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潭边尝过那奇特的“培元糊”后，林风的心绪便难以平静。
那东西的效果远超他的预期。不仅快速补充了他的体力消耗，甚至让他受损后一直滞涩难行的经脉，都仿佛被温和地滋润了一番，修炼时的痛楚都减轻了一丝。
虽然依旧无法突破瓶颈，但这种感觉，是他修为跌落后从未有过的。
这个谭韫航，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连续两日，林风都有意无意地在后山谭韫航常出现的区域徘徊，但那个清瘦的身影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并未出现。
这种消失非但没有让林风放下疑虑，反而加重了他的好奇。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绕路经过谭韫航所住的那间偏僻小屋附近，只见木门紧闭，安静得仿佛无人居住。
这人到底在做什么？
第三日清晨，膳堂。
林风端着清粥馒头，目光扫视，终于在角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谭韫航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吃着东西，姿态依旧端正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林风脚步顿了顿，竟下意识地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他走到谭韫航对面的位置坐下。对方似乎毫无所觉，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专注地看着自己碗里的粥，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美味。
气氛有些凝滞。
林风几口吞下馒头，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自然：“谭师弟。”
谭韫航这才缓缓抬起头，墨黑的眸子看向他，平静无波，带着一丝淡淡的询问，仿佛在问“有事？”。
他眼底那两颗小痣在膳堂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咳。”林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开口，“前几日在后山，多谢你的那个吃食。”
“不必。”谭韫航的回答简短至极，说完便又低下头，用筷子仔细地将碗里最后一粒米夹起送入口中，动作一丝不苟。
林风：“……”这天没法聊了。
但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和那点微妙的期望。那“培元糊”对他目前的状况帮助太大了。
“那个，谭师弟，你那个吃食，是怎么做的？里面似乎加了草药？”林风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效果很好。”
谭韫航放下筷子，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旧布擦了擦嘴角，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冷清的仪式感。
他这才重新看向林风，眼神里依旧没什么情绪。
“胡乱弄的。”他语气平淡，“后山采的些野枣、菌子，混了点派发的草药，熬久了而已。”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旁系弟子为了补充口粮和修炼，自己瞎捣鼓东西吃是常事。
但林风直觉没那么简单，那复杂的口感和显着的效果，绝非“胡乱弄的”能解释。
“只是这样？”林风追问，目光紧盯着谭韫航，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谭韫航与他对视，眼神清澈而冷淡，没有丝毫闪躲。
他沉默了几秒，才再次开口，声音压低了些，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或许和熬煮的地方也有点关系。”
林风一怔：“熬煮的地方？”
“嗯。”谭韫航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窗外后山的方向，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北面那个小瀑布潭边，有处凹陷的石壁，背风，聚热。在那里生火，东西好像熟得快些，味道，也有些不同。”
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何去那里：“安静，没人打扰。”
北面小瀑布潭？那不就是他平日练功再往深处一些的地方？林风知道那里，确实更为偏僻幽静。
难道那里有什么特殊，地热？还是……
一个念头瞬间划过林风的脑海——机缘！
在各类传说和话本里，主角跌落低谷后，总会在某些偏僻之地遇到前辈遗迹、灵泉秘洞或者天材地宝！
这谭韫航误打误撞，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做的东西效果才如此之好？
