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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宁从睡梦中猝然惊醒过来。

他原本在军帐里睡觉睡得好好的,不料上头突然有命令传来,让他前去执行。

唉!他本想趁着难民涌来、大军暂时驻扎原地的空档多睡一会儿,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命令下达?

乐宁就奇了怪了,像他这般用来凑数的将领,又能有什么重要任务交到他手上,甚至让他专门去办?

乐宁揉了揉双眼,慵懒不已地从榻上爬了起来。

有句话说的好,当老艺术家们都死去后,剩下那些不上不下的半桶水自然就成了德高望重的前辈,乐宁就是应了这个道理。

林骁统领踏北时,乐宁只是军中一介小将,声名不显,毫无背景,也从来没有展现过什么特别的才干,在军营中过着中规中矩的日子。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时的乐宁还有不少上进心。

有林骁这么一个英雄作为领袖,乐宁与同时期的大多数踏北军将士一样渴盼着建立一番功名,直到林骁身死,洪辽走马上任。

洪辽到任,对林骁在踏北的旧部展开了大清洗,林骁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被罢黜或是被杀害了个七七八八。

清洗的活必须要干,可空缺的职务也必须要填补,洪辽便只好从下级军官中提拔人上来。

于是乐宁猛然间发现,自己成大将了?而且是直接受踏北总督调遣的大将?就算是天上掉馅饼也不敢掉这么大啊!

起先,乐宁固然对自己骤升高位感到了不安,但他的的确确想用自己这份职务为踏北军的军务做些贡献,他很快就发现,在洪辽领导下,自己根本别想有什么作为。

洪辽统管踏北,排除异己、捞钱以及各种无用的面子工程是做得最勤快,至于对踏北有益的事情,几乎一件也懒得干,很快就连军饷也发不出来。

若是有哪个人敢表达对他的不满,洪辽二话不说,立即就会惩处此人。

当那些渴望助益踏北、规劝洪辽的人被洪辽清算得差不多后,乐宁就算再傻,也看出这洪辽完全不足以成事。

自己有所作为的心愿,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这等情况下,乐宁还能有什么办法?和光同尘、得过且过吧!人嘛!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洪辽想听什么,乐宁就努力说什么;洪辽不想听什么,乐宁就努力避开什么;洪辽想要做什么,那乐宁更是鼎力支持,坚决不说一个“不”字。

而当贪污腐败在终平蔚然成风时,乐宁自然不介意跟着捞上一笔。毕竟大家都捞,你一个人不捞,是想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想给大家找不痛快?

至于本职工作呢?也被乐宁扔到了一旁,只有到万不得已之时才会草草应付两下。反正踏北军早就只剩一堆面子工程,稍微应付两下就能上头交差,投入过多精力是完全吃力不讨好。

而且怠废职务的又不只有他一个人,人人都这么做,除了辛梦阳等极少数。

更何况现在就连辛梦阳也遭到了洪辽的处死,就算怠废也没什么好心虚的,明哲保身嘛!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就这样,跟洪辽其它的心腹幕僚一般,乐宁靠着溜须拍马等手段成为了洪辽身边亲信,在洪辽身边占据着一席之地。

只不过虽为亲信,乐宁从来不给洪辽出谋划策,洪辽也不指望对方给自己出谋划策。反正重要的决策自己能拿定,乐宁等人只需要拥护就够了。

在锦衣玉食与阿谀奉承中浑浑度日时,乐宁也不禁思考,自己真的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吗?

想当年,林骁元帅日思夜想的都是什么?是踏北军的振兴,是踏北全境的光复,是为我大昭一雪前耻、重现荣光。

如今的现状又是什么?是在腐化堕落中沉沦、沉沦,直到摔成粉碎。

乐宁没有办法面对这些问题,于是,他就多了一个新的爱好——睡觉。

是啊!天大的烦忧也好,无限的愁绪也好,随着自己进入梦乡,这些事物不就统统被抛在脑后了?

