海”的广阔水域。

航行并非一帆风顺。

花船驶入一片被灰绿色浓雾笼罩的海域。雾气中,无数巨大、扭曲、锈迹斑斑的金属残骸如同狰狞的墓碑,半沉半浮在粘稠的海水中。断裂的炮管,破碎的引擎,扭曲变形的装甲板…上面依稀可见狰狞的蝎形纹章!这正是当年入侵四叶星、制造了惨绝人寰灾难的蝎纹大军的星际舰队残骸!它们如同不散的怨魂,堆积成一片死亡的金属丛林。冰冷的金属反射着磷光海水的幽光,更添几分阴森。

“小心!”船夫声音发颤,操控花船艰难地在钢铁丛林的缝隙中穿行。

突然!嗤啦——!

一艘巨大战舰残骸的断裂处,猛地喷射出大量粘稠、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油污!油污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迅速蔓延,试图污染并缠绕住花船的花瓣!

同时,一些残骸的阴影中,亮起了无数幽绿色的、充满恶意的“眼睛”——那是依附在残骸上、被强烈辐射和怨念扭曲异化而成的金属食腐虫群!它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哼!”船舱内,一直闭目的肖华骤然睁眼!眸中精光爆射!他并未起身,只是右拳如同炮弹般轰然击出!

轰!没有花哨的光芒,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白色气柱破空而出!前方的空气被瞬间压缩、撕裂,发出尖锐的爆鸣!气柱所过之处,黑色的油污触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崩散成漫天黑雾!首当其冲的大片金属食腐虫群,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恐怖的气压冲击下被碾成了齑粉!连带着挡路的几块小型残骸也被轰然推开,为花船清出一条通路!

“俺滴个花神咧!”船夫死死抓住舵茎,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他在这片诡异的海域行船半辈子,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力量,但如此纯粹、如此暴力的物理冲击,闻所未闻!

塞拉翠绿的眸子里异彩连连,看向肖华的目光充满了惊叹,那是对绝对力量最本能的震撼。

江宅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赞许,肖华这一拳,时机、力量、控制都堪称完美。

肖华缓缓收拳,站直身体,气息平稳悠长,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真的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落在肩头的尘埃。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被清空的航道前方,那里,翻滚的黑雾与金属碎片正在缓缓下沉。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宁静之中,异变陡生!

肖华那撼动海床的恐怖力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显然惊动了这片亡灵之海更深处的某些存在。

“嘎吱——咔啦啦!”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生锈齿轮强行啮合转动的金属摩擦声,从他们右前方一艘半沉没的巨大战舰残骸深处传来!那残骸猛地一震,表面的锈蚀装甲板如同被内部巨力撕裂,轰然炸开!一个庞大的黑影从中挣扎而出!

那是一只由残破飞船部件强行拼凑而成的金属巨蝎!扭曲的引擎喷口构成它狰狞的尾部,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巨大的钳爪由断裂的舰桥结构变形而成,边缘布满锯齿;支撑身体的节肢则是断裂的龙骨与推进器部件,每一次移动都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它那由破损舷窗构成的复眼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死死锁定了“紫鸢号”,发出一声混合着金属扭曲和亡灵尖啸的恐怖咆哮:“吼——!!!”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沉,巨大的蝎尾高高扬起,炽热的能量在尾刺处汇聚,显然下一刻就要发动毁灭性的攻击!沉重的身躯带起汹涌的暗流,直扑花船!

“麻烦。”江宅眉头微蹙,但眼神却瞬间变得冰冷锐利。没有丝毫犹豫,也不见他有任何蓄力的动作,只是右臂向身侧虚空一探!

嗡——!

一道湛蓝色的、仿佛由无数星辰碎片熔炼而成的璀璨光刃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星焰刀!刀身流淌着星河的辉光,散发着斩断虚空的锋锐气息。面对那咆哮冲来的金属巨蝎,江宅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复杂的招式,只是迎着对方冲来的方向,手腕翻转,刀锋由上至下,一记最简单也最直接的竖劈!

“斩!”

刀光乍现!

一道凝练如匹练的湛蓝色刀气撕裂了浑浊的空气!刀气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无声地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连弥漫的亡灵黑雾都被瞬间驱散!

那气势汹汹的金属巨蝎,前冲的动作骤然僵住!从它那猩红的复眼正中央,一道笔直、光滑的蓝色细线向下蔓延,贯穿了整个庞大的躯体!紧接着——

“嗤啦!”

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庞大的金属蝎状怪物,连同其身下那片浓稠如油墨、由无数金属碎屑和亡灵能量构成的“海水”,被这道湛蓝刀气从头到尾,一分为二!

轰隆!被劈成两半的巨蝎残骸轰然砸落,溅起巨大的污浊浪花。而那刀气的余波并未消散,如同犁庭扫穴般向前笔直延伸,硬生生在粘稠得如同沼泽的机械亡灵海中,劈开了一条笔直、宽阔、深邃的湛蓝色通道!通道两侧的海水被无形的力量排开,久久无法合拢,露出了下方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海床!

“哇——!”塞拉忍不住惊呼出声,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嘴,翠绿色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比星光还要璀璨的光芒,满满的都是崇拜和激动。她那如同藤蔓般柔顺的绿色长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剧烈波动的情绪,竟无风自动,发梢处“噗噗噗”地绽开了一朵朵小巧玲珑、闪烁着柔和星光的五角星形花朵,在昏暗的海底如同点亮了一片小小的星图,将她瞬间变成了一个充满梦幻色彩的花痴少女。“江宅大人!太帅了!一刀就……劈开了大海!”

江宅并未回头,只是手腕轻转,星焰刀化作点点星芒消散于掌心。他目光如炬,凝视着前方那条被劈开的、暂时平静的通道,以及通道尽头那片颜色陡然变幻、散发出刺目光芒和恐怖高温的海域。他朝塞拉微微颔首示意,随即指向通道尽头那片沸腾的金红,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路已开,全速前进!”

船夫如梦初醒,狠狠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尽全力催动“紫鸢号”。巨大的紫色鸢尾花船仿佛也感受到了紧迫,坚韧的花瓣微微收拢,光滑的叶片风帆鼓胀到极致,顺着那条被星焰刀劈开的“天堑”,朝着那片燃烧的海域疾驰而去!

身后,被劈开的亡灵之海如同两堵漆黑的巨墙,缓缓挤压、合拢。前方,炽烈的金红色光芒越来越盛,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足以灼伤皮肤的高温扑面而来!仿佛整片海洋都在熊熊燃烧!

紫色鸢尾花船如同闯入炼狱的孤叶,一头扎进了那片被称为“日坠之海”的恐怖水域——“西尔·索尔法尔”(Syr SolFyr)在花族古老的语言里,这个名字承载着陨落烈阳沉入海洋熔炉的悲壮与永恒燃烧的宿命。

眼前的世界彻底颠覆了对“海”的认知。七彩磷光被狂暴的金红色取代,整片海洋如同一块被天神投入熔炉的炽热金属,咆哮翻滚。硫磺的刺鼻毒气钻入鼻腔,裹挟着足以烤焦灵魂的恐怖高温。海水并非平静,而是如同煮沸的岩浆,掀起数十米高的骇浪,每一个浪峰炸开的巨大气泡破裂瞬间,都喷吐出焚风般的气流和漫天飞溅的金色火星,如同微型太阳的碎片在狂舞。极目远眺,海底并非深渊,而是燃烧着的地狱图景——赤红的熔岩河如同苏醒的巨龙血脉,在漆黑的海床上蜿蜒奔流,每一次剧烈的火山喷发都将暗红的火柱和裹挟着毁灭能量的巨石抛向沸腾的海水深处,撞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与滔天的炽热水汽。

