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谷内，金色的屏障缓缓消散。
楚天拄着焚天剑，大口喘着粗气。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残碑印记黯淡无光，眉心处传来阵阵刺痛。
他赢了，却也输了。赢了战斗，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大长老的尸体倒在不远处，胸口一个巨大的空洞，血已流尽。而那颗万魂之心，也已化为飞灰。
一切都结束了。
楚天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被解救的雪国遗民。他们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茫然地看着四周的尸体，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自由。
“楚天大人……”老族长挣扎着想要过来，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楚天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被另一道身影牢牢吸引。
一道白衣身影，俏生生地立在谷地边缘的阴影里。
雪无情。
她就站在那里，像一尊被冰雪雕琢的塑像。白衣胜雪，银甲虽残破不堪，却依旧难掩其绝世风姿。她手中握着那柄熟悉的“霜魂”剑，剑尖垂地，一动不动。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讶，有不解，有挣扎，还有一丝……楚天看不懂的深邃情感。
“雪无情？”
楚天试探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或许，是这冰谷的温暖，让他的意识产生了幻觉。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那些雪国遗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眼中充满了恐惧。在他们心中，雪无情，是比幽冥教大长老更可怕的噩梦。
楚天的心，却重重一沉。
这不是幻觉。
真的是她。
她还活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天收起了焚天剑，一步步向她走去。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雪无情依旧沉默。她只是看着他，目光从他的脸，缓缓移到他眉心那枚黯淡的残碑印记上。
“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般清冷，却似乎少了几分从前的拒人千里。
楚天一愣。
她竟然在关心他？
“无妨。”他摇了摇头，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幽冥大长老死了，雪无情却活着。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雪无情突然动了。
她没有走向楚天，而是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一名被铁链锁住的雪国少年面前。那少年吓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雪无情伸出手，指尖轻轻一点。
“咔嚓。”
锁住少年的玄铁链，应声而断。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看向楚天，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楚天瞬间明白了。
她在展示。展示她没有恶意。
这个女人，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什么。
“谢谢。”楚天低声道。
雪无情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大长老……控制了我。”
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在楚天心中激起千层浪。
控制？
他看着雪无情，这个曾经不可一世、高傲到极致的女子，此刻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终于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攻击他。
“他用了幽冥教的秘术，污染了我的神智。”雪无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他试图将我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杀人工具，为他守护万魂之心。在冰谷外，我与你交手，并非我本意。”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与他……同归于尽，是最好的结局。但我没想到……”
她没有说下去，但楚天懂了。她没想到大长老的残魂如此诡异，更没想到，楚天会爆发出那样的力量，斩断了这一切。
“你没有死，是好事。”楚天由衷地说道。
雪无情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凄美的笑容。
“我活下来了，但我也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被污染的残魂，随时可能彻底沦为魔物。”
她说着，伸出自己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缕缕黑色的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楚天瞳孔骤缩。
这就是幽冥大长老留下的烙印！
“我能感觉到，它在侵蚀我。”雪无情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黯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彻底失控，变成比幽冥卫更可怕的存在。”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楚天。
“所以，杀了我。”
三个字，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杀了你，我就可以彻底解脱，你也不用再担心我变成怪物。”她看着楚天，眼中带着一丝解脱的期待，“动手吧，楚天。就像你斩杀大长老一样，斩断这一切。”
气氛，瞬间凝固。
雪国遗民们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们看着这个刚刚从地狱归来的女子，又看了看一脸复杂的楚天，大气都不敢喘。
杀她？
楚天看着雪无情，这个曾经误会他、追杀他，最后却为他而死的女人。如今，她以这样一种方式归来，请求他亲手了结自己。
他做不到。
“我不会杀你。”楚天缓缓摇头，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雪无情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你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留着我，只会是后患无穷。”