难道它们还能追到自己的梦乡来?不,只要自己沉沉睡去,一切都会归于虚无,直到自己再次醒来,并获得一丝喘息。

乐宁早也睡、晚也睡,只有睡觉能为他消解惆怅,让他不至于为黯淡的现实操心太甚,别的一切都难以让他打起精神。

他想着,如果能一睡睡到死,那简直不要太好,至少这样,自己就再也不用为任何事情烦恼了。

在日复一日的自我麻痹与无所事事中,乐宁走到了今日,踏北军正式踏上了北伐之路。可乐宁仍然没有感到半点振奋。

原因也强调过了,踏北军的将士都不相信在洪辽带领下,踏北军可以战胜宣人,乐宁也是如此。

他还是接着睡觉,行军时睡不了觉,那就不行军时抓紧睡。

洪辽的命令交到乐宁手中时,乐宁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洪总督已经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除了听话以及善于说好话外一无是处的废物,总督是出了什么事情才需要自己出力?

唉!不管了,既然是洪总督的命令,自己照办就是了。

前去之后,乐宁接到了一道命令和一封密信。命令是让乐宁带领七千兵马押送十万百姓去踏江,密信则是让乐宁临近踏江后再打开,里面有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乐宁没怎么多想就接下了命令和密信。

果然,仅仅是护送流民这等小事,若是要紧的大事,怎么也不会轮到自己。早去早回吧!争取自己能多摸会儿鱼。

乐宁带上兵马,押着百姓,就此开启了路途。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令乐宁感到了奇怪。

据他观察,自己麾下这些士卒的年龄普遍不超过三十岁,一个个年轻力壮,正当其时,本该是军队中的中坚力量,怎么会用来做护送百姓这等不足挂齿的事情?

让那些四五十岁的老人去做,留着年轻人巩固中军,不是更稳妥且成本更小吗?

乐宁懒得去琢磨太多,反正也不关他的事,他只安心做好本职工作就是了,他还要回去睡觉呢!

据他推测,将百姓集体送到踏江,多半是要护送百姓去踏南,让踏南接收如此多的灾民。如此想来,这的确是一件功德不小之事,自己尽力而为吧!

路途中,乐宁一边慢慢悠悠地驾着马,一边望向无比庞大的人潮。心里不免有些辛酸:唉!百姓苦啊!在宣人手中受了如此多的残害。

也叹踏北军实在不争气,不能早些救黎民于火海,不过等到把百姓集体送达踏南时,一切就能好起来了吧?

乐宁将军队分布在人群的前与后,放在前是为了给百姓引路,放在后则是为了防止有百姓掉队,他们在后头的人马能及时给予接应。

途中,时不时有下属向乐宁请求,让队伍加速前行,继续像这样慢慢吞吞地进发,他们何时才能够完成任务返回前线?

乐宁看了一眼百姓们,不少人饿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仍在艰难无比地赶着路,还有人身上带着伤,走的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

最为要命的,是这批百姓差不多都是些老弱妇孺之辈,本就不耐奔波劳累之苦,若是自己催促人群加速前进,只怕有无数人登时就要掉队,甚至是死去。

思虑再三后,乐宁拒绝了下属的请求,要求大军保持现有的行进速度,不能再操之过急,并且要严防百姓掉队。

令下属意外的是,乐宁不但不肯加速,还要时不时让队伍停下来休息,理由是百姓疲惫不堪,休息一会儿才好继续赶路,然后乐宁立马就钻进军帐里开始呼呼大睡,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继续赶路。

下属们都看明白了,这哪里是体恤百姓太过疲惫?怕不是乐将军体恤自己太过疲惫了吧?

唉!这么持续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抵达踏江?

纵然心有不满,下属们还是只有忍着,谁让乐宁才是洪辽任命的将领呢?