花船坚韧的紫色花瓣边缘率先发出了痛苦的哀鸣,迅速焦黑、卷曲,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船夫,那位头顶海葵状花冠的花族,面孔因极度的恐惧和灼痛而扭曲,嘶声力竭地尖叫:“护盾!护盾全开!”他拼尽力量,榨取着花船核心储存的最后能量。一层稀薄、不断明灭闪烁的淡紫色光晕勉强覆盖住船体,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抵御着外界狂暴能量的侵蚀,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塞拉动了。她翠绿的瞳孔中没有恐惧,只有磐石般的决绝。她双手交叠按在心口,纤细的指尖骤然亮起柔和的翡翠色荧光,古老而空灵的歌谣自她唇间流淌,仿佛生命之泉在熔岩地狱中艰难涌出:

“艾露薇雅·芙瑞姆,西尔瓦纳·托利斯…” (Eluvia Fhrem, Sylvana toris… \/ 蔓阿萝之息,生命之庇护…)

歌声化作实质的力量!一圈圈充满蓬勃生机的翠绿光晕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如同最温柔的浪潮拂过灼伤的船体。光晕所及之处,焦黑的痕迹飞速褪去,卷曲的花瓣奇迹般重新舒展、伸展,甚至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凉气息,顽强地在焚风火雨中撑起一片小小的绿洲。

船夫顿感压力骤减,看向塞拉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感激与震撼。

肖华依旧如山岳般稳坐船舱。他浑身散发出紫色的魂力屏障,将酷烈的热浪与刺鼻的硫磺隔绝在外。然而,他的心神并未沉浸于防御,而是被体内那枚沉寂已久的演武证道石引向了沸腾的海洋本身。一个冰冷而明确的意念在他识海中回荡:“炼狱为炉,焚躯铸魄。九脉已成,唯欠‘我识’之火,方可涅盘化银躯。火海之下,有‘涅盘绒菊’,可存尔念,助尔斩断旧我枷锁。”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穿透翻腾的金红怒浪,锁定在那些从海底火山口顽强生长而出、或是漂浮在沸腾浪尖上的奇异植物上:

熔岩火莲扎根于流淌的岩浆河畔,巨大的莲叶并非翠绿,而是由冷却凝固的黑曜石构成,边缘流淌着金红的岩浆纹路。其花朵更是惊人,花瓣犹如一片片薄而坚韧的赤红晶板,层层叠叠,核心处并非莲蓬,而是一团永燃不熄的液态金色火焰,散发出纯粹至极的火元精华。它们是烈焰中不屈的生命图腾,疯狂汲取着地核的暴虐能量。

赤阳浮萍密密麻麻地漂浮在灼热的海面上,每一片都像一面微缩的金色镜面,贪婪地吸收着无处不在的狂暴热能。当能量饱和,它们的花盘便猛地转向天空,将体内积蓄的光与热化作一道细小的金色光柱射向高天,如同无数卑微却倔强的信徒,向灼烧它们的“太阳”献上痛苦的回击。

与肖华的内敛淬炼不同,船头的江宅正经历着一场灵魂与能量的双重风暴!守护者烙印在眉心剧烈灼烫,灵魂深处被萝洛点破的“怪物”阴影仿佛被这炼狱之火点燃,扭曲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咆哮。同时,一股源自亘古、充满灭绝意味的滔天恨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被日坠之海的环境彻底引爆,蛮横地冲入他的意识!

一颗被巨大藤蔓与璀璨歌唱之花包裹的翠绿星球,祥和而充满韵律。突然,漆黑的钢铁巨舰遮蔽了天空!狰狞的蝎纹烙印烙印在冰冷的装甲上!毁灭性的光束如暴雨般倾泻!歌唱之花在烈焰中枯萎、粉碎,无数花族人的哀嚎与愤怒汇成最后的绝唱,在星球爆炸的闪光中归于永恒的寂静…那是远古歌唱花星球被蝎纹大军彻底摧毁前的最后悲鸣!这股文明陨灭的怨毒怒火,跨越时空,与日坠之海的暴虐之火产生了恐怖的共鸣!

“呃啊啊——!”江宅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双目瞬间爬满血丝!他右掌紧握成拳,掌心深处,那枚融入血肉的暴怒裂变石仿佛找到了最契合的食粮,剧烈震动!一股恐怖的吸力自他掌心爆发!

呼呼呼——!

船体周围翻滚的炽热海水、空气中跳跃的金色火星、甚至远处一朵熔岩火莲核心喷涌的液态火焰…都被这股力量强行牵引、撕扯!无数道细密的金红色火线如同归巢的狂蛇,疯狂涌入他的右拳!裂变石贪婪地吞噬着这蕴含了星球怒火与文明怨念的烈焰精华,颜色从暗红迅速转变为一种刺眼的、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熔金色!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冲撞,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撕裂、重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皮肤下如同有熔岩在奔流。

轰隆!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凶戾、更加狂暴的气息从江宅身上轰然爆发!他脚下的花瓣甲板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压出蛛网般的裂痕!眉心守护者烙印光芒大放,竭力约束引导着这股几乎要将他撑爆的毁灭之力。在疯狂汲取与文明怨念的双重冲击下,那道困扰他已久的境界壁垒——轰然碎裂!

银躯境四层……巅峰!银躯境五层……巅峰!直到银躯境六层巅峰才停下来!

他的肌肉线条变得更加凝练流畅,如同最完美的合金铸就,皮肤下流淌的不再是气血,而是近乎实质的银色光华,带着熔岩般的炽热余温。然而,眼中一闪而逝的暴虐红芒,昭示着那股毁灭意志并未完全驯服。

与此同时,肖华动了。他的身影快如一道撕裂金红火海的紫色闪电,毫不犹豫地冲入沸腾的海水!目标直指一处正在剧烈喷发的海底火山口旁——那里,几株奇异的植物在熔岩缝隙中摇曳生姿。形态与金丝菊相仿,但花瓣由无数细密蜷曲的暗红色晶丝构成,如同凝固的火焰绒毛。它们扎根在炽热的岩壁上,花蕊处是一簇旋转的暖橙色液态记忆结晶,吸引着热能与抽象的灵魂波动——这正是日坠之海的奇宝涅盘绒菊,花族人传说中寄存逝者灵魂的圣物。

肖华无视熔金化铁的高温,精准落于岩壁边缘。演武证道石在他体内轰鸣,九脉齐开的魂力如狂潮般压制着突破的临界点。他伸出手,覆盖紫色魂力的指尖直取一朵盛放的绒菊。就在触碰的刹那——

嗡!演武证道石的终极枷锁——“遗忘之锁”——轰然爆发!

一股无形洪流粗暴地席卷识海,记忆如脆弱的琉璃般碎裂、剥离。父母模糊的叮嘱化作零星的耳语消散;练拳时汗水的咸涩被抽离成虚无;与江宅并肩作战的信任感瞬间风化,只余空洞的回响;周素芬在黑珍珠号巡夜的心跳悸动、她那道令人难忘的黑暗料理滋味、塞拉歌声带来的温暖……所有画面、声音、情感被精准撕裂,化为亿万流光,汹涌注入手中的涅盘绒菊。

遗忘的侵蚀并非平静,而是酷刑。

肖华感到“自我”正被肢解——他竭力抓取记忆碎片,却如握流沙。重要事件模糊成扭曲的残影:周素芬的笑容为何让他心安?塞拉的歌声代表什么?

一个冰冷的问题在深渊中炸响:“我是谁?”

身份危机如毒藤缠绕,演武证道石的副作用将他推向虚无边缘。

花蕊的液态结晶疯狂膨胀,化作搏动的微型烈日,一个银色的“我识”虚影在外凝结。这朵花成了他灵魂的圣柜,但代价是识海的彻底荒芜。

当最后一丝记忆流光汇入绒菊,肖华的眼神沦为绝对的虚空。瞳孔深处再无情感涟漪,只余原始战斗本能在地狱之火中燃烧。涅盘绒菊在他掌中波动,却已沦为陌生的“器物”——与他再无联系,仅是一个冰冷的任务目标。

突破的洪流在此刻引爆,却非坦途,而是遗忘与凝结的惨烈战场。

轰隆隆——!

