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摊区的喧嚣如同煮沸的粥锅,各种声音混杂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张一清缓步穿行在拥挤的人流中,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两旁琳琅满目的“古玩”。
玉虚真气运转于眼窍,在他独特的“视界”里,摊位上的物件光晕驳杂不堪。
绝大多数是黯淡无光、气息浑浊的现代仿品或低劣工艺品,偶尔能“看”到一两件散发着相对纯净光晕的老物件,但一询价也往往远超其实际价值。
“时至今日,想在琉璃厂捡漏,真是难如登天。”张一清心中暗忖。
这里的摊贩久经沙场,眼毒心狠,就算真有漏网之鱼的好东西,也早被他们自己筛过无数遍,或者坐地起价,留给“眼力”捡漏的空间几乎为零。
他走走停停,也不抱太大期望,权当这次是出来开阔眼界了。
就在这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混杂人群,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约莫四十多岁,个子不高,身形精瘦,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深灰色夹克,混杂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但张一清的感知却清晰地捕捉到,一股极其特殊的气息——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土腥气,混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邪异之感,如同刚从千年古墓里爬出来,周身都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其不适的灰黑色浊气。
土腥味!阴邪之气!
张一清心头一凛。
这气息与废弃医院里的污秽阴煞不同,更像是长期接触地下死物、沾染了地底深处积郁阴气后形成的“场”。
这个人——应该就是被称为“土夫子”或“穿山甲”,行走在阴阳边缘的盗墓贼!
只见那精瘦汉子微微佝偻着背,双手紧紧环抱在胸前,怀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被夹克遮掩着。
他步履匆匆,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警惕,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完全无视周围的地摊,目标明确地朝着相对清静、店铺林立的东街方向快步走去。
他身上的阴邪之气,大部分并非源自他自身,而是源源不断地从他护在怀里的物体中渗透出来!
这气息冰冷、深沉,带着一种沉淀了漫长岁月的怨毒和不祥!
“八分是刚从‘坑’里出来……那东西,邪性得很!”
张一清瞬间做出判断。
这绝非寻常出土的陪葬品,其蕴含的阴煞怨念之重,远超一般冥器!
那精瘦汉子本身也被这邪气侵蚀着,面色晦暗,印堂发青,显然深受其害而不自知,或者被利益蒙蔽了感官。
眼看那汉子就要挤出人群,拐入通往东街的小巷,张一清不再犹豫。他不动声色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悄然跟了上去。
这“土夫子”带着如此邪异之物进入琉璃厂,绝非好事!
无论是交易还是其他,这邪物一旦落入不识货或别有用心之人手中,流散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东街的青石板路明显干净宽敞许多,店铺也气派肃穆。
那精瘦汉子显然对这里很熟,七拐八绕,专挑人少僻静的小巷子走。
张一清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个真正的路人,凭借玉虚真气带来的敏锐五感和对那邪物气息的锁定,远远缀着。
穿过一条仅容两人并肩的小巷,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小小的、废弃的旧货场一角,堆着些破烂的瓦砾和废弃的木架。
这里几乎无人经过。
精瘦汉子脚步更快,几乎是小跑着冲向角落一个早已等在那里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巷口,身形微胖,穿着件不起眼的蓝色工装外套,似乎也有些紧张,不停地搓着手。
“来了?”微胖男人听到脚步声,猛地转过身,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贪婪。
“嗯!东西带来了!绝对硬货!刚出锅的!”
精瘦汉子喘着粗气,声音沙哑,警惕地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多层旧报纸和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就在他一层层揭开包裹的瞬间,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阴寒煞气骤然爆发开来!
那气息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绝望的哀嚎感,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连巷子里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张一清瞳孔微缩,藏身于一处断墙后,玉虚真气本能地加速流转护住心神,抵御着这股精神层面的冲击。
他凝神看去。
破布和报纸被完全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并非张一清预想中的青铜器或瓷器,而是一块约莫一尺见方的……玉璧!
玉质并非上乘,呈现一种浑浊的灰白色,仿佛浸透了尸水,表面布满了深褐色的、如同凝固血泪般的沁痕。璧面雕刻着诡异的纹饰。
整块玉璧散发出的灰黑色光晕浓郁得如同实质,在玉璧表面缓缓流淌,核心处更是隐隐透出一丝暗红,如同干涸的血液。
那令人作呕的阴煞邪气正是源自于此!
