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让谭韫航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身侧，常明轩还沉睡着，手臂占有性地环在他的腰上，呼吸平稳悠长。谭韫航轻轻挪开他的手臂，起身下床。
客厅里，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顾言已经坐在那里。晨曦微光透过薄纱窗帘，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他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击着，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与谭韫航相遇。
“早。”顾言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很清晰。
“早。”谭韫航颔首，走向厨房，习惯性地开始准备三份早餐的咖啡。
这几乎是每个工作日的常态。常明轩嗜睡，顾言早起处理工作，谭韫航则负责唤醒这个家的胃。厨房里飘散开咖啡豆的醇香，伴随着键盘轻微的敲击声，构成一种奇异却和谐的晨曲。
公寓的书房很大，足以容纳三张并排的书桌。
常明轩的桌子最乱，堆满了各种文件、模型和游戏手办；顾言的桌子最整洁，只有一台电脑、几本专业书和一个他带来的、造型奇特的金属摆件；谭韫航的桌子则在两者之间，书籍文件摆放有序，但也会有一些他淘来的奇怪文具和常明轩偷偷放上去的丑萌玩偶。
下午，三人都在书房。常明轩在处理一份棘手的并购案，眉头紧锁；顾言在调试一个新的算法模型，眼神专注；谭韫航则在翻译一篇晦涩的古代文献，偶尔会因为某个词句而微微蹙眉。
空气中只有书页翻动、键盘敲击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常明轩遇到一个难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谭韫航。
谭韫航没有抬头，只是伸过手，轻轻按了按他紧绷的手臂。常明轩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顺毛的大型犬，烦躁奇迹般地平息了些，重新投入工作。
另一边，顾言似乎遇到了技术瓶颈，他停下敲击，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谭韫航将手边晾温的水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没有言语，只有这些细微的、早已融入日常的互动。像三颗沿着不同轨道运行、却又彼此牵引的星辰，在同一个空间里，共享着静谧的时光。
周末的超市总是人头攒动。
常明轩推着购物车，像个精力过剩的孩子，看到什么感兴趣的都想往车里扔，被谭韫航无奈地一次次拿出来放回货架。
顾言则跟在一旁，手里拿着清单，负责查漏补缺和制止常明轩某些过于离谱的选择（比如试图购买一整套露营装备，只因为包装好看）。
“韫航，这个酸奶买一送一！”常明轩举着两盒酸奶，眼睛发亮。
“家里还有，而且这个牌子太甜。”谭韫航否决。
“顾言，你看这个锅，是不是很适合炖汤？”常明轩又拿起一口造型奇特的锅。
顾言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导热不均匀，性价比低。”顺手从旁边拿了一口更实用的放进去。
谭韫航走在中间，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看着购物车里渐渐被填满的、属于三个人生活痕迹的物品，心里那片荒芜之地，仿佛也被这些柴米油盐的烟火气，一点点填满。
结账时，常明轩抢着刷卡，理由是我赚得多。顾言没跟他争，只是默默地将几个沉重的袋子拎到自己手里。
他们一起去了一座遥远的海岛度假。那里没有熟人，没有商业应酬，只有碧海蓝天，细白沙滩。
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三人在沙滩上散步，脚印深深浅浅地印在潮湿的沙子上。
常明轩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三个极其简单的、用海边的细藤和贝壳编织而成的指环，样式粗糙，却带着海风与阳光的味道。
“喏，”他的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星，“我自己编的，不准嫌弃。”
顾言看着那藤环，愣了一下，随即，唇角极轻地向上弯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谭韫航看着常明轩那副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又看了看顾言那默许的姿态，心中那片冰冷的湖，仿佛被这夕阳和海风彻底熨帖温暖了。
他也伸出了手。
常明轩小心翼翼地将指环套进他们的无名指，大小竟然意外地合适。
然后，他给自己也戴上了。
没有誓言，没有宾客，没有神父。
只有漫天霞光，海浪低吟，和三个紧紧靠在一起的身影。
常明轩看着谭韫航和顾言手指上那枚简陋的戒指，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仪式，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像个傻子一样，在沙滩上快乐地跑了一圈，惊起几只海鸟。
顾言低头，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藤环，夕阳为他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色。
他抬起头，看向谭韫航，那双总是深沉的眼眸里，映着霞光，也映着谭韫航的影子，清晰而温暖。
谭韫航感受着指尖那粗糙却真实的触感，看着身边这两个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男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圆满的情绪，缓缓充盈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这不合常规，甚至惊世骇俗。
他知道回到现实世界，他们依旧要面对无数的问题和挑战。
但在此刻，在这天涯海角，在这落日熔金里，他们拥有了只属于彼此的、最简单的仪式。
这就够了。
假期结束，返程的飞机上，谭韫航靠在窗边睡着了。
他最近似乎总是很容易疲惫。
常明轩和顾言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飞机遇到气流，轻微颠簸了一下，谭韫航在睡梦中不安地蹙了蹙眉。
常明轩几乎是立刻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扶手上的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言也将自己身上的薄毯，更细致地往他肩上掖了掖。
两人做完这一切，动作都顿了一下，然后，极其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常明轩的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针锋相对，只有一种共同的担忧。
顾言的目光里，也不再是冰冷的隔阂，只有一种无声的默契。
他们没有说话，同时收回了视线，重新将目光投向各自的方向，但那份萦绕在三人之间、无形的守护网，却变得更加坚实。
飞机穿透云层，向着家的方向平稳飞行。
谭韫航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向着温暖的方向靠了靠，唇角带着一丝极淡的、安宁的弧度。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他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这两个分裂又互补的灵魂，这个扭曲却温暖的家，就是他漂泊生涯中，最终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