紫色魂力坍缩质变,皮肤下亿万雷霆锻打银辉。肖华悬浮于火海之上,通体喷薄月华光泽,银躯境已成!但这新生力量是“死”的,是“空”的。他的银辉躯壳如无魂兵器,空洞冰冷。突破完成了,却无“主宰”。遗忘的副作用如影随形:记忆碎片在虚无中尖啸,试图吞噬稍纵即逝的明悟。 肖华的本能驱动银躯举起绒菊,按向眉心——

嗤啦——!!!

并非融合,而是炼狱般的炼化!绒菊爆发刺目光芒,花瓣霞光与“体外我识”被撕裂,化作亿万紫金雷霆轰入识海。

新生银躯与记忆洪流激烈碰撞。肖华的虚无意识中,遗忘的黑潮试图淹没一切——父母的面容破碎如镜,江宅的信任飘渺如烟。但他以武道烙印为锚,在痛苦中竭力凝聚“我识”:回忆周素芬料理的灼热滋味,那是“情”的碎片;抓取塞拉歌声的余温,那是“希望”的火种;坚守“武者之道”的核心信念——“我”非虚妄,而是历经血火的实存!遗忘的侵蚀与自我定义拉锯,每一秒都如千年煎熬。

“我!是肖华!!!”

一声混合新生痛苦与存在回归的咆哮迸发!紫金雷蛇缠绕银辉,空洞双眸点燃雷霆——过往、情感、意志在炼狱中淬炼升华。一个崭新的“我识”撕裂混沌,统御银躯。雷光内敛为符文隐没,肖华握紧拳头,银辉与紫芒流动。嘴角微动,似忆起周素芬菜肴的滋味。记忆已归位,重量被银躯稳稳承载。

炼狱火海依旧咆哮,但立于其上的是完成终极蜕变的银躯境武者?肖华。涅盘绒菊消失,其精华化为他意志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遗忘的锁链终被挣断,以血与魂的代价。

花船上,塞拉的歌声为之一顿,船夫更是目瞪口呆。只见肖华悬浮在翻滚的熔岩与沸腾海水之上,周身被无暇的白银与紫金交织的光芒包裹,如同一尊正在烈焰中完成最后淬炼的神像。九道粗壮的能量光带如同实质的锁链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最终彻底融入那璀璨的银紫光辉之中。

那片燃烧的炼狱之海,在这一刻,仿佛都为之寂静了一瞬。唯有熔岩火莲的金焰与赤阳浮萍的光柱,兀自在这名为“日坠之海”的熔炉中,无声地燃烧、闪耀,见证着又一次在毁灭边缘完成的蜕变。

日坠之海,边缘。

花船在塞拉的生命屏障庇护下,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向着“日坠之海”那狂暴金红色与外界相对平静海域的交界处冲刺。前方,是地狱之火的最后咆哮,翻滚的熔岩巨浪和喷射的硫磺毒气如同最后的屏障,要将这渺小的造物彻底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船头前方,那道刚刚完成蜕变的身影——肖华——动了!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呼喝,只是双足在沸腾的海面上轻轻一踏!

嗡——!纯粹而凝练的银紫色光芒自他体内轰然爆发!这光芒并非无序扩散,而是瞬间在他体外凝聚、塑形!

一尊巨大无比、凝如实质的古钟虚影骤然显现!钟壁厚重如山岳,流淌着冰冷的暗金光泽,散发出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武道真意!

武道秘技·金钟罩!

“镇!”肖华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音节,如同洪钟大吕初震!那巨大的银紫色钟影猛地一沉,瞬间扩大,将整艘摇摇欲坠的鸢尾花船完全笼罩!

轰隆——!!!

狂暴的熔岩巨浪狠狠拍击在钟壁之上!足以熔金化铁的硫磺毒气侵蚀而上!然而,那暗金色的钟壁只是发出低沉浑厚的嗡鸣,将所有毁灭性的冲击和侵蚀稳稳挡下!船体在钟影的庇护下,如同驶入了绝对平静的港湾,剧烈的颠簸瞬间平息,连灼热的气息都被隔绝在外!

船夫目瞪口呆地看着近在咫尺、却被无形屏障隔绝的毁灭之景,塞拉眼中则爆发出惊叹的光彩。

“走!”肖华的声音透过钟影传来,清晰而沉稳。他悬于船首前方,如同定海神针,那巨大的金钟随着花船一同移动,成为撕裂这最后火海的绝对壁垒!

船夫如梦初醒,拼尽全力催动花船。在金钟的庇护下,花船如同离弦之箭,终于冲破了那层翻滚着毁灭能量的金红色边界!

历经艰险,花船终于冲出了燃烧之海的边缘。肖华心念微动,那巨大的金钟虚影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流光没入他体内。然而,眼前出现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海”的认知。

炼狱的咆哮声浪仿佛被瞬间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静谧。

下方,不再是沸腾的金红,甚至不是七彩的磷光。而是一片无法形容其深邃的幽暗。这幽暗并非死寂,其中悬浮着、生长着难以计数的……光。 那是花。无数形态各异、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奇异花朵,如同星辰般点缀在这片幽暗的“水域”中。它们没有根茎,如同水母般缓缓漂浮、沉浮:

有的形如透明的铃兰,花苞中包裹着流动的、如同液态月光般的银白光晕,随着沉浮轻轻摇曳,发出无声的、却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安眠曲波。

有的如同层层叠叠的发光水母,半透明的伞盖下垂落着无数细长的、闪烁着七彩微光的触须,触须末端不断凝结出细小的、如同梦境碎片般的晶莹气泡,缓缓上升、破裂,释放出转瞬即逝的幻象。

有的则像巨大的、倒悬的紫色鸢尾,花瓣边缘流淌着星河般的碎光,花蕊处是一个缓缓旋转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微型黑洞,散发出宁静而神秘的引力场。

更远处,甚至能看到如同山脉般庞大的发光珊瑚礁,由无数细小如尘埃的发光花虫构成,其光芒明灭不定,勾勒出连绵起伏的轮廓,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梦境巨兽。

海水本身也变得奇异,不再是液体,而是一种粘稠、半透明、散发着微弱冷光的胶质,如同凝固的星光。花船行驶其上,不再破浪,而是如同在光滑的、散发着微光的果冻上滑行,船身带起一道道柔和的、缓慢扩散的发光涟漪。

这里没有天空,上方是燃烧之海“日坠之海”那翻滚的金红色熔岩穹顶,如同地狱的盖子。下方则是这片悬浮着无数发光花朵的、深邃宁静的幽暗领域。他们仿佛正航行在一个巨大无朋的、夹在炼狱与梦境之间的夹层之中。

“梦…梦之花海…我们到了…梦之海的…最底层…”船夫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敬畏,他头顶的海葵状花冠在周围柔和光芒的映照下微微发光,仿佛在共鸣。“这些花…是亿万沉眠生灵破碎的梦…在生死夹缝中汇聚…凝结而成的灵魂结晶啊!”

塞拉怀中的豚音花水晶瓶发出纯净嗡鸣,与这片梦之海共鸣。肖华银躯隐现雷纹,江宅的守护者烙印微微灼烫——他们都能感知到,这美丽光海下涌动着浩瀚如星海的精神潮汐。

然而,这片梦之海的真正“基底”,并非虚无!

当花船随着粘稠如凝固星光的胶质海水滑向深处,一个无法想象的倒悬奇观撕裂了幽暗,占据整个视野:

无数粗逾山脉的蓝紫色巨型根须,如同从地狱伸向梦境的血管脉络,悍然刺破上方“日坠之海”的熔岩穹顶!金红色的狂暴地火顺着根须奔涌而下,却在触及幽暗的瞬间,被根须内流淌的星河光带转化、净化为柔和的乳白能量流!

这些根须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在虚空中虬结、缠绕,共同托举支撑起一株星球尺度的倒悬巨莲!

