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夕诺雅顶层的和室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弥漫的凝重。
凌九霄盘膝坐在矮几前,指尖沾着茶水,在光洁的桌面勾勒出无形的纹路,眉头微锁。
霜刃抱着她那把通体漆黑的古琴,闭目调息,银白的发丝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冷光。
灵瞳则罕见地没有嬉皮笑脸,盘腿坐在窗边,指尖夹着一张黄符纸,对着窗外东京塔的轮廓,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柳生樱的幻术,比预想的更麻烦。”凌九霄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的‘樱落千华’已触及虚实转换的边缘,若非老夫及时赶到,你们三人恐会迷失其中,心神受创。”
“岂可修!那女人就是个怪物!”
灵瞳撇撇嘴,手中的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小撮灰烬。
“我的‘破幻符’在她面前跟纸糊的一样。安倍晴川那家伙躲在暗处放冷箭,驱使的‘百鬼夜行’虽然只是低阶式神,但数量太多,烦得很。”
霜刃睁开眼,眸中寒芒一闪:“下次见面,我的‘惊弦’会斩断她的幻境。”
张一清盘坐在一旁,玉虚真气缓缓运转,平复着刚才在幻境中被樱花刀刃锁定的心悸感。
他沉声道:“他们的目标似乎只是试探和警告,并未下死手。但安倍晴川的式神和柳生樱的幻术配合,确实棘手。风魔小次郎还未露面。”
“试探是真,神忍门想掂量我们的斤两。”凌九霄捋须道,“眼下先专注比斗。明天去明治神宫熟悉场地,探查虚实。好了,你们都早些休息,养精蓄锐。”
众人各自回房。
张一清却毫无睡意。
柳生樱那冰冷无情的眼神,安倍晴川隐藏在暗处的阴冷气息,还有大道矢神宫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压迫感,都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东京都璀璨却冰冷的夜景,心头那股对泰山印的渴望和压力如同磐石。
——
警笛声越来越近,救护车的蓝光在人群中闪烁。
橘千雪感到有人从背后扶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是橘家的老管家——森田。
“千雪小姐,请节哀……”老人声音哽咽,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警察要封锁现场,我们得先离开……”
橘千雪木然点头,任由森田搀扶着站起身。
但她的视线仍死死盯着那个街角——阴影中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仍萦绕在她心头。
“森田叔,”橘千雪声音嘶哑,“刚才那边……”她指向街角,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森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困惑地摇头:“那里没有人啊,小姐。您受惊过度了,我们先回家……”
橘千雪被扶上橘家的黑色轿车。车窗外的只园祭仍在继续,欢快的音乐与人群的喧嚣,与她内心的悲痛形成荒诞的对比。
她低头看着手中紧握的御守,血迹已经半干,在车内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褐色。
“这是什么?”森田注意到她手中的物件,眉头微皱。
“哥哥……给我的。”橘千雪将御守攥得更紧,指节发白,“他说……很重要。”
森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朔也少爷他……最近确实有些反常。三天前他深夜从家族神社回来,就一直在书房闭门不出,连祭典筹备都很少过问……”
橘千雪猛地抬头:“家族神社?他不是说最近都不去那里了吗?”
自从父母在神社的“意外”中身亡后,朔也就对那座位于京都郊外——深山中的橘家神社,避而远之。
他总说那里“不干净”,甚至一度想卖掉那片祖产。
森田摇头表示不知情。
车子驶入夜色,橘千雪靠在窗边,东京的霓虹在泪眼中,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块。
她轻轻摩挲着御守,那冰冷诡异的触感依旧,但再没出现幻听。
橘家宅邸位于东京都中心的高级住宅区,是一栋融合了和风与现代元素的独栋别墅。
今夜本该灯火通明,迎接祭典归来的家主,此刻却笼罩在沉重的悲痛中。
橘千雪拒绝了医生的镇静剂,独自躲在朔也的书房里。
她需要思考,需要弄明白哥哥死亡的真相,以及这枚血涂御守的秘密。
书房保持着朔也最后离开时的样子。
橘千雪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下,她终于能仔细查看手中的御守。
布料上的金线纹路,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实则构成了某种古老而精密的图案——中央是一个被荆棘缠绕的钥匙形状,周围环绕着她无法辨认的符文。
最诡异的是,当她的手指无意中擦过某个特定符文时,御守突然变得滚烫!
