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羽的“三日之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早已波澜暗生的襄阳死水,激起了难以想象的巨浪。
城内,恐慌、猜忌、求生欲与长期被压抑的不满情绪交织在一起。
普通的士兵和百姓,只想活命;中下层军官,开始暗自盘算前程;而那些原本依附刘表的官员和豪强世家,如庞氏、黄氏等,他们的态度早已在张羽细作的暗中联络和巨大压力下发生了根本性的动摇。
刘表的统治,在外部强压和内部离心之下,已然风雨飘摇。
就在这微妙时刻,张羽的中军大帐内,收到了一封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密信。
张羽展开信件,落款是他的“六十三夫人”刘琳。对于妻妾成群的他来说,用数字编号来记忆管理,是一种高效而冷漠的方式。
这位刘琳,正是刘表的孙女,刘琦的亲生女儿。当年出于政治联姻和安抚荆州的目的,被刘表嫁与张羽。
信中的字迹娟秀,却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泪痕,充满了乞求:
“夫君大人尊前:妾身刘琳,泣血顿首。襄阳之事,妾已知悉。祖父(刘表)昏聩,抗拒天兵,罪无可逭,妾不敢亦不能为之求情。然父亲(刘琦)生性懦弱,从未参与机要,更无悖逆之心。如今身陷孤城,命悬一线。妾身每思及此,肝肠寸断。恳请夫君念在往日夫妻情分,网开一面,给父亲一条生路。若能保全父亲性命,妾身愿此生青灯古佛,为夫君祈福,以报恩德。万望垂怜!妾刘琳,再拜。”
张羽看完信件,面无表情地放在案上。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
对于刘琳,他并无太多感情,只是一个编号而已。但刘琦……此人确实庸碌无能,构不成威胁。留下他,或许还能彰显自己“仁德”,安抚部分荆州旧人。
他沉吟片刻,对帐外吩咐道:“传飞奴兵。”
一名精干的飞奴兵应声而入。
张羽取过一张便笺,提笔写下回信,语气平淡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琳儿:信已阅。看在汝之面,可给刘琦一次机会。令其主动出降,或可保全性命,富贵难料,但可安度余生。若其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则天威降临,玉石俱焚,勿谓言之不预也。好自为之。夫:张羽。”
飞奴兵接过信件,立刻转身出去,通过信鸽将消息传向元氏县。
与此同时,张羽麾下的斥候营细作部荆州分部,在襄阳城内加紧了活动。他们伪装成商贩、流民甚至溃兵,在茶楼酒肆、市井街巷,甚至军营外围,大肆散播谣言,蛊惑人心:
“听说了吗?只要拿了刘景升的人头,太师赏千金!”
“守不住的!城外二十万大军!江夏黄祖都降了!”
“那些大官和世家早就暗中投诚了,就等着拿我们这些小兵和刘表的人头当投名状呢!”
“再不行动,等三天后城破,大家都得死!刘表自己作死,凭什么让我们陪葬!”
恐慌和一种危险的躁动在城内如同野火般蔓延。求生的本能开始压倒忠诚与恐惧。许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城中央那座象征着荆州最高权力的州牧府。
与外界的暗流汹涌相比,州牧府内则是一片死寂般的绝望。
刘表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不见任何人。仅仅数日,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头发散乱,眼窝深陷,昔日那份儒雅从容的气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他时而呆坐,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又暴怒地摔打器物。张羽的“三日之令”和城外震天的杀气,已经彻底摧垮了他的精神。
府内,刘表的家眷同样惶惶不可终日。以长子刘琦为首,次子刘琮(虽历史上此时可能已不在襄阳,但按剧情需要在此)、蔡夫人(刘表后妻,刘琮之母)以及其他妾室、子侄等,都聚集在内堂,人人面带惊恐,如同待宰的羔羊。
“父亲……父亲还是不肯见人吗?”刘琦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地向从书房方向回来的弟弟刘琮问道。刘琦性格温仁乃至懦弱,身体素来不好,此刻更是显得弱不禁风。
刘琮年纪稍小,脸上同样满是恐惧,他摇了摇头,带着哭腔:“兄长,父亲他……他谁也不见,只是一个人在里面……外面……外面现在都说……”他不敢再说下去。
蔡夫人虽然强自镇定,但紧握的手帕也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她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刘琮,又看了一眼病弱的刘琦,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依靠刘表已是绝无生路。
“琦儿,”蔡夫人深吸一口气,对刘琦说道,“你是长子,此刻……此刻必须得再去劝劝你父亲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张羽……太师已经给了最后期限,若是……若是再不决断,我们……我们刘氏一门,恐怕……”她的话语中带着绝望的恳求。
刘琦身体一颤,脸上露出挣扎和痛苦之色。他何尝不知形势危殆?但他自幼敬畏父亲,此刻要他去劝父亲投降甚至……他实在鼓不起勇气。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老仆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尖利:“公子!夫人!不好了!外面……外面好多士兵和百姓围住了府邸!还有……还有蒯家的人,庞家的人也在其中!他们……他们喊着……喊着要见主公!”
堂内顿时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女眷们压抑的哭泣声。
“完了……完了……”刘琦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兄长!不能再犹豫了!”刘琮猛地抓住刘琦的手臂,用力摇晃,涕泪交加,“我们去求父亲!去求他开门投降吧!至少……至少能保住性命啊!刘琳不是已经来信了吗?太师答应放过你的!我们去求父亲!”
在弟弟和继母绝望的目光以及府外越来越清晰的喧哗声中,刘琦终于被巨大的恐惧推动着,挣扎起身,带着刘琮和蔡夫人,以及几名胆战心惊的族人,踉跄着走向刘表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