不过这也不算坏事,至少暂时远离了前线的战事,不必给那洪辽当炮灰。

乐宁美美睡上一觉后,便让队伍继续前进。

由于百姓们也得到了充分休息,此番行进的速度有所加快。

骑马时,由于太过无聊,乐宁还拿出洪辽交给他的密信摆弄了一番。

这密信上写了什么神秘的东西呢?虽然洪辽交代过自己等临近踏江才能打开,但信都到了自己手上,想什么时候开还不是自己一个念头的事?

乐宁正在琢磨要不要现在就把密信拆开看看,让自己对接下来的命令有个准备。

乐宁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密信的封口处,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把密信拆开然后取出纸张查看。

不知怎的,乐宁总觉得,只要把这封信拆开,就会有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情诞生,自己会被卷入漩涡中无法自拔。

想来想去,乐宁还是决定把密信收好。

反正该来的早晚要来,自己何必加速这个过程?

有这闲工夫,自己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呢!净操些毫无用处的心,有什么意义?反正自己努力与否,对时局不会起半点作用,那还不如得过且过呢!

乐宁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入夜了,再算了算时间,距离他们上一次休息也过了好一阵,于是乐宁大手一挥,向部下们下令道:

“传令!停止行进,可以休息了。”

“又休息?”

部下们诧异地看向乐宁。

“怎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将军说的是,现在就驻扎休息。”

“那就好。”

乐宁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等军帐扎好,他就要一头扎进军帐里好好睡个一阵。

乐宁在军榻上辗转反侧,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怎么也睡不着。

这还是真是稀奇呀!不管精神多么充沛,先前睡了有多么久,只要乐宁想,他总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进入梦乡,这算是他多年摆烂练成的一个小技能。这一回这个技能居然失效了!

不论他如何控制心神,都无法进入睡眠,仿佛通向梦乡的大门已为他关闭,拒绝收他入内,他唯有另寻他法。

无奈之下,乐宁只好从榻上爬起来,想着不如趁着夜色外出遛个弯,也许溜着溜着,自己就能困起来呢?乐宁推开帐门,走到了帐外,并朝百姓们聚集的地方前进。

卫兵见乐宁要走入人群,连忙阻拦道:

“将军,贸然进入人群,万一有刁民发难,或是奸细欲要对您不利,可就不好了呀!”

乐宁眉头一皱,可还是摇了摇头,道:

“没事,若是没人说,谁知道我是将军啊?再者,如果宣人肯大费周章刺杀我这等庸碌之辈,那宣人还真是看得起我乐某。不必担心,本将转一会儿就回来。”

不顾卫兵劝阻,乐宁穿着轻甲,别着佩剑,径直走进了人群当中。

走入人群时,乐宁顿时便心生怜悯。由于没有多的帐篷给百姓住,面对凌冽寒风,百姓们只有紧紧围坐在篝火边,方能取得一丝温暖。

男人也好,小孩也罢,甚至包括女子,都在努力地贴紧彼此的身体,不管是穿了衣物还是压根没有衣物。

他们只恨不能让他们的身体融合在一块,以获取更多温暖。至于成人所共有的“羞涩”乃至“羞耻”,于他们眼中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有的人竭力入睡,寒风刺骨,他们怎么也无法睡着,只有等到疲惫不堪时才能勉强睡去。

有的人则竭力避免入睡,因为他们的身体状况实在太堪忧了,眼睛一闭,很可能就再也睁不开了。

长久的疲惫、饥饿、寒冷乃至身心上的创伤……如斧凿刀刻石像般雕刻着他们,在他们浑身上下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刻,并把他们的体内挖得什么都不剩下。虚弱是锁住他们双腿的镣铐,惴恐是套在他们脖颈的麻绳。

他们分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却像养殖场里的鸭子一般活着,于肆意中遭受驱赶,于压迫中勉力苟延。

凡是关于人应有的尊严,此时都像烈火中的柴薪般成为了灰烬。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活下去就足够了,其它的一切,或许都不重要了吧!