林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看向谭韫航，对方却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变得淡漠，仿佛刚才只是分享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发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话中可能蕴含的重大信息。
是了，他一个体弱多病、不懂修炼的旁系弟子，就算真遇到了什么，恐怕也根本认不出来，只当是生火方便些罢了。
巨大的好奇和一丝火热的期望瞬间淹没了林风，他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
谭韫航终于再次抬眼看他，微微挑了下眉，似乎对他的突然举动表示不解。
“多谢告知。”林风匆匆扔下一句，也顾不上再多问，转身大步离开了膳堂，径直朝着后山北面的瀑布潭方向疾行而去。
他必须亲自去看看！
看着林风迅速消失的背影，谭韫航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起身离开。
他的嘴角，在那无人看见的瞬间，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鱼饵已经撒下，鱼儿的反应，完全在预料之中。
他并不担心林风真能找到什么遗迹。
那处石壁凹陷是他精心挑选的，地势确实特殊，能聚拢阳光和地热，使得火堆的热效率更高，熬煮东西事半功倍，但绝无神异之处。他故意模糊其词，就是要引导林风自己去发现，去脑补。
有时候，给予一个希望和线索，让对方主动去探索、去相信，远比直接给予更有用。
这能极大程度地满足对方的主角心理，并将发现的功劳归于对方自身。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
林风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谭韫航所说的那处瀑布潭。潭水清冽，瀑布从山崖上冲下，溅起无数水珠。
他仔细搜寻，果然在潭边一侧发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凹陷石壁，如同一个浅浅的洞穴，里面颇为干燥，地上还有燃烧过的灰烬痕迹，显然最近有人在此生火。
他的心提了起来，开始仔细检查石壁的每一寸，敲敲打打，试图找到什么隐藏的机关或暗格。
他甚至潜入潭底摸索了一番，除了冰冷的潭水和光滑的石头，一无所获。
难道猜错了？林风爬上岸，有些失望地坐在石壁下，浑身湿透，喘着气。
不对。谭韫航没必要骗他。或许是他寻找的方式不对？
他冷静下来，回想起谭韫航的话，“背风，聚热”、“熟得快些”、“味道不同”。
他目光扫过那堆灰烬，又看向石壁的结构。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他再次起身，不再寻找什么隐藏的遗迹，而是将手掌紧紧贴在石壁内侧，然后缓缓运转体内微弱的元气去感知。
这一次，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石壁之下，似乎真的蕴藏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温和的地脉灵气？
这股灵气并非用来提升修为，而是能潜移默化地滋养万物，调和药性！
所以谭韫航在那里熬煮东西，才会效果倍增！这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遗迹，而是一处能辅助炼丹制药的宝地！对他目前温养经脉的状况，或许有奇效！
原来如此！原来机缘是以这种方式存在的！
林风心中豁然开朗，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他再次看向那堆灰烬，对那个误打误撞发现此地的清冷少年，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是巧合？还是……
无论如何，这个情报对他至关重要。
接下来的半天，林风没有继续疯狂练拳，而是学着谭韫航的样子，收集了一些野果和常见的补气草药，又去膳堂换了些最普通的米粮，然后就在那石壁下，生起一小堆火，用自己带来的瓦罐，笨拙地尝试熬煮。
他并不知道谭韫航那“培元糊”的具体配方，只能凭感觉胡乱添加。
结果可想而知，他熬出的东西焦黑粘底，味道苦涩难闻，效果更是微乎其微。
但林风并不气馁，他知道方向是对的，只是不得其法。
看来，想要真正利用好这处宝地，或许还得去找那个似乎很擅长此道的谭师弟请教一下。
只是，对方那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林风看着自己熬出的那一锅失败品，皱了皱眉。
而此刻，谭韫航正坐在自己小屋的门槛上，就着天光，仔细地将今日新采的草药分门别类。
脑海里，007一边嗑着虚拟瓜子一边吐槽：【宿主，你这空手套白狼玩得溜啊！啥也没有的地方，硬是让男主脑补成了风水宝地！还自己主动去给你当实验品练手了？】
谭韫航手下动作不停，神色淡然。
“信息不对称下的合理引导。给予模糊线索，激发主观能动性，使其自行构建有利于己方的认知。这是谈判的基本技巧。”
【行吧，你说啥都有理。】007吐掉瓜子壳，【不过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笑死我了，煮的是啥啊，狗都不吃！】
谭韫航分类草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所以。”他淡淡地开口，像是在陈述下一步工作计划，“他很快会需要一份标准作业作为参考。”
而提供这份参考的时机和方式，需要再次精心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