仅仅是看着它,就仿佛有无数的怨魂在耳边尖啸!
“嘶……”微胖男人显然也被这玉璧的邪异气息震慑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中贪婪的光芒也被惊惧取代了几分。
“这……这玩意儿也太邪门了吧?看着就瘆得慌!你确定是汉代的?”
“千真万确!”精瘦汉子急忙道,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从一个大墓的殉葬坑里扒出来的!就在主棺椁旁边!你看这沁色,这纹饰,这刀工!绝对是老东西!就是……就是邪性了点!不过五哥,这年头,越邪门的东西越值钱啊!那些大老板,就喜欢收藏这种有‘故事’的!”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脸色在玉璧邪气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青灰。
“价钱……之前说好的,再加三成!这东西太凶,我差点折在里面!”
微胖男人看着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璧,脸上表情挣扎。贪婪与惊惧交织。
就在这当口——
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角落里响起,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冷水:
“邪乎的不是墓,是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引火烧身。”
两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惊恐地循声望去!
只见断墙的阴影处,一个穿着普通运动服的年轻人缓缓走了出来,正是尾随至此的张一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锐利如刀,精准地落在精瘦汉子手中的玉璧上。
如果只是普通的“生坑料”,他可能不会管这闲事,但这件邪物非同小可!那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他刚才已经悄悄报了警,现在必须在警察到之前,拖住这两个见不得光的家伙。
“谁?!你他妈谁啊?!”
精瘦汉子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将玉璧紧紧搂回怀里,另一只手竟迅速从后腰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指向张一清。
微胖男人也吓得一个哆嗦,慌忙后退几步,背靠着一堆破木架,眼神惊疑不定。
“过路人。”张一清语气平淡,仿佛没看到那致命的凶器,“好心提醒一句,你们手里那东西,不是财神,是催命符。再沾下去,神仙难救。”
“放你娘的狗屁!”精瘦汉子色厉内荏地吼道,“想黑吃黑?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识相的赶紧滚!”
他嘴上强硬,握着匕首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见不得光的交易被撞破,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黑吃黑?我对你们那点勾当没兴趣。”
张一清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气场瞬间散开,巷子里的阴冷气息似乎都为之一滞。
“我只是不想你手上的邪物流落在外,那不知要害死多少人。交出来,我可以帮你们祛除身上沾染的邪气,算是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祛除邪气?你他妈是道士?”微胖男人失声道,眼中惊惧更甚。
民间传说中,这类能看出邪气、口称“祛邪”的,往往不好惹。
“机会?老子不需要!”精瘦汉子却彻底被激怒了,或者说被恐惧逼到了绝路。
他能感觉到怀里玉璧传来的阵阵阴寒正疯狂涌入自己体内,仿佛在催促他动手。
“给老子去死!”他眼中凶光爆射,竟是不管不顾,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匕首带着一股狠戾的腥风,直刺张一清心窝!
速度极快,显然是练过几手的亡命徒!
“小心!”微胖男人下意识惊呼。
然而,张一清的动作比他更快!
玉虚真气瞬间灌注双腿,身形如鬼魅般一晃,匕首带着残影擦着他胸前掠过,只刺中了空气。
精瘦汉子一击落空,重心前倾,还未来得及变招,就感觉手腕一麻,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剧痛钻心!
“啊——!”他惨叫一声,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低头一看,手腕上赫然印着一个焦黑的指印,皮肉翻卷,正滋滋冒着诡异的青烟,一股至阳至刚的气息,正顺着伤口疯狂侵蚀他体内的阴邪之气!
“你是练家子!”精瘦汉子亡魂皆冒,彻底明白踢到了铁板。
他顾不上剧痛,抱着玉璧转身就想跑。
“想跑?”
张一清口中轻叱,右手剑指凌空一点,一道肉眼难辨的玉白色气劲如同闪电般射出,精准地打在精瘦汉子后心“灵台穴”上。
“啊——!”
精瘦汉子痛呼一声,狗吃屎般往前扑倒在地,挣扎着想起身,却疼得“嘶嘶”抽气,一时间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急促而尖锐的警笛声!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警……警察?!”
微胖男人如遭雷击,脸上的恐慌瞬间放大,一下子瘫软在地,身子哆嗦得有如筛糠。
与此同时,刺耳的警笛声已至巷口,伴随着刹车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警察!不许动!”
“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抱头!”
厉喝声在废弃货场角落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