巨莲的根系如同赤红的山脉,深深扎入上方翻滚的“日坠之海”,贪婪汲取着狂暴的地核能量,根须表面流淌着熔岩的金纹。

巨莲的主体——那层层叠叠、梦幻般变幻着蓝紫色泽的巨型花瓣——竟倒垂向下,盛开在梦之花海的幽暗深处!花瓣上流淌的星河光带,正是转化后的纯净能量。

而在所有倒垂花瓣温柔拱卫的最中心,并非传统的花蕊,而是一片… 悬浮的乳白色海洋!它散发着圣洁柔和的光芒,平静无波,如同被盛放在巨莲之心的一滴宇宙泪珠!

那就是萝洛指引的终极目标——真正的“梦之海”核心!豚音花的故乡!

“抓紧!要坠落了!”船夫发出变了调的嘶吼!

花船航行至此,下方已无“海水”!他们正处在其中一条倒悬巨莲主根须的边缘!这条根须如同通向地狱的高速滑梯,表面覆盖着粘稠的发光胶质,直插下方那花瓣拱卫的乳白之海!

“根须是导管!”江宅瞬间明悟——这里的法则已被巨莲扭曲!

轰——!

花船彻底脱离了那粘稠如星光果冻的“海面”,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捕获,船头猛地栽向下方无尽的幽暗!然而,预想中的虚无并未出现——船体被一股灼热的、粘稠的洪流裹挟着,瞬间吸入了一条贯穿天地的、巨大无比的管道之中!

这条“管道”,正是那倒悬星球巨莲的一条主根须!

根须内壁的直径,目测至少超过十公里!内壁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粗粝嶙峋、流淌着暗金色熔岩脉络的岩石结构,仿佛是凝固的、被强行撑开的星球动脉!抬头望去,根须的入口早已化作遥远的、金红色熔岩翻涌的“天空”;而下方深邃的尽头,则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缓缓旋转的乳白色光晕——那便是梦之海!

在这巨型管道的核心,并非空无一物!狂暴的、金红色与乳白色交织转化的液态能量洪流,如同被星球心脏泵出的血液,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以万马奔腾之势,沿着根须管道垂直向下,狂暴倾泻!这股洪流,蕴含着炼狱的灼热与梦境的纯粹,正是滋养下方梦之海的生命之源!

花船,此刻已完全失去了自主航行的能力。它如同被卷入万丈瀑布核心的一片枯叶,渺小、无助,被那粘稠炽热又蕴含着奇异清凉的液态能量洪流死死裹挟、拖拽着向下疯狂坠落!船体在奔流的能量液体中剧烈旋转、翻滚、颠簸,随时可能被狂暴的水压挤碎,或是撞上管道内壁嶙峋的熔岩尖峰!

视野被急速掠过的、流淌着暗金熔岩纹路的巨大管壁和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金白洪流占据。下方尽头那不断放大的乳白光晕,是唯一的“希望灯塔”,却更像吞噬一切的巨口。

震耳欲聋的轰鸣!那是亿万吨能量液体垂直坠落撞击梦之海表面产生的、如同星球咆哮般的巨响,混合着船体龙骨不堪重负的吱嘎呻吟。

狂暴的失重感撕扯着五脏六腑!粘稠能量液体的巨大压力挤压着船体护盾,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灼热与清凉交织的乱流透过护盾缝隙钻入,灼烤着皮肤又带来诡异的冰冷刺骨。狂风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暴露在外的身体。

浓烈的硫磺焦糊味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亿万种花香与星光混合的奇异芬芳交织充斥鼻腔,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魔幻体验。

“哇啊啊啊——!!!”塞拉的尖叫声在洪流的轰鸣中断断续续,却充满了奇异的高亢兴奋,她死死抓住船栏,翠绿的眼眸在高速翻滚和水汽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歌唱花星的核心秘密!母皇的星图里绝对没有这个!我们是在穿越星球的血管吗?!这比传说中星尘鲸的跃迁风暴还要疯狂百倍!!”

“稳住核心!别被甩出去!”肖华的低吼如同磐石,穿透噪音。他双足如同焊死在剧烈颠簸、翻滚的甲板上,沉腰坐胯,双掌猛地虚按!嗡!凝练到极致的银紫色魂力悍然爆发,化作无数道坚韧的能量锚索,瞬间穿透甲板锁死船体龙骨,同时将众人牢牢吸附在甲板最稳固的位置!船体翻滚的幅度被强行压制,但下坠的狂暴势头丝毫未减。

江宅站在最危险的船首,身体随着船体的翻滚做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微小调整,如同怒涛中的冲浪者。他看着脚下狂暴奔腾、直坠深渊的金白洪流,感受着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灼热战意,嘴角竟咧开一个冰冷而狂热的弧度,声音在轰鸣中异常清晰:“万丈瀑布?呵…这分明是坠向地狱熔炉核心的星河倒灌!地球上那些人工玩具,连这万分之一的气势都模仿不出!抓紧了,真正的‘过山车’,才刚刚开始俯冲!”

花船,这粒被星球引力与能量洪流共同玩弄的尘埃,如同被投入了宇宙级的粉碎漏斗,沿着这株倒悬巨莲汲取炼狱精华的巨型液态能量瀑布,向着那由无尽洪流最终汇聚、沉淀、升华而成的——梦之海核心,疯狂坠落!

视线尽头,那旋转的乳白光晕已吞噬了所有景象,化作一片纯粹的光之壁障!船体旋转着,一头扎进了那厚重、粘稠、散发着神圣光芒的温暖“水面”……

砰!!! 一声沉闷到足以震碎内脏的巨响传来,伴随着巨大的撞击震荡!急速坠落带来的狂暴失重感和轰鸣声戛然而止,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温暖、厚重、包容一切的乳白色光芒温柔地将花船完全吞没。

双脚浸入梦之海温暖的水中,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传遍全身,仿佛灵魂都被洗涤。然而,这种舒适感中,也潜藏着致命的诱惑——一种想要永远沉溺其中、放弃思考的惰性。

三人强打精神,环顾四周。这片悬浮的海洋无边无际,乳白色的海水中,悬浮着无数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气泡。每一个气泡内部,都仿佛在上演着一场光怪陆离的戏剧——有繁华的城市,有奇异的森林,有浩瀚的战场,有温馨的家庭…无数个独立的梦境宇宙,就在这些气泡中生生灭灭。

“谁?擅闯梦之海!”一个空灵而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 前方的海水无声地分开,三道身影浮现。他们的形态,让见多识广的江宅也瞳孔微缩。 他们并非血肉之躯,也非纯粹的植物。身体呈现出一种流动的、半透明的水银质感,却又蕴含着勃勃生机。他们的“躯体”由无数更细小的、不断流动聚合的超流体液滴构成,核心处则缠绕着密集的、散发着微光的神经束状脉络,如同植物的经络与动物的神经网络完美融合!这便是超流体神经共生体植物——深海梦族!

为首的一位,形态最为凝练,体表流淌着深邃的蓝紫色光晕,神经脉络如同星辰般璀璨,散发着浩瀚的精神威压。他便是此地的大祭司。

“外来者,说明来意。”大祭司的声音直接在三人意识中回荡,带着审视。

江宅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尊敬的大祭司,我们受蔓阿萝预言者萝洛指引,前来求取深海息壤,并寻找‘豚音花’。我们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萝洛…”大祭司的“目光”扫过三人,尤其在江宅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流动的躯体似乎泛起一丝微澜。

“深海息壤乃维系梦之海稳定的基石,不容轻动。豚音花更是梦之海最纯净的旋律结晶。代价…你们付得起吗?”他流动的躯体抬起一只由海水凝聚而成的手,指向海水中漂浮的无数梦境气泡:“献上你们的‘梦之花’——将你们最深层梦境的核心,以精神为笔,在这片海中,绘制成一幅动态的花图。梦之花成,则证明你们拥有直面本心、承载梦想的资格与力量。若失败…”他停顿了一下,那空灵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警告,“情绪过载,则梦中怨灵将化为实体,吞噬绘制者的意识,令其永坠梦境深渊,不得解脱。”

考验,瞬间开始!

