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嚎叫散在雾里,像是被风吹断的线。
三秒后,龙弋转身走向岩壁,炭笔在地图上“啪”地一敲,划出两道深痕,把营地和陷阱区圈在一起。
“刚才那玩意儿,不是我们能追出去打的。现在要搞清楚的是——咱们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他拍了下手:“围过来,算账。”
白露第一个起身,走到地图前。姚丽莎咬着嘴唇跟上,裴千雅抱着本子,手有点抖,还是挪了过去。唐芯直接蹲在火堆边,蒋雨萌最后一个蹭到角落。
“先说他们。”龙弋用笔尖点着东侧海岸线,“血狼团,二十人,全员退伍特种兵背景,装备自动步枪、夜视仪、战术电台,有空中支援备案。训练水平,A级标准以上。正面交火,我们撑不过十分钟。”
“哈?”姚丽莎脱口而出,“十分钟?我化妆都要一小时!人家拿的是军用重火力,我们拿的是削竹子的匕首!这哪是打仗,这是排队领盒饭!”
“所以不打正面。”龙弋把笔一转,指向陷阱区,“他们已经折了五个。”
他顿了顿:“他们以为我们在逃。其实我们在等。”
“可他们人多啊!”裴千雅小声说,“万一……万一他们分两路,一路强攻,一路绕后呢?”
“他们会。而且一定会从北坡迂回,那边林密坡缓,适合隐蔽推进。但他们不知道北坡的‘缓’,是因为底下全是腐土。一脚踩空,就是三米深坑。”
“你挖的?”唐芯问。
“我布的。加上天然塌陷带,整条路线只有三条安全路径。我已经标记了两条假的,留了一条真的,上面有绊索,下面有桩刺,中间还有个吊笼。”
“吊笼?”蒋雨萌抬头。
“人掉进去就别想出来。顶上有盖,侧面涂了苦藤汁。碰一下,皮肤起泡。”
姚丽莎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是建了个屠宰场啊……”
“对,他们靠数量,我们靠地形。他们靠装备,我们靠陷阱。他们靠命令,我们靠脑子。”
龙弋走到火堆旁,捡起一块扁石。
“他们有三大弱点。第一,不熟岛,连水源在哪都不知道。第二,轻敌。他们以为我们是普通幸存者,跑都来不及,哪敢设局?第三,他们习惯城市作战,丛林战讲究的是耐心和细节,而这些人急着拿钱走人。”
“可他们真来了,我们怎么挡?”白露问,“弓箭最多射三轮,子弹我们根本没有,近身搏斗?我们五个女生,哪怕有训练,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不挡。”龙弋放下石头,“我们只杀。”
“杀?”唐芯呼吸一紧。
“对。杀掉指挥的,杀掉探路的,杀掉落单的。让他们找不到主将,摸不清虚实,搞不清我们有多少人。一个人失踪,他们就得停;两个人失踪,他们就得查;三个人没了,他们就开始怀疑,岛上是不是不止我们?”
“心理战?”白露反应过来。
“最便宜的武器。一颗子弹要钱,一张网要材料,但一个念头——免费,还传染。”
姚丽莎忽然插嘴:“等等……你是说,我们可以装成不止我们一队人?比如,假装有另一支队伍在暗处活动?”
“聪明。”龙弋看了她一眼,“你已经开始想敌人怎么想了。”
“那……能不能再放点假信号?比如半夜敲石头,或者故意留下脚印通向别的方向?”唐芯越说越兴奋。
“已经在做了。”龙弋指了指西坡方向,“昨天晚上,我让唐芯在高崖摆三角阵,发的是‘存活中’信号。敌人回了,说明他们在盯着。接下来,我会让他们看到更多‘活着的痕迹’,但都不是我们的。”
“比如?”裴千雅问。
“比如东坡坑的假营地。比如北沟的篝火残迹。比如半埋在土里的弹壳。弹壳是我从俘虏身上搜的,型号对得上他们的制式步枪。但位置,是他们绝不会扎营的地方。”
白露低声说:“你是想让他们觉得,有人比他们更早登岛,而且在躲着他们?”
“没错。”龙弋嘴角微扬,“一群看不见的人,比一群看得见的,可怕多了。”
蒋雨萌忽然小声问:“那……我们呢?我们算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龙弋。
“我们?我们是这里唯一的活人组织。有分工,有纪律,有情报系统,有防御工事,有轮岗制度,还有——”他指了指裴千雅手里的本子,“完整的物资记录。”
“我们有眼睛。”龙弋继续说,“了望台每两小时换一次人,没人偷懒。我们有脑子,三天前就猜到他们会用三角阵联络。我们有家,每一道墙都是亲手垒的,每一寸地都走过无数遍。我们不怕黑,不怕冷,不怕饿。”
他停顿一秒,声音更低。
“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信任。谁都不会在半夜偷跑,谁都不会为了活命出卖队友。他们呢?血狼团靠钱维系,谁死了,补谁。但我们少一个,就是少一条命。”
姚丽莎抿了抿嘴:“所以我们的优势,其实是我们不像乌合之众?”
“准确说,我们像一支被打散的小队,但没丢魂。”龙弋点头,“他们以为我们在逃命,其实我们在打仗。他们以为我们在求生,其实我们在布局。”
唐芯猛地站起来:“那还等什么?干啊!”
“不急。”龙弋按住她肩膀,“他们还没进圈。”
“那我们要做什么?”白露问。
“做三件事。”龙弋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保持静默。所有人进出洞必须走暗道,痕迹每日清理。第二,加强侦察。西坡三角阵每天变位,北沟设流动哨。第三,准备诱饵。”
“诱饵?”裴千雅皱眉。
“人形草扎,放在假营地。夜间用绳索拉动,制造活动假象。”他看向唐芯,“你负责教她们怎么做,要像真人,走路带晃,头会转。”
唐芯咧嘴一笑:“包我身上。”
龙弋最后环视一圈:“记住,我们不拼火力,不拼人数,不拼装备。我们拼的是谁更懂这片地,谁更能忍,谁更不想死。”
蒋雨萌忽然开口:“那我……我能做什么?”
“你能认出哪些植物能吃,哪些动物不对劲。你能安抚受惊的同伴。你能发现别人忽略的细节,比如地上多了一片不一样的叶子,或者鸟突然不叫了。”
他走近一步:“这些,都是战斗力。”
蒋雨萌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姚丽莎忽然说:“俘虏那边呢?刀疤还关着,他会不会泄密?”
“不会。”龙弋摇头,“他已经知道,只要他说出我们的事,下一秒就死。而且他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是博士。他宁可被我们杀,也不想去面对那个穿白大褂的疯子。”
白露记录完最后一行,合上本子:“所以,我们现在是在等他们自己走进来?”
“对。”龙弋拿起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正正套住东脊坳口,“他们以为那里是捷径。其实,那是唯一的入口。”
“门,已经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