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笑声在内堂里荡开,不轻不重,却让空气里的紧张感变得更加怪异。
老管家脸上那副标准化的微笑,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他有些摸不清这位吴家小三爷的底细了。
这反应,完全不在霍家的预料之内。
“天真!”
王胖子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拼命对吴邪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
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是鸿门宴!
是龙潭虎穴!
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解雨臣也皱起了眉,他压低声音,在吴邪耳边提醒。
“小邪,别冲动。”
“霍家大宅经营了三代人,里面的机关暗道,比迷宫还复杂。”
“一旦进去了,就是瓮中之鳖。”
“就算林渊先生在外面,也未必能及时……“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吴邪却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担忧。
他当着老管家的面,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个装着铜袖扣的锦盒。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随手将那枚刻着“霍”字的袖扣倒出来,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整个动作随意又自然。
就像是在装一个随处可见的打火机。
老管家的眼角,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那可是老太爷的遗物,就这么被他……塞进了裤兜?
吴邪做完这个动作,才抬头看向老管家,语气轻松地开口。
“既然霍老太是真心诚意。”
“那我这个做晚辈的,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你回去告诉她。”
“三天后,我会准时赴约。”
这话一出,老管家眼底闪过一丝藏不住的诧异。
他完全没想到,吴邪竟敢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按照老太君的推演,吴邪要么当场拒绝,要么会提出各种条件来扯皮。
怎么会……
“好,好。”
老管家迅速收敛了情绪,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老奴一定将话带到。”
“那……老奴就先告辞了。”
他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甚至不敢再多看院子里那个男人一眼,便转身快步离去。
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
看着老管家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院子里的伙计们都有些发懵。
厚重的木门再次关上。
“砰!”
王胖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吴邪的鼻子就开骂。
“吴邪!你他娘的是不是糊涂了!”
“被那老妖婆几句好话就灌了迷魂汤?”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霍家的老巢!你一个人去,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他急得满脸通红,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吴邪脸上了。
吴邪任由他骂着。
直到王胖子骂得有些喘不上气了,他才站起身。
脸上的那份轻松惬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悸的冷静与决断。
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他向众人解释着自己的逻辑。
“胖子,你冷静点。”
“你想想,霍仙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只请我一个人?”
吴邪的声音不疾不徐。
王胖子愣了一下,还在气头上。“那不是明摆着想把你和我们分开,好对你下手吗!”
“对。”吴邪点头。
“她想把我单独拎出来。”
“这恰恰证明,她对我们这个团队,尤其是对林渊,已经忌惮到了骨子里。”
“她怕。”
吴邪一字一顿地说。
解雨臣若有所思,接过了话头。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心理战。”
“没错。”吴邪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带着小哥,带着林渊,大张旗鼓地杀过去。”
“你觉得霍仙姑会怎么样?”
他反问众人。
潘子沉声回答:“她会觉得我们是去掀桌子的,会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力量反击。”
“对。”
“一个被逼到墙角的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吴邪的目光扫过众人,“那样一来,反而会把事情推到最坏的局面,甚至可能鱼死网破。”
“到时候,整个京城都会乱。”
“那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
“反过来想。”
“我一个人去,光明正大地赴约。”
“这反而会让霍家摸不着底细。”
“她们会猜,我为什么敢一个人来?我的底气在哪里?我留了什么后手?”
“她们越是猜不透,就越是不敢轻易动手。”
吴邪的逻辑清晰得可怕,让原本暴怒的王胖子都渐渐冷静了下来,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林渊……”
吴邪看向院中那个安静的身影,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就像一颗悬在他们所有人头顶的核弹。”
“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这才是最大的威慑。”
他转过身,看着忧心忡忡的王胖子和解雨臣。
“她想见我,我就去见。”
“这场博弈的关键,从来都不是谁的拳头更硬,谁的人更多。”
吴邪缓缓地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都心头剧震的话。
“关键在于,核弹的发射权,始终在我手里。”
一句话,满堂皆静。
王胖子和解雨臣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吴邪,那张熟悉的脸上,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霸气和掌控力。
那是一种运筹帷幄,将所有人的生死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决绝。
在这一刻,他们看到的仿佛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吴家小三爷。
而是一个真正开始掌控棋局的……邪帝。
他的身上,有吴三省的影子。
不,甚至比当年的吴三省,更锋利,更让人胆寒。
“呼……”
解雨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步棋,太险了。”
“但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
他不再劝阻。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会马上安排人,摸清霍家大宅周边的所有路线,布置好接应计划。”
“一旦有变,我们立刻就能冲进去。”
就在内堂里气氛重新变得凝重时。
那个一直坐在院子石桌旁,仿佛神游物外的男人,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你去。”
堂内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林渊的目光落在吴邪身上,补上了后半句。
“我会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