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务室的消毒水气味有些刺鼻，但此刻赵小刀完全顾不上这些。
他龇牙咧嘴地躺在简易病床上，右脚踝被厚厚的冰袋包裹着，高高垫起，依旧传来阵阵钻心的钝痛。
校医初步诊断是严重扭伤，韧带拉伤，不排除轻微骨裂，建议拍片确诊，近期绝对制动。
“嘶……这帮孙子！”赵小刀疼得直抽冷气，脸上汗津津的，但眼神里更多是不甘和愤怒，“那个刘强，绝对是故意的！最后那一下，奔着废人来的！”
“妈的！老子这就去新闻系堵他！”王富贵撸起袖子，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人算账。
“富贵，冷静点。”李思远按住他，镜片后的目光冷静，“现在动手只会授人以柄。这笔账，记着。”
张一清没说话，他坐在床边，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赵小刀肿胀的脚踝上方寸许。
一缕极其细微、温润如暖流的玉虚真气，正悄然从他指尖透出，如同无形的温泉水，缓缓渗入伤处。
赵小刀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暖意包裹住火辣辣的脚踝，那钻心的刺痛感顿时减轻了不少，肿胀似乎也微微消下去一丝。
他诧异地看向张一清，后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声张。
“感觉怎么样？好点没？”张一清低声问。
“嗯……好像没那么疼了？奇怪……”
赵小刀有些懵懂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校医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三个俏生生的女生。
其中一个窈窕的身影，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正是计算机系的系花，楚嫣然。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
“赵小刀同学？你……你还好吗？我们是计算机系学生会的，过来看望你的伤。”
楚嫣然的声音清甜，带着点紧张。
她的目光扫过病床上龇牙咧嘴的赵小刀，最终落在他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踝上，秀气的眉头立刻担忧地蹙起。
“啊？！楚……楚同学？！”
赵小刀瞬间懵了，脸上的痛苦表情都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慌乱和窘迫。
他想坐直身体，结果牵动了伤处，疼得又是一咧嘴，“嘶……没……没事！小伤！真没事！”
他努力想挤出个轻松的笑容，结果比哭还难看。
楚嫣然看他这副强撑的样子，又想起他刚才疼得直抽气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明媚动人，驱散了医务室里几分沉闷。
“都肿成这样了，还逞强呢？”
她嗔怪地看了赵小刀一眼，走上前，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大家都看到了，那个新闻系的人太过分了！你上半场打得那么好……我们都担心死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关切，和一丝打抱不平的愤慨。
“谢谢……谢谢楚同学关心……” 赵小刀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手脚更是无处安放。
平时在球场上叱咤风云，自诩为“流川枫”的他，此刻笨拙得像只第一次见到天鹅的呆头鹅。
陪着楚嫣然同来的两个女生，也都掩嘴偷笑，似乎对赵小刀见到楚大系花的反应，丝毫不觉得意外。
王富贵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随即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他捅了捅旁边的李思远和张一清，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说：“有戏！绝对有戏！”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换上一种极其热情洋溢、带着点媒婆气质的语调：“哎呀！楚大系花亲自来探望，我们小刀这伤立马好了一半啊！这叫什么？精神力量！比啥药都好使！”
赵小刀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富贵！你瞎说什么呢！”
楚嫣然也被王富贵这直白的调侃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更添娇艳。
她掩饰性地低头，从果篮里拿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那个……赵小刀同学，我帮你削个苹果吧？”
“啊？不用不用！真不用！”赵小刀连连摆手，动作幅度一大，又扯到伤处，疼得他直吸气。
“别动！”楚嫣然连忙制止他，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柔，“伤员就老实躺着。”
她拿起水果刀和苹果，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开始认真地削皮。
她削苹果的动作很细致，长长的果皮打着卷儿垂落，露出里面水嫩的果肉。
医务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水果刀划过果皮的细微声响。
赵小刀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楚嫣然专注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鼻梁挺秀，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看得有点呆，连疼痛都忘了。
