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穿过人流的长街,让四周的人都畏惧手持它的主人。
张无忌朝着一旁的其中一个人身上刺去时,那人以极快的速度,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了那致命寒锋。
这绝非普通喽啰的身手。
张无忌手腕轻轻挽了个剑花,第二剑如影随形,蓄势待发时。
“慢,我不是敌人!”那人急声低吼,声线清晰。
时动作极快,猛地抬手在脸上一抹。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撕下,露出一张剑眉星目、带着几分不羁潇洒的年轻脸庞。
“你是?”张无忌收剑凝立,目光如鹰隼锁定这不速之客。
“哈哈!”那人大笑一声,眼中燃着好奇的光芒,“灼墨公子,雷梦杀。兄台若问是否出自雷家堡……”
“我知道你,灼墨多言。”张无忌打断道。
风华难测清歌雅,灼墨多言凌云狂。柳月绝代墨尘丑,卿相有才留无名。
灼墨多言凌云狂,这话一点都没有假,这雷梦杀确实是很多话。
这一句北离八公子的顺口溜,此刻在雷梦杀身上得到了最直观的印证:话多,且狂放热血。
被打断的雷梦杀不以为忤,反倒眼中精光更盛。
他信手一指,强劲气劲将一个蠢蠢欲动的敌人弹飞数丈,豪迈地一掌拍在张无忌肩上,:“兄台如何称呼?”
“无名小卒,谢无忌。”
“谢无忌?”雷梦杀浓眉微皱,这名字陌生!但其剑法之卓绝、眼力之毒辣,绝非池中之物!“好名字!不知……”
话未说完,张无忌身影骤然一晃,已鬼魅般脱出他掌势范围,接着便是拔地而起,两个跳跃消失在雷梦杀眼前。
雷梦杀错愕抬头,想要呼喊,却没有人了。
对面屋檐后。
一名气质清雅出尘、容貌俊逸的年轻公子正懊恼地收回视线,方才只是因见到雷梦杀骤然暴露身份而气息微乱,便惹来了这等高手。
他整了整衣襟,拱手对出现在面前的张无忌道:“兄台好功夫。”
张无忌打量了一下,“你也是北离八公子?可是清歌公子?”
洛轩微微颔首,并未否认:“正是。阁下这般身手却名不见经传?”
他袖间微动,几片无瑕的栀子花瓣悄然滑落。
“凌云公子说他朋友不会来的,没想到口是心非。”张无忌目光扫过那些花瓣。
洛轩展颜一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驯与义气轻狂:“他以为我们是谁?他越拦,我们偏要来!这是同门之情,更是兄弟之义!”
话音落,他身形飘逸旋转,如凌空踏虚,片片洁白花瓣随风旋舞,落向满是血腥的街道。
这一番,让张无忌心里暗道:这就是被称为清歌的来由?
二人先后落下,雷梦杀便凑前来喊道:“哎,洛轩你也来了?原来老七说的接头人是你!”
洛轩笑着点头,快步走向中心战团已接近尾声的顾剑门。
顾剑门白衣染血,伫立街头,他身上的剑意凌冽至极!
“顾剑门,”洛轩拦住他,声音清冷却带着力量,“此刻,还不能杀上宴家。”
“为何?”顾剑门压抑愤怒冷声问道。
“因为你兄长的尸身……”
洛轩话还未说完,已经猜到原因的顾剑门身上迸发了极强的剑意,剑意中包含着巨大的愤怒,“晏!别!天!”
他从未如此刻骨地想杀掉一个人!居然敢用他哥的尸身来威胁他。
“别冲动,已经有人去追回了。”洛轩轻声道。
顾剑门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灼烧心肺的怒火死死压入喉咙深处!
他死死盯着宴府方向,双眼赤红得几乎滴血,最终,一字一顿从齿缝中挤出:“回府!”
他没有问是谁去了。
他相信,他的兄长,定会归家。届时……便是血洗晏家时!
晏家别院,风雨欲来。
宴家家主晏别天面色铁青,一掌拍碎身旁案几。
那金口阎罗和针婆婆双双折戟的消息,砸碎了他所有精心布局。
“废物!顾家哪来这般高手?”
他猛地冲到别院深处,对着凉亭内抚琴的蒙面女子咆哮:“折了一半人手。顾洛离的尸身,若有半点差池,老夫要你们……”
琴音未停,透纱帷幔传来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晏家主,静候佳音便是。尸身必至。”
“哼!”晏别天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等他离开,一个黑衣老人出现,“小姐,看来此次计划出现太多波折了。”
“陈长老,你伤如何?”