塞拉率先盘膝坐下,身体一半浸入温暖的乳白色海水中。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翡翠睫毛微微颤动。她的精神力如同最细腻的丝线,温柔地探入意识深处。

不再是破碎的四叶星皇宫,也不再是绝望的逃亡。她看到了一片无垠的绿色原野,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微光的四叶草幼苗正破土而出,在温柔的阳光下舒展着稚嫩的叶片。微风拂过,带来远方悠扬纯净的歌声,那是生命的赞歌,是希望的旋律。无数四叶草幼苗随着歌声轻轻摇曳,汇聚成一片充满生机的绿色海洋。

梦之花——成型!

一朵纯净无瑕、散发着柔和绿光与淡雅芬芳的百合花在海水中缓缓绽放!花瓣舒展,花蕊处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四叶草在闪烁,充满了复苏与希望的力量!塞拉嘴角露出一丝安详的微笑,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梦之花纯净而坚定,几乎没有负面情绪滋生。

肖华紧随其后。他坐下的姿势如同磐石,眼神锐利如刀锋,直接刺入自己的精神世界。

没有复杂的场景,只有一片混沌的虚无。在这虚无中,无数强大的敌人幻影不断涌现——有狰狞的异星巨兽,有操控元素的法师,有驾驭机甲的战士…甚至还有模糊的、散发着滔天威压的宇宙级存在轮廓!肖华的精神意志如同最精纯的钢铁,在虚无中凝聚!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最纯粹的战斗本能!他的意念化为无形的拳头,一拳又一拳,简单、直接、狂暴!将涌来的敌人幻影统统轰碎!每一次轰击,都让那片虚无变得更加凝实,仿佛在锻造一块不朽的神铁!

梦之花——成型!

一朵花瓣如刀、花蕊似拳的金丝菊在海水中傲然怒放!它没有香气,只有一股不屈、纯粹、粉碎一切阻碍的武道意志在激荡!

肖华猛地睁开眼,眼中战意如火焰燃烧!他的梦之花,充满了力量感,同样稳固无比。

轮到江宅。他盘膝坐下,守护者烙印在眉心微微发烫。他深吸一口气,放松心神,意识沉入…

没有战火纷飞的宇宙战场,没有光怪陆离的星际文明。他回到了前世的地球。

温馨的家。

父母提着行李箱,笑着对他说:“小宅,爸妈出差几天,照顾好自己。”门关上。没有地震,房子完好无损。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窗外阳光明媚,内心却冰冷孤独。

高中教室。

同学们嬉笑打闹,他坐在角落,看着窗外,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老师点名提问,他沉默以对,引来哄笑和窃窃私语。

大学校园招聘会。

他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装,简历石沉大海。面试官冷漠的眼神像刀子。

狭小的出租屋。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冰冷的短信:“我们分手吧。”窗外霓虹闪烁,屋内一片死寂。

昏暗的房间。

他穿着黑色西装,站在父母的墓碑前。没有眼泪,只有麻木的空洞。葬礼结束,他独自一人回到父母的老房子整理遗物。在一个尘封的旧木箱底部,他发现了一面古朴的八卦铜镜。鬼使神差地,他拿起镜子照向自己。 镜中—— 不再是他那张年轻却写满阴郁的脸!而是一个皮肤青灰、双眼猩红、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獠牙的恶魔!恶魔的背后,展开一对巨大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骨翼!它的手中,紧握着一把缠绕着血色纹路、同样燃烧着黑炎的狰狞大刀!

“啊——!”江宅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丢掉镜子!他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幻觉?一定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他颤抖着捡起镜子,鼓起勇气再次照向自己——还是那个狰狞的恶魔!

他不信邪!拿着镜子冲到窗边,对着楼下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照去—— 镜中映照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他们的形象都在瞬间扭曲、异化!全都变成了和他镜中一模一样的、青面獠牙、背生骨翼、手持黑炎大刀的恶魔!

整个街道,瞬间化作了群魔乱舞的地狱!

“恶魔!你们都是恶魔!都是‘渊’!离我远点!”极致的恐惧和压抑了无数年的孤独、愤怒、绝望如同火山般爆发!江宅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感觉手中真的出现了一把燃烧着黑炎的大刀!他咆哮着,挥刀砍向镜中映出的“恶魔”,也砍向那些在幻觉中向他扑来的路人!

噗嗤!噗嗤!每一次挥刀“斩杀”,想象中的鲜血飞溅并没有带来快感,反而让他的情感更加麻木一分,内心更加空虚一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离!他杀得越多,镜中的“恶魔”就越发狰狞强大,向他扑来的“恶魔”也越来越多!整个梦境世界,彻底被扭曲的恶意和疯狂的杀戮所充斥!江宅的精神防线,在持续的情绪过载下,濒临崩溃!

现实中:江宅的身体剧烈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瀑!他紧闭的双眼眼皮疯狂跳动,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杀!杀光你们!恶魔!离我远点!渊!滚开!”

他周身散发出混乱而狂暴的精神波动,冲击着周围的海水!而在他面前的梦之海中,原本应该凝聚梦之花的区域,却开始滋生大量粘稠、污秽的黑色阴影!这些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隐隐凝聚成无数痛苦哀嚎的人形怨灵!它们贪婪地汲取着江宅散发出的负面情绪,变得越来越凝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意,张牙舞爪地就要扑向正在绘制梦之花的江宅!一旦被这些由他自身负面情绪催生出的怨灵实体吞噬,他将万劫不复!

“江宅大人!”塞拉花容失色!

肖华眼中寒光爆射,瞬间就要起身强行打断,但被大祭司一道无形的精神屏障拦住。

“外力的强行干预,只会加速他被自身梦境反噬。”大祭司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着一丝凝重。

怎么办?塞拉心急如焚!看着江宅痛苦扭曲的脸庞,感受着那疯狂滋长的怨灵恶意,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音律净化!萝洛的预言在耳边回响!她精通音律!她的歌声,或许就是唯一的解法!

“肖华先生!”塞拉看向肖华,翠绿的眸子里满是恳求,“掩护我!别让任何东西打断我的歌声!”

肖华瞬间明白!他不再试图冲击屏障,而是猛地转身,面向那些即将扑来的怨灵阴影!他深吸一口气,全身骨骼发出噼啪爆响!一股凝练如实质、霸道绝伦的武道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般轰然爆发!

“喝!”一声断喝!如同九天惊雷在梦之海上空炸响!纯粹的战意、不屈的意志、粉碎一切的决心,化为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波纹,以肖华为中心猛烈扩散!那些刚刚凝聚成型的怨灵阴影如同被投入滚烫熔岩的雪球,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被冲散了大半!剩下的也如同陷入泥沼,动作变得极其迟缓、扭曲!

肖华双拳紧握,肌肉贲张,如同定海神针般屹立,用自己磅礴的武道意志,强行压制住了江宅梦境溢出的恶意,为塞拉创造出一个短暂而宝贵的“声音通道”!

塞拉不再犹豫。她闭上双眼,双手捧在胸前,仿佛托举着最珍贵的宝物。她摒弃了所有吟唱技巧,将自己所有的担忧、关切、以及那份源自植物生命本源的、对生命最纯粹的祝福与呼唤,融入了最原始、最本真的歌声之中。

“唔——依——呀——啊——”没有歌词,只有纯净到极致的音阶!她的声音空灵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来自生命诞生之初的呼唤。歌声如同最温柔的月光,如同最清澈的山泉,带着翡翠般的绿色光晕,化作无数细小的、色彩缤纷的花瓣状光点,无视了空间的阻隔,轻柔地、坚定地飘向江宅剧烈颤抖的额头,渗入他那片被疯狂和绝望笼罩的梦境世界!

梦境世界:江宅正陷入无尽的杀戮循环,意识在疯狂与麻木的深渊边缘沉沦。手中的黑炎大刀越来越沉重,每一次挥砍都像在撕裂自己的灵魂。整个世界只剩下扭曲的恶魔和刺耳的狞笑。

就在这时—— “唔——依——呀——啊——”奇异的、空灵的歌声,仿佛从天外传来,穿透了厚重的血腥与疯狂,如同一缕微凉的清风,拂过他滚烫而混乱的意识。

这歌声…好熟悉…好温暖… 是…塞拉?