“因为，你不是她。”楚天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是那个冷傲的、高高在上的雪无情。我看到过你的信，我知道，你并非铁石心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大长老控制了你，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我相信，你还有最后一丝清明。否则，你不会救那些孩子，也不会把霜魂剑还给我。”
雪无情浑身一震。
她看着楚天，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他竟然……看穿了她的一切。
“而且，”楚天看着她掌心的黑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的问题，我来解决。我不会让你，再被任何人控制。”
这句承诺，重逾千斤。
雪无情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那层坚冰，似乎开始融化。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以为是。”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再坚持。她收回了手掌，任由那缕黑气缠绕，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楚天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从大长老身上找到的、用于禁锢她神智的黑色令牌。
“这是他控制你的媒介，已经被我打碎了。”楚天说道，“但残留在你体内的烙印，还需要别的方法来净化。”
雪无情看着那枚破碎的令牌，眼神复杂。
“没有用的。”她轻声说，“幽冥的烙印，深入神魂，无人能解。”
“未必。”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谷口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月天姬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立于那里。她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神色清冷，仿佛对周围的血腥与杀戮视若无睹。
“月天姬！”雪无情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月天姬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楚天身边，看了一眼雪无情掌心的黑气，眉头微蹙。
“这是‘蚀魂印’，幽冥教禁术。确实棘手，但并非无解。”她缓缓说道，“需要‘雪魄莲’的净化之力，配合破界血脉的本源，或许可以一试。”
雪魄莲！
楚天和雪无情同时看向她。
“你知道雪魄莲在哪里？”楚天急切地问。
月天姬点了点头：“大长老将这冰谷设为禁地，就是为了守护雪魄莲。它就在谷地最深处，那片血色冰川的中心。”
“那我们还等什么！”楚天眼中爆发出光芒，“我们现在就去！”
“不行。”月天姬拦住了他，“雪魄莲生长在极阴之地，又被大长老设下重重禁制。你现在神魂受损，强行去取，九死一生。”
她看向雪无情：“而且，她也需要时间稳定心神。如果现在出发，她体内的蚀魂印可能会趁机爆发。”
楚天冷静了下来。
月天姬说得对。
“那怎么办？”他问道。
“我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帮她暂时压制住蚀魂印。”月天姬说道，“然后，我们再去取雪魄莲。而且，不是我们，是你和她。”
“我？”楚天指了指自己。
“雪魄莲的净化，需要破界血脉的本源之力。而引导这股力量的，必须是她自己。”月天姬看着雪无情，“换句话说，需要你们两人联手。”
雪无情闻言，看向楚天。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联手。
这两个字，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
但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他们别无选择。
“好。”雪无情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坚定，“我跟你去。”
楚天点了点头。
月天姬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很好。”她说，“这里就交给这些幸存的族人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
她走到老族长面前，递给他一瓶丹药。
“这些丹药，能暂时压制他们体内的幽冥毒素。带他们离开冰谷，去南边三百里的城镇，那里有人类驻军，相对安全。”
老族长激动得浑身颤抖，双手捧着丹药，如同捧着两人的性命。
“多谢仙子！多谢楚天大人！雪国……雪国子孙永世不忘二位大恩！”
月天姬没有多言，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
安排好一切，三人离开了这片见证了生死的冰谷。
走在返回南域的路上，气氛依旧有些沉闷。
雪无情走在最前面，一言不发。楚天和月天姬跟在后面。
“她体内的蚀魂印，会随着情绪波动而加剧。”月天姬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她越是压抑，反弹越厉害。”
楚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雪魄莲。
“玄黄……”楚天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玄黄的目标，不仅仅是她。”月天姬的声音幽幽传来，“他是在收集九荒最强大的灵魂和血脉，为他打开源界之门做准备。雪无情，只是第一个。”
楚天心中一凛。
他意识到，自己和玄黄的战争，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残酷的阶段。
三人一路无话，很快便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谷。
月天姬寻了一处山洞，布下简单的禁制。
“雪无情，你进来，我帮你暂时梳理神魂，压制蚀魂印。”
雪无情走进山洞。楚天本想跟上，却被月天姬拦住。
“你在外面等着。”月天姬看着他，“等她稳定下来，我们再商量下一步。”
楚天只得在洞外盘膝坐下，默默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一个时辰后，山洞内的气息终于平稳下来。
雪无情走了出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清澈了许多，掌心的黑气也淡化了不少。
“暂时压制住了，但无法根除。”她看着楚天，开门见山，“我们什么时候去取雪魄莲？”
楚天站起身：“现在。”
三人没有耽搁，立刻动身，向着冰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这一次，他们目标明确，要去夺回那朵能带来一线生机的希望之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