橘千雪惊叫一声差点脱手,但下一秒,那股热量又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
“这到底是什么……”橘千雪咬着嘴唇,强忍泪水。
她想起哥哥常说的——当遇到解不开的谜题时,就回到起点。
起点……家族神社!
千雪猛地站起身,从书柜深处翻出一本相册。那是父母还在世时的家庭照片,背景常常是那座古老的神社。
她快速翻动着页面,突然停在一张全家福上——父母站在神社正殿前,年幼的她和哥哥站在两侧。
而照片中,正殿的门柱上,赫然雕刻着与御守上相似的荆棘钥匙图案!
“果然有关联……”橘千雪心跳加速。
她继续翻找,在相册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朔也的笔迹!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
“若我遭遇不测,千雪必须立刻带着‘钥匙’,前往京都家族神社。不要相信任何自称橘家的人,尤其是叔父橘宗一郎。神社地下室的秘密……关乎橘家百年诅咒……”
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写就。
橘千雪的手不住颤抖,纸条上的信息印证了她最坏的猜想——哥哥的死是预谋已久的谋杀!而凶手很可能就是……叔父?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和管家的惊呼:“宗一郎大人!您怎么这个时候……”
一个低沉威严的男声打断了他:“我侄女在哪?朔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家族现在需要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橘千雪浑身一僵——是叔父橘宗一郎!哥哥警告中特别提到不能信任的人!
她迅速将纸条和御守塞进口袋,刚转身,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五十岁上下,穿着考究的深色和服,面容与朔也有几分相似,但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橘宗一郎!橘家实际上的掌权者,虽然名义上朔也才是家主。
“千雪,”橘宗一郎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带着长辈的关切,“我听说你在案发现场?太可怕了……你还好吗?”
橘千雪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我……我没事,叔父。”
橘宗一郎走近几步,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警察说凶手的动机,可能是针对橘家的商业报复……但我不这么认为。朔也最近行为反常,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或者……给了你什么东西?”
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橘千雪,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
橘千雪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叔父知道御守的存在!
“没……没有,”橘千雪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哥哥只是……只是让我照顾好自己……”
橘宗一郎眯起眼睛,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按住千雪的肩膀:“千雪,你知道橘家有很多敌人。现在朔也不在了,你可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为了安全起见,今晚搬到我那里住吧。”
那只手如同铁钳,力道大得惊人。
橘千雪几乎能感觉到叔父指尖传来的冰冷恶意,她强忍着没有退缩:“谢谢叔父关心,但我想留在家里……处理哥哥的后事……”
“愚蠢!”橘宗一郎突然变脸,声音压低却充满威胁,“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把朔也给你的东西交出来,那不属于你!”
橘千雪脸色煞白,下意识捂住口袋。
这个动作暴露了一切,橘宗一郎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猛地伸手向她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书房的门突然被撞开,森田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宗一郎大人!警察总部来电话,要求您立刻去警视厅配合调查!说是……说是发现了关于凶手的重要线索!”
橘宗一郎的动作僵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他缓缓收回手,整理了一下和服袖子:“……我这就去。”然后俯身在千雪耳边低语,声音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别做傻事,侄女。那东西会要了你的命。我会再来的。”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书房。
橘千雪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森田管家连忙扶住她:“小姐……您没事吧?宗一郎大人他……”
“森田叔,”橘千雪打断他,声音急促,“我需要立刻离开东京!帮我准备车,但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叔父!”
老管家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橘千雪决绝的眼神,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车库有辆不显眼的本田,我会准备好钥匙和现金。但小姐,您要去哪?”
橘千雪握紧口袋里的御守和纸条,想起照片中那座幽深的神社。
“京都。”她轻声说,“我要回家族神社。”
一小时后,两辆不起眼的黑色本田悄然驶出橘家宅邸。
橘千雪坐在后座,紧握着那枚越来越烫的血涂御守。
夜色如墨,东京的高楼渐行渐远。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哥哥用生命保护的秘密,她必须揭开。
而在她看不见的阴影中,几双眼睛正密切注视着这两辆车的动向。
其中一双,属于那个在只园祭上——刺杀朔也的“能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