混乱的脑海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光明的种子。那些扑来的“恶魔”,它们的动作似乎…慢了一瞬?它们狰狞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茫然? 不!不是茫然!是…恐惧!

江宅猛地抬头!

只见那被无尽恶魔充斥的灰暗天空,被一道璀璨的、仿佛由无数星辰汇聚而成的翡翠色光流硬生生撕裂!塞拉的歌声化作实质的光之洪流,倾泻而下!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恶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发出滋滋的声响,身上腾起黑烟,发出痛苦的嘶嚎!它们的力量在歌声中飞速消融!

“啊——!”江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既是痛苦也是宣泄!借着歌声带来的短暂清明,他体内沉寂的守护者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守护!”他怒吼!

眉心烙印光华大放!一道神圣庄严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与塞拉的翡翠歌声洪流交相辉映!他手中的黑炎大刀瞬间崩散!取而代之的,是他灵魂深处被唤醒的、真正的力量投影!

星怒战魂,降临!

江宅的身形在金光与歌声中无限拔高、凝实!不再是恶魔,而是身披星辰战甲、手持一柄巨大能量光刃的威严战士!光刃之上,星辰流转,法则之力轰鸣!

“死!星怒?裂空斩?醉!”江宅左手一抹光刃,刀身燃起淡蓝色火焰!然后一分为二!

江宅双刀交叉相击的同时,一道无形的、源自宇宙基本法则的禁锢之力瞬间扩散!所有残余的恶魔幻影,包括那天空中最庞大的恶魔本体,动作都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瞬间僵直!连思维都被强行凝固!

“啊!!!!!星怒?裂空斩?潮汐!”江宅眼中金色火焰暴涨!双足猛地一蹬脚下虚无的梦境空间!身体瞬间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绕着自身中轴开始疯狂旋转!

轰——!!!

浩瀚的星辰之力不再仅仅是汇聚,而是被这狂暴的旋转彻底激发、搅动!它不再温顺地流向刀尖,而是如同被投入漩涡核心的狂暴怒涛,以江宅为中心,形成一片急速扩张、沸腾的星辰能量漩涡!

他手中的两柄巨大星辰光刃,在这恐怖的能量漩涡和离心力的撕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刃身被极限拉长、变形,绚烂的星光粒子如同被剥离的碎屑般飞溅!

“合!”江宅在旋转中发出一声怒吼!

嗡!!!

两柄光刃再也无法维持独立形态,轰然对撞、融合!但它们并未形成一道笨拙的巨刃,而是在融合的瞬间,被江宅旋身带起的无匹动能彻底塑形——化作一道环绕他全身、直径不断膨胀、由无数层高速旋转的湛蓝色星辰刀气组成的螺旋能量洪流!这洪流奔腾咆哮,如同九天银河被卷入无底漩涡,又像是宇宙诞生时最狂暴的星尘湍流!每一层旋转的刀气都清晰可见,层层叠叠,前赴后继,蕴含着撕裂空间、粉碎物质的绝伦伟力!这正是“潮汐”的具现——力量的奔涌、叠加、永无止境!

目标恶魔巨大的身躯已被法则麻痹之力死死禁锢,它猩红的巨眼中倒映着那道越来越近、散发着灭绝气息的螺旋星辰潮汐,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碾碎!”

江宅的怒吼与能量潮汐的咆哮融为一体!他化身螺旋的毁灭核心,携带着这道贯穿天地的星辰龙卷风,撕裂了凝固的空气,撕裂了扭曲的空间,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狠狠地撞入了恶魔庞大躯干的中心!

嗤啦啦啦——轰隆隆隆!!!

没有清脆的切割声,只有狂暴能量持续撕裂、粉碎一切的恐怖轰鸣!星辰潮汐洪流如同亿万把高速旋转的星辰钻头,从接触点开始,无情地向恶魔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组织疯狂侵蚀、绞杀!

恶魔那坚硬如星辰陨铁的身躯,在这代表宇宙潮汐伟力的螺旋切割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先是接触点的瞬间气化,紧接着是血肉、骨骼、甲壳被层层剥离、粉碎、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尘埃!巨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塌陷、分解!

这不是一刀两断,这是彻底的、从内而外的湮灭分解!是狂暴星辰潮汐对邪恶存在的终极冲刷!恶魔甚至连最后的哀嚎都无法发出,庞大的身躯就在这螺旋推进的星辰潮汐洪流中,被一层层、一寸寸地碾压、分解、最终化为一片被能量潮汐裹挟着飞散殆尽的虚无尘埃!

螺旋的能量洪流持续了数息才缓缓消散。江宅的身影在能量余波中傲然挺立,双刀斜指下方,周身残留的星辰粒子如同蓝色的萤火缓缓飘散。他面前,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仍在扭曲弥合的空洞,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被彻底净化一空的虚无感。

梦中恶魔,连同它所代表的极致恶意与疯狂,已然被这招“星怒?裂空斩?潮汐”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

轰隆隆隆——!!!

整个梦境世界在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冲击下剧烈震荡!破碎的梦境世界开始崩塌,显露出下方深邃的黑暗。

就在江宅意识即将脱离这片梦魇的瞬间,那片崩塌世界的黑暗深处,一个无法形容其形态、仅仅一个意志的投注就足以让星河寂灭的恐怖存在,发出了一声跨越时空界限的、充满戏谑与诱惑的狞笑:“桀桀桀…你以为…守护者烙印完整…就能彻底驱除我了吗?我的小狱卒…你灵魂的裂隙…终有一天…会成为我的门户…你…终会来找我…深渊…才是归宿…” 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江宅的灵魂深处,烙印下无法磨灭的低语。

江宅猛地睁开双眼!金色的光芒和星辰战甲的虚影在他身上一闪而逝,恢复成本体。他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悸和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生死后的疲惫与清醒。守护者烙印在眉心缓缓隐没,只留下淡淡的灼热感。

塞拉的歌声戛然而止,身体微微一晃,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消耗巨大。

肖华立刻撤去战意压制,那些被压制的怨灵阴影在塞拉歌声和江宅清醒的双重作用下,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迅速消散。

“你没事吧?”塞拉关切地上前。

江宅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谢谢你,塞拉。”

他看向塞拉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和感激。没有她的歌声,他可能真的会永远沉沦在那个由自己负面情绪构筑的地狱里。

大祭司流动的躯体表面泛起涟漪,深邃的目光落在江宅身上,那精神力中蕴含的情绪似乎更加复杂。

“你的梦…很沉重。你的力量…很危险。”大祭司的声音直接在江宅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守护者…囚徒…毁灭者…一线之隔。”

江宅心头一震,萝洛的警告和大祭司的话语重叠,灵魂深处那古神的低语仿佛又在回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祭司,深海息壤和豚音花…”

“约定依然有效。”大祭司打断他,“你们通过了考验。深海息壤和豚音花,可以给你们。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请讲。”

大祭司的精神力凝聚成一枚由纯粹梦境能量构成的、不断变幻着色彩的树叶状信笺,飘到江宅面前。

“带着它,去巡天方舟的第四节车厢…找到我的女儿,汐。告诉她…放弃选拔赛…无论如何…不要进入第三节车厢!那里…通往牧夫座监狱…是…死地!”

大祭司的精神波动中,第一次流露出强烈的、近乎哀求的情绪波动。

巡天方舟!第四节车厢!牧夫座监狱!

江宅瞳孔骤缩!他追寻的终点正是巡天方舟!牧夫座监狱…这个名号本身就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我答应你。”江宅郑重地接过那枚梦叶信笺,信笺融入他的掌心,留下一个树叶状的淡淡印记。

大祭司似乎松了口气,流动的躯体指向梦之海深处一片散发着宁静蓝光的水域:“去吧,汐光秘境。息壤与豚音花,都在那里。守护的梦兽,不会为难你们了。”

三人进入汐光秘境。这里海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柔和的蓝光。海床上,静静流淌着一小捧如同流动星辰般闪烁着七彩微光的淤泥——深海息壤。而在息壤旁边,一株形态奇特的植物扎根其中——它的茎秆如同水晶般透明,顶端盛开的并非花朵,而是一枚不断收缩、膨胀的半透明气囊,如同一个微小的肺脏。随着气囊的收缩,发出极其微弱、却仿佛能穿透灵魂、洗涤心灵的纯净音波——这就是豚音花!

