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那“并非越大越好”的一指微光，不仅点碎了天剑宗剑子的骄傲，更仿佛点在了在场所有修士的道心之上。
一种无声的寒意在擎天仙台蔓延。力量、洞察、剑意……轮回宗弟子以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碾碎了传统修仙体系的认知。此刻，再无人敢质疑轮回宗的实力，剩下的只有深不见底的恐惧与忌惮。
高台之上，青云宗宗主赵括缓缓坐回主位，脸上的铁青之色渐渐被一种极致的冰冷所取代。他不再愤怒，因为愤怒源于无力，而他，决不允许自己无力。
“传令下去，”赵括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决绝，“启动‘锁天大阵’基础符文，将青云山脉与外界的通讯……逐步隔绝。”
周毅和刘长老闻言，脸色皆是一变。“锁天大阵”是青云宗护宗大阵的终极形态之一，一旦完全启动，足以封锁一方天地，但其消耗巨大，且在此等场合启动，意图太过明显。
“宗主，这……”刘长老有些迟疑。
“按我说的做！”赵括眼神如刀，扫过两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轮回宗，必须留下。还有柳沐……‘猎龙’计划，不容有失。”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看似平静的柳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柳沐此刻，内心的波澜已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清雪展现出的那点“微光剑意”，让他彻底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楚阳掌握的力量层次，远超此界。这不再是棋子，而是……机缘！一场天大的机缘！
“传讯给夜枭，”柳沐以秘法对隐藏在暗处的下属传音，“计划可以开始了。但目标优先级变更，楚阳……我要活的。他的记忆和传承，比一个不确定的‘龙种’更有价值。”
暗处，炼魂门护法夜枭发出夜枭般沙哑的低笑：“终于要开始了吗？传令各部，按计划渗透，目标，青云宗禁地‘潜龙渊’！至于楚阳……本护法亲自招待！”
他周身黑雾翻涌，气息愈发阴冷诡谲。
……
轮回宗休息区。
清雪安静回归，如同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散步。苏小蛮凑过去，小声道：“大师姐，你刚才那一下，好帅！比我的拳头帅！”
清雪微微摇头：“师尊教诲，大道至简，并非为了‘帅’。”
楚阳目光扫过众弟子，最后落在一直最为安静温婉的余茵身上。余茵气质如水，眸中常含慈悲，仿佛天生便适合济世救人。
“余茵，”楚阳开口，“下一场，该你了。”
余茵柔顺躬身：“是，师尊。”
“你天性仁善，这是你的优点，却也可能是你的桎梏。”楚阳语气平淡，却字字敲在余茵心间，“记住，丹之道，可活人，亦可……杀人。万物皆有其两面，药性与毒性，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今日，便让世人见识一下，何谓……丹杀之术。”
余茵娇躯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挣扎，但很快化为坚定：“弟子……明白了。”
恰在此时，裁判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响起：“下一场，轮回宗余茵，对阵……药王谷，孙淼！”
药王谷，与天衍宗齐名，乃是修仙界丹道执牛耳者。孙淼更是药王谷年轻一代的翘楚，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据说已能炼制出四品灵丹。
孙淼是一名身着青色丹师袍的青年，面容敦厚，眼神清澈，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清香。他走上擂台，看向余茵的目光并无敌意，反而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
“余茵姑娘，”孙淼拱手，语气诚恳，“贵宗弟子神通惊人，令人叹服。在下孙淼，痴长几岁，于丹道一途略有心得。此番比试，不如我们文斗如何？只论丹道，不伤和气。”
他提出文斗，一方面是性格使然，不喜争斗；另一方面，也是见识了轮回宗前几位弟子的恐怖后，心中没底，想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决胜。