乐宁的心头不免升起一抹悲戚。

他和这些民众一样,生在踏北,长在踏北,且故乡都被宣人所侵占。

但他幸运的一点是,在他年幼的时候,他的父母便带着他逃离家乡,安全抵达终平。

如果他没有及时逃出宣人魔爪,他是不是也是面前人堆中的一员呢?

不,有很大可能,他根本就活不到这一时刻,而是早早茫茫平原上的一具荒骨。

他和面前群众本是一体的,是他的弥足幸运,让他有了崭新的命运。

他可以用数不胜数的时间去睡觉、去享受,而不是为了生计担忧,期盼着、支撑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他曾距离跌入谷底只有一步之遥,可他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直到今天才猝然发现。

他的心头百感交集,太多满溢而出的情绪,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稳定心神并舒缓了好一阵,他才渐渐从压抑中恢复过来,并捏紧了双拳。

也罢!不去想这些便是,护送这些百姓至踏江的使命不是交到了他的手上吗?

他尽力完成,便能上不愧天,下不愧地,然后继续睡他的大觉了,何必胡思乱想?他不正在试着有所作为吗?再接再厉就好。

乐宁走着走着,注意到几个正在吃晚饭的百姓,似乎是有所预感,他不自觉地朝几个百姓的饭碗里望去——碗里装着的,说好听点是粥,说不好听点,就是一碗温水上浮了几粒米。

即便简陋成这样,几个百姓仍然毫无怨言,“吭哧吭哧”地大快朵颐,恨不得连整个碗都舔干净。

乐宁叹了口气,踏北军内的贪污风气,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他自己就精于此道,捞油水、吃回扣这些招式都是他早就玩剩下的。

伙房会从百姓嘴里捞油水,乐宁稍微一猜就能猜出来。

倘在平时,乐宁或许不会干涉此事,大家都不是什么好鸟,何必相互为难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现在,统帅大权在手,乐宁没有理由不做点什么。

踏北军的成员日子过得也辛苦,却不至于为了活命发愁,而这些百姓却是连活到明天都成问题,再怎么心黑,也不能黑到这些百姓头上吧?就不怕夜里睡觉都不安宁?

乐宁脸色一沉,即刻把负责伙房的伙夫叫过来,将一碗稀成白水的粥递到他的面前,冷声质问道:

“这便是百姓们的食物吗?”

伙夫做贼心虚,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不用伙夫作答,乐宁也对答案了然于胸。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伙夫说道:

“从今往后,给百姓的每一餐都不准缺斤少两,听明白了吗?你们想给自己增加些收入,本将不是不能理解,但,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本将不能不管。

本将要是不管,很可能很多百姓就见不到明日了,今天本将不处罚你,你吩咐其它伙夫,再给百姓准备一份晚餐,一定要足量!

事情办得好,本将可以给你们些奖赏,比你们从粮食里克扣出来的多得多。懂了吗?”

伙夫惊喜地点头,他本以为此番被乐宁抓了现行,自己肯定要遭受一番处罚,结果乐宁不但没有责罚自己,还许诺给自己赏赐,这等好事,伙夫如何能马虎?

他即刻赶回伙房,招呼伙夫们准备晚饭,且这次绝没有克扣。

好一阵后,伙房终于完工了。百姓们惊喜地发现又有一份晚餐被端了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打算美餐一顿,填饱仍旧空荡荡的肚子。

更令百姓惊喜的,是这顿晚餐的量比原先的每一餐多上好多,随便舀一勺的米,比原先一整碗里的米都要多。

百姓们瞠目结舌,不可置信,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这一切仅仅是自己饿得不行后的幻觉?有的人甚至直接落下泪来,高呼“大昭圣明”,“陛下圣明”。

同为国家,宣国不但不在百姓们危苦之际给他们赈济,还要将他们洗劫一空,毫无怜惜地抛给大昭。

而大昭则待他们如此之好,给了他们这么多食物,让他们重拾活路,这如何不令他们感动?