小心翼翼地取走息壤和豚音花,塞拉看着手中那株散发着纯净波动的奇花,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任务完成!三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桃花镇小酒馆。

时间回溯到江宅三人离开桃花镇不久。

小酒馆内,桃娘忧心忡忡地擦拭着桌子。杰克正对着窗外凋零的桃树写生,试图捕捉那份凄美。李白则抱着一坛桃花镇特有的“桃花酿”,一边小酌,一边望着窗外的落花,酝酿着新的诗句。

“唉…阿健他们…肯定不会罢休的…”桃娘低声叹息。

话音刚落—— 砰!

酒馆那扇刚修好没多久的桃花瓣大门,又一次被粗暴地踹开!这一次,声势更加骇人!

阿健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脸色狰狞,眼神怨毒地站在门口。他身边,站着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此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接近三米!肌肉虬结,如同花岗岩雕刻而成,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饱经烈火锤炼!他头顶的花冠更加恐怖——那是一朵完全由黑曜石般坚硬的尖锐花瓣构成的霸王花!花冠中心,不是花蕊,而是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根茎粗壮如蟒,缠绕着的不再是骸骨,而是烧红的烙铁!散发出滚滚热浪和硫磺气息!

真正的霸王花族侍卫!炼体高手!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如同熔炉般的灼热气息和沉重的压迫感就充斥了整个小酒馆!

桃娘吓得手中的抹布都掉了,脸色惨白。

“就是他们!”阿健指着杰克和李白,声音因怨恨而尖利,“还有那个打伤我的家伙!他们是一伙的!”

霸王花侍卫那熔岩般的眼睛扫过杰克和李白,目光在李白腰间的佩剑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露出满口黄牙:“外乡人?敢动我霸王花族罩着的人?找死!”他的声音如同两块巨石摩擦,沉闷而充满力量感。

“啧,麻烦来了。”杰克收起画板,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嬉笑,眼神变得锐利。他悄悄按住了腰间的画笔。

李白放下酒坛,站起身,拍了拍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清澈而平静:“扰人清静,煞风景。”

“拿下!”霸王花侍卫懒得废话,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浪,直接抓向看起来更“文弱”的李白!那手掌未至,掀起的劲风已经吹得李白衣袂翻飞,皮肤刺痛!

杰克眼神一凝,画笔瞬间指向地面!

混沌油彩·泥沼地狱!

笔尖喷射出大量粘稠、混乱、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彩色油墨!这些油墨并非实体,而是杰克以精神力和混沌能量模拟出的法则干扰!油墨落地的瞬间,霸王花侍卫和阿健等人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翻滚的泥潭!一股强大的吸扯和迟滞力量瞬间爆发!

“嗯?”霸王花侍卫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如同陷入了真正的泥沼!但他体表暗红色的皮肤瞬间亮起熔岩般的纹路!

轰!一股狂暴的气血之力从他体内爆发!脚下的“泥沼”剧烈翻腾,竟被他恐怖的力量硬生生震散了大半!迟滞效果大打折扣!他怒吼一声,速度稍减,但依旧如同失控的熔岩战车般撞向李白!阿健等人则狼狈不堪,在残余的泥沼中挣扎。

杰克脸色微变,这家伙的蛮力远超预期!他的混沌油彩更擅长干扰和制造混乱,正面硬撼这种力量型选手非常吃亏!他刚要再次施展别的能力…

“剑来!”李白清朗的声音响起!

他并未拔剑!而是并指如剑,虚空一划!口中朗声吟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随着诗句出口,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锋锐的剑气文字瞬间凝聚!每一个字都闪烁着寒光,带着凌厉的杀伐之意!这些剑气文字并非攻击侍卫,而是如同旋风般环绕在李白自身周围!

同时,他脚下步伐一变,身形陡然变得飘忽不定!仿佛融入了诗句中的意境,一步踏出,残影重重!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诗句再起!李白的动作骤然加速!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白色流光,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霸王花侍卫身前。

灼热的气浪尚未完全平息,硫磺味混合着被震散的混沌油彩的刺鼻气味,弥漫在小小的酒馆内。桃娘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阿健和几个跟班如同烂泥般瘫在杰克制造的残余“泥沼地狱”边缘,惊恐地看着场中那道白色的流光。

霸王花侍卫庞大的身躯僵立原地,暗红色的熔岩皮肤上,一点寒星正对着他的眉心,距离不过一寸!那并非真正的剑尖,而是李白并指如剑凝聚出的、凝练到极致的剑气锋芒!冰冷、锐利、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侍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瞬间被自身散发的灼热蒸干。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再动一下,哪怕只是呼吸重一点,那道无形的剑气就会瞬间刺穿他的颅骨!他引以为傲的强悍肉身和熔岩防御,在这缕看似纤细的剑气面前,竟有种纸糊般的脆弱感!

李白的身影在侍卫身前缓缓凝实,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他依旧保持着并指点出的姿势,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现、逆转战局的并非是他。

“滚。”他的嗓音清冷,如同玉石相击,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指尖的剑气微微吞吐,寒意更甚。

霸王花侍卫喉结滚动,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倒了暴虐的凶性。他能清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他毫不怀疑,这个看似文弱的诗人,绝对有瞬间取他性命的能力!什么霸王花族的颜面,什么替小弟出头,在绝对的实力和死亡的威胁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你…你们等着!”侍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毫无底气的字,庞大的身躯缓缓后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发了那致命的剑气。他一把抓起还在泥沼里挣扎的阿健,如同拎小鸡般,头也不回地撞开破碎的店门,狼狈不堪地消失在暮色渐浓的街道尽头。那几个跟班也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酒馆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心悸。

“呼…”杰克长舒一口气,收起了画笔,脸上恢复了惯常的玩世不恭,“李兄,好快的剑!不对,是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啧啧,诗好,剑更好!”

李白也缓缓收回了手指,指尖萦绕的剑气无声消散。他整了整衣襟,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重新拿起那坛没喝完的桃花酿,对着窗外渐起的月色,悠然吟道:

“根蟠虚空酿玉烟,琼枝筑宇缀花钿。

稚子泣露沾荒阡,泪凝鸩酒醉强权。

拳崩朽冠伏宵小,指迸寒芒慑凶焰。

且倾浊世血泪盏,敢向青天换新颜!”

诗意沉浑如铁,字字迸着星火,却在酒香月色中淬出凌霄之姿。

桃娘这才敢从柜台后探出头,看着破碎的大门和一片狼藉,欲哭无泪:“这…这可怎么办…”

“老板娘莫慌,”杰克笑着安慰,掏出一枚闪烁着微光的能量币放在柜台上,“赔门的钱,外加一坛最好的桃花酿,给李兄压惊。”

他走到窗边,望着天边那轮刚刚升起的、带着一丝朦胧光晕的圆月,眼神微动,拿出那张羊皮纸。

纸面粗糙,带着岁月的痕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纸上并非空白,而是用某种特殊的、仿佛融入了墨色的星光绘制着一只熊猫的图案。 这只熊猫极其传神,却又透着十足的痞气。它慵懒地半躺在一根歪斜的竹子上,一只熊猫眼瞪得溜圆,闪烁着狡黠的光,另一只则半眯着,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嘴里斜斜叼着一根虚幻的烟斗,烟斗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微、扭曲、散发着淡淡灰白色荧光的亡灵之力凝聚而成,袅袅青烟同样由亡灵之力构成,在月光下缓缓升腾、变幻着诡异的形状。

“嘿,歪叔,该干活了。”杰克低声自语,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他将这张奇特的熊猫信笺对准了窗外那轮清冷的圆月。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清辉般的月光如同被吸引,丝丝缕缕地汇聚到信笺之上。那只原本只是图案的熊猫,仿佛活了过来!它那只半眯的小眼睛猛地睁开,两只大小不一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最后聚焦在杰克脸上。它叼着的虚幻烟斗用力嘬了一口,由亡灵之力构成的青烟骤然变得浓郁,在月光下扭曲、盘旋,竟开始自动在羊皮纸的空白处书写!