王富贵看着这“岁月静好”的画面，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猛地掏出手机，对着两人“咔嚓”一声，飞快地抓拍了一张照片。
闪光灯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王富贵！”赵小刀又惊又窘。
“嘿嘿！”王富贵得意地晃着手机，“小刀你看，楚同学给你削苹果的样子多贤惠！我帮你记录下这‘感人至深’的瞬间！回头洗出来放你床头，保证你脚好得飞快！”
楚嫣然的脸更红了，嗔道：“王富贵同学！快删掉！”
“删掉干嘛？多好看！”王富贵笑嘻嘻地躲开楚嫣然作势要抢手机的手，一边飞快地操作着。
“不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发咱们宿舍群里，让老张和老李也感受一下这温暖的氛围！对了，标题就叫‘爱的苹果，治愈的力量’！”
“王！富！贵！”赵小刀急得想从床上蹦起来，奈何脚踝不给力。
“叮咚！”张一清和李思远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
张一清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屏幕上王富贵发来的照片——楚嫣然低头削苹果，侧脸温柔；赵小刀半靠在床头，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她，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画面确实……有点意思。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看着照片，嘴角也难得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看好戏意味的笑意。
“富贵，别闹了。”张一清开口阻止，“别让楚同学难堪。”
“我这是促进同学友谊！”王富贵理直气壮，又凑近赵小刀，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小刀，机会啊！赶紧的，问人家微信号啊！约人家下次看你打球啊！哦对，你现在打不了球了……那就约吃饭！约图书馆！快啊！”
他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楚嫣然怎么可能听不到？
她的耳根都红透了，削苹果的手都有些不稳。
赵小刀被王富贵这一通操作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对着楚嫣然傻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个……楚同学……谢谢你来看我……苹果……苹果真甜……”
另外两名女生顿时不乐意了，“赵小刀同学，你什么意思？就只谢谢嫣然，我们两个呢？你就不放在眼里了呗？”
赵小刀赶紧笨拙的道歉。
楚嫣然看着他这副憨憨的样子，再看看旁边王富贵那副“恨铁不成钢”的媒婆脸，之前那点羞涩反而被冲淡了不少，忍不住又轻轻笑出了声。
她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给赵小刀：“给，快吃吧，补充点维生素。”
赵小刀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吃着，只觉得这苹果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甜的。
王富贵还在旁边用口型无声地催促：“要微信！要微信啊笨蛋！”
张一清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富贵，思远，我们出去打点热水。楚同学，麻烦你们陪小刀说会儿话。”
说着，不由分说地把还想继续当“电灯泡”兼“总导演”的王富贵往外拉。
李思远也识趣地起身跟上。
“哎哎哎？老张你别拉我啊！我还没……”王富贵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外。
医务室里只剩下赵小刀和三个青春靓丽的女生。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那个……楚同学，你别听富贵瞎说，他就爱开玩笑……”赵小刀挠了挠头，笨拙地解释。
楚嫣然看着眼前这个在球场上光芒四射、此刻却窘迫得像个大男孩的赵小刀，心中那点因林浩军而产生的阴霾似乎也散去了不少。
她微微一笑，笑容干净明亮：“我知道。王富贵同学……挺有趣的。你好好养伤，别想那么多。大家都等着你快点好起来回球场呢。”
“嗯！我一定尽快好起来！”赵小刀用力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干劲。
门外走廊。
王富贵扒着门缝偷瞄，急得抓耳挠腮：“哎呀！多好的机会！小刀这个榆木疙瘩！老张，你说我们要不要再进去助攻一下？”
张一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行了，富贵，适可而止。感情的事，顺其自然最好。你硬撮合，反而让人家尴尬。”
李思远则淡定地翻开了随身携带的物理书，推了推眼镜：“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过度的干预只会导致系统熵增，增加不确定性。顺其自然是最优解。”
王富贵看看一脸“孺子不可教”的张一清，又看看已经开始沉浸在物理世界的李思远，哀叹一声：“你们啊……一点都不懂浪漫！活该单身！”
他嘴上抱怨着，却也安静下来，只是脸上依旧挂着“我家傻儿子终于开窍了”的姨母笑，时不时偷瞄一眼医务室紧闭的门。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三个性格迥异的少年身上。
医务室内，笨拙的少年和温柔的女孩轻声交谈着；走廊上，热心的室友在操心，冷静的室友在思考，还有一个……在傻笑。
青春的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简单、纯粹，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会心一笑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