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芯带着电磁枪回营地的时候，裴千雅正蹲在东北角的物资区，手里捏着一块破帆布。她把布摊平，拿针线开始缝。帐篷之前被酸雨泡过，边缘裂了口子，不补的话夜里会漏风。
她低着头，手指有点抖。这几天太累了，眼睛发干，脑子像灌了铅。可她不能停下，补好这个才能轮到别人休息。
她刚穿好线，一道闪电劈下来，紧跟着雷声炸开。
她的手猛地一颤，针扎进了指腹。
血珠冒出来，她没管，只是盯着那道光消失的地方。心跳突然变快，耳朵里嗡嗡作响。
画面一下子冲进脑子。
车子翻了，玻璃碎了一地。她在后座，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父母坐在前面，爸爸的手还抓着方向盘，妈妈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是温柔的。
然后是红。到处都是红。车外下着大雨，雨水混着血流进她的鞋里。她想喊，喊不出来。想动，动不了。只能抱着那个娃娃，听外面警笛越来越近。
“如果……我当时能喊一声……”她嘴唇发白，手慢慢松开针线，哆嗦着从背包最里面掏出一只旧布娃娃。颜色褪得厉害，一只眼睛掉了，线头耷拉着。
她把它紧紧抱在胸前，身体缩成一团，靠着帐篷墙角。
“要是我能站起来……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
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她记得那天医生说，她没事，一点伤都没有。可她觉得，自己早就该和他们一起走。她活下来了，却什么都没做。只会哭，只会被人救。
后来进了女团，她还是这样。姚丽莎抱怨，她不说话；唐芯冲在前面，她往后躲；蒋雨萌害怕，她陪着掉眼泪。龙弋来了以后，她更觉得自己没用。人家一个人能杀退敌人，她连看尸体都腿软。
可她一直在做事。缝衣服，补帐篷，煮饭前检查食材有没有毒。没人看见的时候，她也在忙。
但她总觉得，这些不算勇敢。
勇敢是像龙弋那样，冲上去挡子弹。是像唐芯那样，亲手设陷阱抓人。不是躲在后面，拿着针线修修补补。
她越想越难受，呼吸变得急促，额头冷汗直冒。
“我不该……只会在乎这些小事……我应该……能做更多……”
她把脸埋进膝盖，肩膀轻轻抖。
就在这时，有人影走近。
龙弋巡查完西线，路过物资区，看见她蹲在地上，姿势不对劲。他停下脚步，走过去蹲下。
她没抬头，也没出声，只是抱着那个破娃娃，手攥得指节发白。
龙弋没问怎么了。他看了看地上的针线，又看了眼她发抖的手，伸手轻轻按住她肩膀。
力道不大，但很稳。
“你现在做得很好。”他说，“每一次缝补，都是在守护大家。”
裴千雅身子一僵，慢慢抬起头。她眼睛红了，脸上全是泪，嘴唇还在抖。
“可我一直……只会哭。”她说，“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别人拼命。我……我不想再这样了。”
龙弋看着她，声音没变：“能在恐惧中坚持做事的人，才是真正的勇敢。你早就做到了。”
她愣住。
“你记得上次毒雾吗？”他继续说，“别人慌了，你想到用野果汁和铁矿做液体，救了自己和蒋雨萌。你记得营地被酸雨泡的时候？你带头用石灰浆刷墙，保住了最后一道防线。你每天缝补装备，谁的衣服破了，你第一个去修。这些事，看起来小，但少了哪一件，我们都撑不到现在。”
他顿了一下。
“勇敢不是不怕。是怕成这样，还能把手里的事做完。你一直在做。”
裴千雅怔住，眼泪还在流，但不再抖了。
她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针，擦了擦血迹，重新穿上线。
手还是有点不稳，但她没停。
龙弋站起身，看了她一眼：“需要帮忙就说。”
她摇头：“不用了……我能行。”
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龙弋。”她忽然叫住他。
他回头。
“谢谢你。”她说。
他没说话，只是冲她点了下头，走了。
裴千雅坐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低头继续缝。
线穿过帆布，一针，一针，慢但稳。
天边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斜照下来，落在她肩上。
她没抬头，手没停。
帐篷补到一半，她右手无名指被线勒了一下，有点疼。她甩了甩手，继续缝。
远处传来鸟叫声，营地另一头有人在搬东西，声音断断续续。
她把最后一针拉紧，打了个结，剪断线头。
拿起帐篷一角看了看，补丁歪了点，但结实。
她正准备翻面再检查一遍，忽然听见背包里有轻微的“沙沙”声。
她皱眉，拉开拉链，伸手进去摸。
指尖碰到布娃娃的棉絮，又往里探了探。
声音是从最底层传来的。她把杂物一件件拿出来，最后摸到一小块硬物。
拿出来一看，是一片烧焦的芯片残片，边缘发黑，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掰下来的。
她不认识这东西，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在自己包里。
她盯着看了两秒，正要放下，却发现芯片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她眯眼看清楚：
“实验体07号——记忆封存协议已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