书写的方式诡异而华丽:烟斗喷吐出的青烟如同最灵巧的笔锋,勾勒出一个个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亡灵符文!这些符文古老而神秘,并非通用文字,却能被杰克清晰地“阅读”和理解其含义。符文的排列组合,自动构成了一幅动态的“画面”和“声音”记录——正是刚才酒馆外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

画面快速闪回:

霸王花侍卫熔岩般魁梧的身躯撞破店门,灼热气息席卷。

杰克施展混沌油彩·泥沼地狱,彩色油墨翻腾。

侍卫爆发气血之力,震散泥沼,蛮横冲撞。

李白吟诗“十步杀一人…”,剑气文字环绕,身形化光。

“事了拂衣去…”,白色流光乍现,剑气锋芒直指侍卫眉心。

侍卫惊骇僵立,狼狈败退。

最后,亡灵青烟书写定格,凝聚成几行歪歪扭扭、透着一股子惫懒和故意夸张的惊恐的字迹:

【歪叔的月光报告(代杰克传话)】 “老大救命啊!!!霸王花那帮孙子带人砸桃娘场子来了!好家伙,那大块头跟个烧红的铁疙瘩似的,差点把咱这小酒馆又拆一回!还好老李够猛,唰唰两下,‘十步杀一人’念完,剑指一点,那傻大个就怂得跟鹌鹑一样,屁滚尿流跑了!bUt!那傻冒侍卫撂狠话了,说要回去喊人!呜呜呜,老大,我好怕怕啊!他们肯定带了更多烧火棍!老大你快点回来吧!等你回来,用你那把帅炸天的星焰刀,把他们都给砍成十七八段!咱也别浪费,直接打包丢到他们皇宫大门口摆个‘霸王花凋零艺术展’,那场面,啧啧,绝对好看!倍儿爽! ——您忠诚且瑟瑟发抖的小弟杰克(歪叔叼烟斗代笔,他说这锅他不想背,烟灰弹你那边了)”

亡灵符文书写完毕,青烟袅袅散去,信笺上的熊猫图案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痞态,大小眼一闭,仿佛耗尽了力气。而那些由亡灵青烟书写的符文信息,如同被月光溶解,化作一道无形的精神印记,瞬间跨越了空间的阻隔,朝着荆棘断崖西北方向,江宅三人所在的位置传递而去。

梦之海边缘,返航花船。

巨大的紫色鸢尾花船,正轻盈地滑过燃烧之海与机械亡灵海交界处相对平静的水域。船身微微摇晃,仿佛还带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上升海流的余韵。

船舱内,塞拉小心翼翼地捧着盛放豚音花的水晶瓶,翠绿的眸子映照着瓶中淡蓝色涟漪的光晕,充满了希望。她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兴奋的潮红,转头看向船头迎风而立的江宅和旁边盘坐调息的肖华,声音带着未散的雀跃:“太好玩了!简直像坐在喷发的火山口!下次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再来拜访大祭司!”

船头的江宅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丫头,怕不是专门为了再体验一次那堪比星辰级过山车的上升海流才想回来的吧?他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巨大的花船被花根须内部如同万丈深渊的巨大导管中喷涌而出的狂暴上升海流裹挟,瞬间加速!视野中的一切都在疯狂拉伸、扭曲,失重与超重感在刹那间反复交替,仿佛灵魂都要被那恐怖的加速度从躯壳里拽出去!

“瞬间的加速度绝对超过了千米每秒!”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心有余悸,“我可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他脸色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苍白,不仅仅是灵魂低语的后遗症,刚才那极限的物理冲击也让他够呛。但经历淬炼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深邃锐利,守护者烙印在眉心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如同锚点,稳固着他被双重冲击扰乱的心神。

一旁的肖华缓缓睁开眼,一向坚毅冷硬的脸庞此刻也显得有些发白。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气息都带着点不稳。他握了握拳,似乎在确认自己身体的状态,沉声道:“上升海流…太恐怖了。感觉自己像被万吨水压机反复锻打,骨头缝都在呻吟…道心差点不稳。”

这位以意志和体魄着称的武者,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对自然伟力的敬畏和不适。他调整了下姿势,将手中托着的那捧如同流动星辰、闪烁着七彩微光的深海息壤握得更紧了些。息壤散发着厚重、古老的气息,仿佛承载着无数梦境与时光,每一次感知其蕴含的法则之力,都让他对力量本质的理解更深一层,也稍稍抚平了刚才的惊悸。

塞拉看着两人的反应,抿嘴笑了笑,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水晶瓶中的豚音花上。那纯净的音波涟漪无声扩散,带来奇异的宁静。“有了它,月蔓伯伯的伤势就有希望了…”她轻声呢喃,翠绿的眸子里是坚定的希望。

“萝洛的预言…大祭司的警告…还有那封信…”江宅望着远方逐渐清晰的荆棘断崖轮廓,思绪翻腾。第四节车厢、大祭司的女儿“汐”、牧夫座监狱…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指向巡天方舟更深层的秘密和危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掌心,那里有一个淡淡的树叶状印记,承载着一个父亲的沉重嘱托。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只是,那“死地”二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熊猫信笺发出轻微的震动。

打开信笺,川哥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望了望周围——猩红色的火浪如巨兽般翻涌,时不时“轰”地一声向天空喷射出十几米高的烈焰,将暮色染成一片灼热的橘红。磷光海水蒸腾的硫磺蒸汽混合着亡灵的低语,空气都在噼啪作响。

“妈呀!”一声怪叫,头上的那撮小火苗“噗嗤”乱颤,差点当场熄灭。它死死捂住眼睛,胖乎乎的爪子抖得像筛糠,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一口地道的四川方言飙了出来,还带着哭腔:

“老大救命咯!!!

霸王花那帮龟儿子带起人冲到桃娘酒馆砸场子咯!好家伙,领头嘞大块块跟个烧红嘞铁坨坨一样,差点把馆子又拆成渣渣!幸好李白哥儿凶得很,嘴皮子一翻‘十步杀一人’念起,指拇儿一点——剑都没拔哦!——那个傻大个儿立马怂成鹌鹑,夹起尾巴就逃咯!

bUt!那个瓜娃子侍卫还撂狠话咯,说要回去喊人!呜呜呜,老大,我脚耙手软嘞,好怕怕啊!他们肯定扛起更多烧火棍来报复!

老大你搞快回来嘛!等你杀到,抄起那把帅得遭不住嘞星焰刀,把他们全部砍成十七八坨!莫浪费,直接打包甩到他们皇宫大门口,摆一盘‘霸王花凋零艺术展’——啧啧,那场面,安逸惨咯!爽翻巴适得板!!!”

话音刚落,它突然收回爪子,小眼睛泪汪汪地瞪着江宅,嗓门又尖又急,满是埋怨:“哎哟喂!江老板,你每次搞啥子名堂哦?尽把老子丢到恁个危险嘞鬼地方!火喷起多高,海水烫得跟火锅汤一样,魂儿都要吓脱咯!加班费!必须给加班费!多喂老子点儿执念墨锭——要最浓郁嘞那种,补补元气,不然下回罢工咯嗦!”

说完这句,川哥头上的小火苗“嗤”一声彻底熄灭,冒出一缕青烟。他眼皮一耷拉,秒速切回待机模式,信笺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有节奏的“呼噜——呼噜——”声,活像只累瘫的胖熊猫在打鼾。

江宅猛地转身,看向船舱内的塞拉和肖华,眼神锐利如电:“杰克和李白那边遇到点麻烦,不过解决了。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快点赶回荆棘断崖。”

荆棘断崖的轮廓在月色下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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