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雅正坐在火堆边补手套，抬头看见龙弋蹲下，从石缝里取出那个军绿色的包。
“你要用那药了？”她问。
龙弋没答，只拉开拉链，翻到抗生素那一格。铝箔板还在，结晶的痕迹也没消失，但他已经想通了——这玩意儿要是真坏了，早该发霉变味。
他用匕首尖挑破一粒胶囊，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土腥味，没有酸腐气。
“还能吃。”他说完，当着所有人的面，抠出两粒白色小药片，直接扔进嘴里，仰头灌了口水。
姚丽莎瞪大眼：“你就这么干吞？不怕卡喉咙啊？”
龙弋抹了把嘴：“比子弹卡住强。三天，如果伤口不退红，我立刻停。谁都不准偷偷拿去乱用。”
白露担忧：“万一你吃了发烧呢？过敏怎么办？”
“那就说明这药归阎王爷管，咱别碰。”他扯起袖子，露出那道已经开始结痂的口子，“但现在这伤，再拖下去不是发烧的问题，是整条胳膊废不废的事。”
唐芯凑过来：“那你现在感觉咋样？有没有浑身发热？心跳加速？瞳孔放大？像电影里那种狂战士觉醒前兆？”
龙弋点头：“有。我觉得你现在话特别多。”
大家一愣，随即笑出声。
蒋雨萌默默端来一碗水，放在他旁边石头上。
夜幕降下来的时候，海风开始往岩洞里钻。龙弋靠在背风的石壁上，手臂隐隐发烫，像是被人拿烙铁贴了一下又拿开。
半夜，姚丽莎翻身时瞄了他一眼，发现他额角有点反光。
她猛地坐起来：“喂！龙弋你是不是发烧了？”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惊醒了。白露第一时间摸向他的手腕，裴千雅直接翻出体温计——还是那天从医疗包里找到的电子款，居然还有电。
“三十七度八。”
龙弋睁开眼：“正常。免疫系统开工了，烧一点正常。”
姚丽莎抱着胳膊：“你确定这不是药有问题？万一是毒药呢？谁留的东西能那么巧让你捡着？还刚好是你能用上的？太假了。”
龙弋撑着坐直：“我也觉得假。可比起等死，我宁可信这个假。”
唐芯蹲在他旁边，举着手电筒照他脸：“你脸色还行，不像中毒的。而且你要是真倒了，我们几个里总得有人也跟着不舒服吧？结果我们都好好的。”
裴千雅突然想起什么：“我记一下。”她翻出随身带的小本子，撕下一页，写下：
【7月23日，晚9点，服用抗生素（阿莫西林类），剂量2粒；次日凌晨1点，体温37.8c，无呕吐、皮疹、呼吸困难。】
“你还真当自己是护士啊？”姚丽莎瞥她。
“不然呢？以后谁生病，我也得知道之前吃过啥。”
白露看着那页纸，忽然说：“以后这类记录，统一交给裴千雅管。药、症状、反应，全写清楚。咱们不能再靠猜了。”
龙弋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龙弋自己卷起了袖子。
伤口周围的红晕缩了一圈，原本鼓胀的边缘变得平整，按下去也不再疼得抽气。淋巴结那边，肿也松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臂，做了个挥铲的动作，又单手撑地，一口气做了三组俯卧撑。
唐芯张着嘴：“你……你这就好了？”
“还没好透，但能干活了。”他擦了擦汗。
姚丽莎竟然主动提出轮班测体温，还把自己的小镜子贡献出来当反光镜检查喉咙。
蒋雨萌跑去溪边采了几种清凉草叶，捣碎了敷在龙弋旧伤处，凉丝丝的。
唐芯拿着工兵铲，在空地上比划防御动作：“你说我要是被野猪撞飞了，能不能空中翻身再踹它一脚？”
龙弋接过铲子：“能。前提是你落地时不摔个狗啃泥。”
“嘿！我可以练！”
“早训加量。”
她蹦起来：“加就加！我现在就能来十组深蹲！”
姚丽莎翻白眼：“你昨天说要练攀岩，结果爬三米就喊救命。”
“那次是有蛇！真有蛇！”
“你看见了？”
“我感觉到了！气氛就很蛇！”
裴千雅低头记着：“7月24日，晨，伤口红肿显着消退，触压无痛感，体温恢复正常。龙弋已恢复基础体能训练。”
白露站在一旁，看着这群人吵吵嚷嚷，忽然觉得心里某个一直绷着的弦，松了一寸。
她们不再是昨天那群只知道盯着海平面发呆的人了。
她们开始动了，开始管事了，开始相信——只要药还在，人就不算输。
龙弋走到营地中央，把工兵铲插进沙地，铲面朝天，像立了根旗杆。
他没说话，但所有人都懂。
这个人回来了。
这个能带着他们活下去的人，正在一点一点，把自己拼回来。
下午，太阳正猛，裴千雅把医疗包摊开在干净布上晒。抗生素那板药被单独放在中间。
蒋雨萌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用草茎把药板边缘的灰尘扫掉。
姚丽莎走过来：“你干嘛这么仔细？又不是金子。”
“但它比金子有用。要是龙弋那天没挺过来……我们现在可能连火都不敢生。”
姚丽莎一愣，没再说话，默默蹲下，帮她一起清理。
唐芯在远处练习铲击动作，一铲劈空，差点把自己带倒，踉跄两步才站稳。
“你悠着点。”白露走过去扶她，“铲子坏了可没备用的。”
“啥？”
“备用的。”
“哦！”唐芯拍拍胸口，“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说‘斯巴达’呢。”
白露忍不住笑了：“你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奇怪东西？”
唐芯理直气壮：“都是求生知识！比如我知道北极熊不会吃穿黄衣服的人，因为它们以为那是香蕉。”
“……岛上有北极熊吗？”
“万一有呢？我们要有前瞻性！”
龙弋听着她们吵闹，靠在岩壁阴影里，闭了会儿眼。
手臂确实轻松了。脑子也清醒了。
他知道这药救的不只是他一条胳膊。
它救的是整个团队的念头——原来伤不是只能忍，病不是只能熬。
他起身往岩洞走。
刚迈一步，脚底踩到个硬物。
低头一看，是半片破碎的塑料瓶盖，边缘磨得光滑，像是被海水泡了很久。
他捡起来，翻过背面。
上面刻着两个模糊的字母：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