“没什么大碍,那执伞鬼之强,远超估量。”陈长老怒道,“若有暗河搅局……”
陈长老那日接了张无忌一拳,便知道执伞鬼功力在他们之上,想要对付他甚是棘手。
修长玉指轻轻按住焦尾琴弦,琴音戛然而止:“暗河。顾家岂敢与虎谋皮?”
陈长老点了点头,确实,连他们都不愿与暗河合作,更何况是顾家。
顾府正厅,顾剑门喝着酒,压下心中不快。
雷梦杀与洛轩看着他,眼中难掩惊异。
“公子,顾三爷要见你。”李苏离这时过来说道。
“让他滚!告诉他,这几日不要让我看到他和五叔,否则,杀!”顾剑门重重地把酒杯放下。
“是。”
雷梦杀笑嘻嘻道:“顾剑门,我们还以为你会消愁起来呢,但如今看起来还是在天启那般轻狂。”
顾剑门又倒了一杯酒喝完,才说道:“本来是的,但经过暮雨兄那一剑惊天!劈开我顶上沉云,此刻我或许仍在泥潭。”
“暮雨兄?”洛轩敏锐地捕捉到这名字的异样,眼神锐利如剑,“是那‘谢无忌’?”
“是谁啊?他剑法可是很厉害,差点被他砍中,要知道……”
“闭嘴。”顾剑门打断雷梦杀的话,“他想杀你,一剑就可以了。”
“哦,这么厉害?”
“他有资格挑战老师。”
顾剑门的话,让雷梦杀和洛轩很是惊讶,要知道他们老师李先生可是天下第一,而顾剑门可是他们几人中最傲的。
能被他说有资格挑战老师,那定当是绝顶高手。
“他们是谁?”
“你们不要去探究,他们愿意说,你们就听。”顾剑门说到这时,笑了笑,“我猜你们听了定会很惊讶。”
他这话让雷梦杀更是好奇得不得了。
柴桑龙首街,“东归酒馆”酒肆。
此刻,这里很是热闹。
还未恢复原本容貌的苏昌河喝着屠苏酒,赞道:“好!够烈!”
百里东君得意地拍打着桌边几排酒坛:“那是自然!我百里东君酿的,岂是凡品?”
司空长风蹲在角落,眼巴巴瞅着苏昌河畅饮,喉头不停滚动,口水咽了又咽。手里那杆银鳞长枪被他抱得紧紧的,仿佛这样才能压住腹中馋虫。
“馋了?”苏昌河故意凑近晃了晃酒碗,浓郁酒香扑鼻而来,“嗯,好喝!”
司空长风脸涨得通红,猛地站起身:“我……”又颓然坐倒,嘟囔道:“谢兄说了……半月之内,绝不能喝。”
见他这副憋屈却又恪守信诺的样子,苏昌河哈哈大笑:“再来一坛!”
“谢公子,”百里东君转向张无忌,一脸认真又带着少年人的困惑执着,“我这体内,真有内力?莫不是骗我的?虽然离火说很可能是我师父封印的。”
张无忌不语,突然并指如电,戳向他“气海俞”穴。
“哎哟!”百里东君痛呼一声,只觉得一股气流猛地从丹田深处蹿出,瞬间贯通四肢百骸。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力量的感觉充盈全身!
“感觉到了吗?”张无忌收手。
百里东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自己双手有劲,足够拍死一头猛虎,“这……这就是内力?!”
“看我的手。”
张无忌话音未落,随手一拍,一只手罩向百里东君的面门!
百里东君汗毛倒竖,那是对危险本能的反应。他完全下意识地撑腰蹬地,整个人如同受惊的狸猫向后弹射躲闪。
快!远超他平日体能的极限。
咚嗒。
他整个人狠狠地撞倒了旁边的一张木桌,杯盘狼藉。
“哎呦……我的腰!”百里东君龇牙咧嘴地扶着腰爬起,眼里的震惊彻底取代了疼痛:“这就是,内力的感觉?”
旁边角落一道身影闪电般掠出,正是离火。他一把扣住百里东君手腕,内力急探。
片刻,离火脸上眉头深皱,“内力没了?”
