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将军,整顿流民新营,加紧操练,前面就要进入流寇肆虐过的区域了,恶战恐怕不远。”
“国公爷放心!”黄得功眼中闪过好战的光芒,
“那些兔崽子,喂饱了饭,正嗷嗷叫呢!正好拉出去见见血!”
大军继续南行,带着新募的流民,带着查抄的粮饷,更带着一股肃杀和变革的气息,向着河南腹地,向着湖广粮仓,坚定推进。
而关于英国公张之极铁面无私,剑斩皇庄太监的消息,已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四面八方。
令贪官污吏闻风丧胆,也让无数百姓心中,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之光。
崇祯十七年四月末,英国公张之极率领的庞大军队,历经两个多月的跋涉,宣旨,肃贪,募兵,终于越过河南南部,进入湖广地界。
此时的队伍,规模已远超离京之时。
核心的战兵乞活军,京营,火铳营略有损耗但依旧精锐,而围绕其周的,是数量急剧膨胀的“流民新营”。
在黄得功的不断招募和整训下,已膨胀至近两万人!
他们衣衫褴褛,装备杂乱,但眼中求生的欲望被饭食和严酷的军纪逐渐转化为一种盲从的凶悍。
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如同一股浑浊的洪流,涌入了大明的天下粮仓——湖广。
然而,眼前的湖广,并非想象中“湖广熟,天下足”的丰饶景象。
去岁今春,此地亦遭天灾兵祸,张献忠虽已率主力西入四川。
但其留下的破坏,以及明军,土寇,官府的层层盘剥,使得本应富庶的鱼米之乡同样满目疮痍,流民遍地。
饿殍与废墟,与河南,北直隶的景象并无二致。
张之极面色凝重。
皇帝将新政的希望寄托于此,若湖广本身糜烂,则一切皆成空谈。
武昌城头的大明日月旗迎风招展,宣告着这片富庶之地重归王化。
英国公张之极的行辕设于修缮一新的原楚王府内,氛围紧张而有序。
与传统的凯旋盛宴不同,这里更像一个高效运转的行政中枢。
张之极一身简便的麒麟服,正与几位核心幕僚及一位神色精干的将领议事。
这位将领便是新任湖广总兵官黄得功。
他面色黝黑,目光如电,一身风尘难掩其剽悍之气。
崇祯皇帝调他来,正是看中其务实,果决且与湖广旧势力瓜葛较少的特质。
“黄总兵,”
张之极开口,声音沉稳,
“陛下圣意已决,湖广乃天下粮仓,今后五年,一应赋役全免!此乃收取民心,恢复元气的根本。然,免税非放任不管。”
“当前第一要务,乃肃清吏治,掌控粮源。陛下有明旨,‘胥吏廉洁能干者,可超擢为官’!此乃我等打破僵局,推行新政的利器。”
黄得功抱拳,声音洪亮:
“国公爷明鉴!末将一路行来,见百姓闻免税之令,皆欢呼雀跃,感念陛下天恩。如今湖广旧官体系涣散,正是启用新人,重立规矩之时。”
“末将麾下儿郎,必为国公新政保驾护航,凡有阳奉阴违,贪墨作奸者,绝不姑息!”
“好!”
张之极手指舆图,
“你的首要任务,是西线。张献忠虽窜入四川称帝,然其狼子野心,不可不防。你即刻率本部兵马驻防荆州,扼守长江咽喉,广布哨探,严密监视川东动向。”
“无令不得入川,但若贼兵敢出峡犯境,务必痛击,确保湖广无西顾之忧。同时,西线各州县新政推行,亦需你军威镇慑,协助巡按与厂卫,扫清障碍。”
“末将领命!必保湖广西大门无恙,并助力新政畅行!”
黄得功慨然应诺,旋即告退,点兵直奔荆州而去。
送走黄得功,张之极立刻行动。
他深知,皇帝“胥吏可为官”的旨意,犹如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必将激起千层浪,而这浪涛,必须为他所用。
张之极的行辕发出第一道钧令,并非指向军队,而是面向整个湖广的胥吏,差役,乃至识字的普通百姓。
告示以大白话写成,盖着钦差大印,贴遍城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湖广初定,特恩免全省五年钱粮差役!然,政令需人行之。”
“今特开新途,凡原各衙门胥吏,差役,或民间识字明理,口碑良善者,皆可自荐或互荐,经考校属实,即可充任新设之‘新政干事’。”
“专司户口登记,田亩核查,粮仓管理,政令传达等务。但有一条,须清廉自守,勤勉任事。但有才干突出,廉洁奉公者,本督必依陛下旨意,授以实职官身!”
“然,若有贪墨舞弊,欺压百姓,阻挠新政者,一经查实,立斩不赦,家产充公!”
这道旨意,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湖广的基层!
那些过去被视为“贱役”,永无出头之日的胥吏差役。
那些空有学识却无门路的下层读书人,此刻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晋升希望!
皇帝和钦差大臣亲自许诺的官身,如同黑暗中亮起的明灯。
而“贪墨立斩”的严令,又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一时间,各地原衙门的胥吏们最为积极。
他们熟悉地方情况,精通账目文书。
过去虽可能有些小动作,但如今有一条光明的正道摆在面前,还有严刑峻法悬在头顶,绝大多数人立刻做出了选择。
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向钦差表现自己的能力和忠诚!
张之极随行的户部,都察院官员及内帑太监们迅速组成多个工作组,分赴各府县。
他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接管,而是“招募”和“审核”。
他们依靠当地原有的胥吏体系,迅速搭建起新的管理框架——新政办公所。
巴陵县是漕粮重镇,官仓规模颇大。
原县令已逃,县丞,主簿等官员在战乱中或死或逃,唯有一个姓王的钱粮师爷和几个仓吏还在勉强维持。
钦差工作组抵达后,首先张贴告示,宣讲政策。
王师爷和那几个仓吏原本忐忑不安,见到胥吏可为官的旨意,又见钦差官员态度诚恳,并非一味打杀,心中顿时活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