他们纷纷相信,回归大昭怀抱,是他们做的最为正确的决定。

与此同时,乐宁也展露出了笑颜。

百姓们居然因他的举措而收获了幸福,看来他乐宁并非一无是处、只会成天混日子的酒囊饭袋,至少……至少在有些时刻,他还是能派上些用场的吧?

真的有人因他一念而获益,不是吗?

乐宁的内心,体会到了极其少有的振奋。此时此刻,他不用靠钻入梦乡获取慰藉、寻求麻痹。

即便身处现实,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依然可以从中感受到欣慰,而不是逐渐加深迷惘与沉重。

他的存在……应该还是有些价值的吧?乐宁谨慎地思索着。

乐宁继续穿梭于人群,没一会儿,他便注意到几个人正从一个男孩手中抢夺食物。

那男孩虽拼命反抗,但寡不敌众下,他被几人推倒在地。

见此情形,乐宁迅速冲了过去,制止了几人的行为,朝几人沉声说道:

“不准争抢!尔等再饥饿,也都分发到了粮食,怎能抢夺他人?你们还敢放肆,本将便只好军法从事。”

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几人顿时就蔫了,将食物还给男孩,旋即便跑得远远的。

乐宁伸手拉男孩起来,男孩虽然幸运地免于饿肚子,可一股木然如同雕刻在男孩的脸庞上一般,始终没有散去。

乐宁微笑着对男孩询问道:

“小朋友,怎么就你一个人呀?”

男孩黯然答复道:

“爹娘都死了……”

简短一句话,悲伤的河流将乐宁的脸颊冲刷了一遍。

乐宁轻微颔首,对男孩说道:

“原来如此,那……那我陪着你吃吧!有我在,没有人敢从你手上抢吃的。”

男孩默然良久,才平静地开口道:

“谢谢。”

男孩拿起食物,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旁的乐宁注视着男孩单薄的背影,一时间心绪万千。

在看着这个男孩时,乐宁不自觉地想起自己那待在终平的儿子。

自己的儿子和眼前的男孩年纪相仿,一个鲜少为生计担忧,几乎每天都待在安逸之中,一个却父母双亡,落魄至此,承受着世间无尽的苦难。

乐宁的心头更加沉重了。他很清楚,自己采取了并不光彩的手段,出卖了许多不该出卖的事物,结果却是让自己以及家人的生活变得弥足幸福。

眼前这些百姓什么都没有做错,也不曾出卖过什么,可他们的命运就是从凄凉走向凄凉,从落魄迈向落魄……

这世间的规则,还真是讽刺极了呀!

乐宁不愿再细想下去,能做到当下这一步,他已经竭尽所能,如果要他牺牲掉自己的利益,那……还是免了吧!

其一,他没有那么高尚,其二,他不认为这样做就能改变些什么,飞蛾扑火,只是鲁莽者的游戏罢了。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唉!有什么好细究呢?越是细究,乐宁的脑袋就越是胀痛,恨不得立刻钻入梦乡获取一丝安宁。

乐宁打算离开,这时,男孩问了他一个问题。

“将军,我们的出路……到底在哪里呢?”

乐宁愣了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当然是平安离开这里了!有我们昭军庇护,宣军再不会伤害到你们丝毫,放心吧!我们的任务,就是护送你们到踏江南岸,到了那里,官府自会接济你们,你们不必再为饥寒而发愁,放心吧!”

“真的吗?”

