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的浪潮以京城为中心,开始向大周疆域的各处角落扩散。武选司的公文通过四百里加急,送达每一个军镇;吏部与都察院的联合审查令,让地方官员们战战兢兢;而减免赋税的告示,则被乡间的里正敲着锣,传遍每一个村落。
然而,正如赵珩与沈芷萱所预料的那样,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汹涌。
首先发难的是军中对武选的抵制。在江南水师和部分内地卫所,一些世代将门出身的军官,或明或暗地阻挠武选的进行。他们或借口军务繁忙拖延考核,或暗中打压表现出色的寒门士卒,甚至在金陵发生了小规模的哗变,虽被迅速镇压,但影响恶劣。
朝堂之上,一些原本保持沉默的官员也开始上疏,言辞恳切地劝谏赵珩“不宜操之过急”,认为武选“动摇国本”,吏治清查“恐伤士大夫之心”,减税则“恐致国库空虚”。这些奏疏背后,隐约能看到那些致仕元老和江南豪族的影子。
更让赵珩警惕的是,民间开始流传一些谣言。有说赵珩弑兄逼宫,得位不正;有说新政乃是与民争利,苛政猛于虎;甚至还有荒谬的传言,说沈芷萱是北狄派来的妖女,蛊惑监国,祸乱朝纲。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瘟疫,在街巷阡陌间传播,试图侵蚀新政的民意基础。
紫宸殿侧殿,灯火常常彻夜不熄。赵珩面对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和阻力,神色却愈发坚毅。他深知,此刻若退一步,便是前功尽弃。
“传令!”他对着兵部尚书,语气不容置疑,“着金陵守将,将煽动哗变、阻挠武选之首恶,即刻锁拿进京,严惩不贷!各地武选,按既定章程推进,胆敢阳奉阴违、敷衍塞责者,无论出身,一律革职查办!”
“命都察院,将那些上疏反对新政的官员名单列出来,着吏部核查其过往政绩、家产来源!若自身不正,有何颜面妄议国策?”
“至于谣言……”赵珩眼中寒光一闪,“着顺天府衙,全力缉捕造谣传谣者!同时,通政司需将新政之利、国贼之罪,以及本王推行新政之决心,广布天下,以正视听!”
一道道强硬的反制措施颁布下去,如同磐石,稳稳地镇住了开始晃动的朝局。赵珩用行动表明,他推进改革的决心,绝不会因任何阻力而动摇。
暗处的较量同样激烈。沈芷萱统领的影卫如同无形的网,严密监控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西郊砖窑的密会之后,影卫顺藤摸瓜,查到了更多参与者的信息,甚至截获了几封他们与江南盐枭、西陲镇西王心腹往来的密信。证据被悄然收集,但赵珩下令按兵不动,他要放长线,钓出背后真正的大鱼。
对于北狄密使,影卫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不仅摸清了他们的活动规律和接触对象,沈芷萱甚至亲自出手,在一次他们与江南商人代表的秘密会面中,巧妙地将一份伪造的、关于大周边防虚实和朝廷内部矛盾的“机密”情报,“意外”地送到了北狄密使手中。这份假情报,足以让北狄左贤王做出错误的判断。
同时,针对宫中的监控也有了发现。慈宁宫的一名管事太监,近日与宫外一名绸缎商人接触频繁,而那商人,正是前太傅府上的清客之一。
“太后……终究是心有不甘吗?”赵珩得到沈芷萱的汇报后,眼神复杂。他并非不能理解太后对赵瑞的舐犊之情,但在皇权与稳定面前,这份私情必须让路。
“加强监控,但不要惊动太后。”赵珩下令,“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除了应对暗流,赵珩也并未忘记推行新政的初衷。他召见了新任的户部尚书与工部侍郎,详细询问劝课农桑与兴修水利的进展,并批阅了林文正主持拟定的《均田减赋细则》。他知道,唯有让百姓真正得到实惠,新政才能拥有最坚实的根基。
这一日,赵珩难得有片刻闲暇,与沈芷萱在御花园中漫步。已是深秋,园中落叶纷飞,带着几分萧瑟。
“各地推行新政,阻力不小吧?”沈芷萱看着池中枯荷,忽然开口。她虽不多言,但对局势洞若观火。
赵珩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宫墙,坦然道:“意料之中。打破旧有的坛坛罐罐,总会有人跳脚。但只要方向是对的,再难,也要走下去。”
他顿了顿,看向她:“只是,连累你也被流言中伤。”
沈芷萱神色不变,仿佛那些污蔑之词与她无关:“蜉蝣撼树,何足道哉。”
她的平静与淡然,让赵珩心中那份因各方压力而产生的些许烦躁,也悄然平复。他笑了笑,道:“记得在磐石堡时,你我面对胡万山的软刀子,韩承的明枪暗箭,比这局面,似乎更为凶险。”
沈芷萱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那时有你在我身边,如今亦然。”赵珩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这条路,有你同行,我便觉得,再大的风浪,也无所畏惧。”
沈芷萱脚步微顿,侧头看了他一眼。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清冷的侧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赵珩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温和的弧度。他知道,有些话,无需多说。
前方,改革之路依旧漫长,暗处的敌人仍在窥伺。但赵珩相信,只要他秉持公心,手握强军,身边有可信之人,便能如同中流砥柱,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这大周的天下,必将在他手中,焕发新的生机。而潜藏在盛世帷幕下的阴谋,也终将在阳光照耀下,无所遁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