说完,他看向懵懂的百里东君,语气从未有过的凝重严厉:“公子,请立刻回乾东城!”
“不回!”百里东君梗着脖子,眼神灼亮,“好不容易溜出来。谁也别想捉我回去,爷爷来了也不成。”
少年心气,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更不想困在乾东城里。
离火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扫过兀自饮酒的苏昌河和沉静的张无忌,低声警告般地道:“此事我会即刻飞书禀侯爷。公子,休要任性。此地诸事,怕是……”
“哈!要来抓我尽管来!”百里东君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拍开一坛泥封,“反正得先喝个痛快!”
他指着桌边琳琅满目的酒坛,然后挑起了一坛酒,“谢公子,尝尝我压箱底的宝贝,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一坛佳酿被拍开,馥郁的酒香瞬间霸占整个空间。
司空长风眼珠子都快掉进那些酒坛子里了!“老板!那坛‘桃花月落’!你藏了好久!”
“边儿去!”百里东君拍开他伸来的爪子,“你小子现在一滴不能沾!”
他热情地将酒勺舀满一杯清澈如朝露的“桃花月落”,捧给张无忌:“此乃‘醉月桃花一梦遥’,饮之可窥心中至美一瞬!”
张无忌接过,抿了一口。
甘冽清润,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暖春气息的怅惘弥漫心头——仿佛花树下惊鸿一瞥的心动少年,那初见时无法握住的一抹流光。
意境,竟能如此凝于酒中!
张无忌眼中异彩大放,此界之神妙,远超所想。
他心念电转,手指对着面前一壶新开的“屠苏烈”虚空一引!
哗啦!
一道琥珀色的酒龙应势而起,盘旋于他掌心之上。
只见他眼神骤然锋锐如出鞘神剑,一股无形的、却浩荡如千军万马列阵的惨烈兵锋之意,猛地注入那旋转的酒泉之中。
酒液呼啸,隐隐发出清越震鸣,甚至可见细微的剑气激波在其中流窜,然后消失,与酒水融为一体。
张无忌并指一压,酒水乖乖落回壶中。
“尝尝此酒。”他将酒壶分别推向苏昌河和司空长风,“司空长风,此壶可饮。”
苏昌河好奇不已,抓过杯子就倒满,一口灌下!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烈与温柔同时炸开!
仿佛置身在鬼哭岭中,身边却有着生死相托的兄弟,他们正被人包围,但他们丝毫不惧。
他握着酒杯的手竟微微颤抖,眼中似有热血翻腾。
司空长风更是迫不及待饮尽。
一瞬间,他置身于那个雨夜破庙!枪神林九握着冰冷枪杆,给他展现了何为江湖上的枪术。
那是点亮他晦暗人生的光,是向武之心最初的纯粹!他浑身散发着枪意,身子挺得笔直笔直的。
百里东君眼睛瞪得溜圆,这酒是他酿的,却绝不会出现这个状况。
“你做了什么?”他想到刚刚张无忌的做法,心中燃起对酿酒技艺的无尽好奇与渴望。
“注入了一道剑意。”张无忌平静道。
百里东君眼睛瞬间亮了,如同发现绝世宝藏,他猛地伸手抓向那酒壶。
“你还没有内力,不能喝。”张无忌按住了他的手腕。
“要命吗?”
“不会。但会醉入其中,昏沉数日。”
“那就无妨!”百里东君少年心性被彻底激发!豪情顿生,“我百里东君何惧一醉?此等神酒,尝不到才是憾恨!”他猛地挣脱张无忌的手,一把抢过酒壶!
清冽又蕴含锋芒的酒液倒入口中。
一股澎湃汹涌的、裹挟着无穷剑意洪流的力量,暂时冲破他体内那道无形的桎梏!
“嗡——!”
百里东君只觉得整个人如同晨钟被敲醒一样。
这一刻,“屠苏烈”的酒意与那锋锐的剑意如同炽热的钥匙,轰然撞开了记忆与力量的枷锁。
于是,百里东君整个变了,意识已经不在,但身体变得摇摇晃晃,嘴里念叨着:“我想起来了……嗝……老师教了我一套剑法。”
说着,他摇摆着身子,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铁剑,就要使出他被封住记忆里的剑法。
只是他刚抓起铁剑,便被张无忌从后方打晕了。
离火接住将要倒地的百里东君,手搭上了脉搏,随即惊呼出声,“金刚凡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