男孩懵懂的双眼望着乐宁。乐宁微微一笑,点头道:

“当然了!我们大昭再怎么日薄西山,这点事情还是能办到的,宣人不会再危害你们了,相信我大昭军。”

“大昭、大昭……”

男孩将这两个字眼念了许多遍,覆于双眸的阴翳,似乎正被心灵深处的光芒冲破。

这个男孩正是江源,乐宁轻抚着江源的小脑袋,向江源嘱咐道:

“小朋友,好好休息吧!我要离开了,等你们抵达踏南后,你们一定会有崭新生活,我不敢说一定会很幸福美满,至少比你们在宣国那要好上许多。”

“嗯。”

江源轻轻点头,并目送乐宁离开。

乐宁离开后,江源的目光转移到了不远处,一杆大昭的军旗上。

那面军旗十分陈旧,旗帜上还能看见残缺。即便有着篝火照耀,依旧显得很黯淡。

在江源眼中,这面旗帜比皎皎白月都要明亮。

曾经的江源,一直在彷徨中前行,先是爹爹死了,之后娘也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带领着他们冲出困局的罗朝明,但罗朝明也牺牲了。

江源在这人间看不到希望,仿佛不管往哪走,所能见到的都是一片惨淡,所遭受的都是无数苦难。

如果只能在苦难中挣扎,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死了算了?那样不是轻松得多了吗?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直到昭军出现,江源才从这黯淡人间窥见了希望。

昭军先锋杨焱云砍瓜切菜一般干掉了几名宣军哨骑,解救他们于危难。

昭军还给他们发放赈济,让他们免于饿死。还有眼前的昭军将领乐宁,再一次将希望递给他们。

年幼的江源开始相信,先前自己的一切苦难,都是那惨无人道的宣国人导致的。

大昭才是自己真正的祖国,只有大昭不会弃他们如敝屣。也许等自己归于大昭后,会有更美好的生活等待自己,让自己重获新生呢?

“大昭、大昭……大昭,或许真的可以拯救我们吧!”

江源那张为苦难塞满的脸庞,少见地露出一丝微笑。不远处那张残旧的昭军军旗,也于他的眼眸中熠熠生辉。

乐宁返回自己的营帐,一头便扎进床榻准备入睡。

由于压在自己头顶的郁闷越发沉重,他只有拉起被子蒙住头顶,聊将一切令他不安的事物隔绝开来。当然,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徒劳。

当他看到受苦的百姓时,看到江源时,不安像浓雾般弥漫于他的心灵。

卑劣者,登于殿堂,无辜者,坠入烈狱。如此荒唐,如此凄凉,让人……无言以对。

乐宁与这些百姓有着同样的出身,他同情这些百姓吗?当然。

他愿意为这些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举?当然,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那他愿意为这些百姓牺牲掉自己的既得利益、为民请命吗?沉默像一块磐石,压在乐宁的心头。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不是不知道为了自己的良心、自己有理由且有必要做些补救。

可要是真的会伤及到自己的利益,让自己的生活由云端跌落至尘埃,那他的善良可就没有廉价可言。

他既想让自己的良心能免遭谴责,又不想让来自现实的困苦纠缠上自己,那么身陷迷惘的泥潭,实在是他应得的结果。

所幸,类似的情况他早不是第一次应对,而是遭遇过无数次了。

在睡眠中忘却一切,是他屡试不爽的绝佳手段,就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能为他斩断一切阻碍——至少在他眼前是这样的。

放空吧!放空吧!把没有实际意义的思量统统驱逐出大脑,就算天大的忧愁也罢,抛到明日去便是。

今天找不到出路,明天也没有吗?反正只要愿等,总是有出路的,一定是这样,没错,一点都没错。

睡下吧!睡下吧!这是他当前所能做的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梦乡的大门,接纳了自己,并将一切烦恼愁苦拒之于门外,使之再也无法纠缠到自己。

多么美好啊!多么美好啊!在梦乡中,自己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这是最美满的去处。

乐宁很快便溺入梦境之中,他的精神成功与这尘世隔绝开来。

那些烦忧,自然也无数追到他。但,这些事物统统不会消失,而是会在乐宁的床头边静静守候着,守候到乐宁苏醒,它们再一拥而上……

面对难题,逃避永远不失为一种选择,等到逃得无路可退,又该作何选择?这并非长久之计。

此时的乐宁并不会在意这些,他只想要麻痹,只想要安逸,哪管明天是微风还是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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