台下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这才像话，丹师就该比炼丹，难道让轮回宗那女弟子也一拳打过来不成？
高台上，赵括等人也凝神看来。他们倒要看看，这看似最无害的余茵，在丹道上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柳沐也微微颔首，觉得孙淼此举颇为明智。
然而，余茵却轻轻摇头，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孙道友好意心领。但师尊曾言，实践方见真知。既是比试，自然要见真章。我们……便比一比，谁的‘丹’，更强。”
孙淼一愣，没太明白余茵的意思。比丹的强弱？通常是指品阶和药效，这如何直接比试？
余茵不再多言，素手一翻，一尊看似朴实无华、仅有巴掌大小的黑色丹炉出现在她掌心。她没有引动地火，也没有催发灵焰，只是将几株看似寻常的药草投入炉中，然后，合上了炉盖。
她闭上双眼，双手虚抱丹炉，周身依旧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她在做什么？”
“不用火如何炼丹？”
“那丹炉……似乎是凡铁？”
议论声再起，所有人都看不懂余茵的操作。
孙淼眉头微皱，但出于对对手的尊重，他也取出自己的灵器丹炉，引动地火，开始娴熟地提炼药材，准备炼制自己最拿手的四品“续脉灵丹”。丹香渐渐弥漫开来，手法老道，引得不少懂行之辈点头称赞。
时间一点点过去。
孙淼的丹炉中霞光隐现，丹香愈发浓郁，眼看成丹在即。
而余茵那边，依旧毫无动静，那黑色小丹炉安静地躺在她掌心，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孙淼丹炉中传出清脆嗡鸣，即将丹成的刹那——
余茵，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眸依旧清澈，但眼底深处，却仿佛有无数药材虚影生灭，蕴含着草木枯荣、生死轮转的至理。
她轻轻拍开炉盖。
没有霞光，没有丹香，甚至没有丹药。
只有一缕……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灰色雾气，自炉中袅袅升起。
那雾气毫不起眼，仿佛炊烟。
然而，就在这缕雾气出现的瞬间，孙淼那即将成丹、霞光四溢的丹炉，猛地一颤！炉内充沛的生机灵韵，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紊乱、衰败！那浓郁的丹香也戛然而止，转而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腐朽之气！
“噗——”孙淼心神与丹炉相连，受到反噬，当场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煞白，惊骇欲绝地看着自己那炉彻底报废、甚至散发出毒气的“灵丹”。
“我的丹……怎么会……”他无法理解，自己明明快要成功了！
余茵看着那缕缓缓消散的灰色雾气，轻声道：“我炼的，非是救人之丹，而是……绝灵之息。此息，可断灵脉，腐金丹，绝元婴。丹道，并非只有慈悲，亦有雷霆之怒。用以活人，是为圣手；用以御敌，便是……杀道。”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整个擎天仙台，如坠冰窟！
一缕气息，隔空废掉一炉四品灵丹？甚至能断灵脉、腐金丹、绝元婴？
这哪里是炼丹？这分明是炼制……无解之毒！而且是一种他们闻所未闻，霸道至极的丹毒！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如果说前几位弟子展现的是直接的破坏力，那么余茵这手，则是杀人于无形的恐怖！防不胜防！
孙淼失魂落魄，喃喃道：“丹道……亦是杀道……我……我输了……”他道心受到的冲击，比之前的吴阵和剑无痕更甚。
“轮回宗，余茵胜……”裁判的声音已经麻木。
高台上，赵括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轮回宗……竟然连最看似无害的弟子，都掌握着如此诡谲霸道的手段！此宗不除，他心难安！
柳沐眼中精光爆闪：“丹杀之术！竟是早已失传的丹杀之术！这楚阳，身上的秘密简直无穷无尽！”他体内的那丝力量，对那“绝灵之息”表现出了极强的厌恶与……一丝恐惧？
夜枭在暗处兴奋地低吼：“好好好！连这等偏门禁忌的传承都有！这楚阳，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太古宝库！动手！立刻开始渗透潜龙渊！本护法已经等不及要亲手炮制他了！”
楚阳对余茵微微颔首，表示认可。余茵微微抿唇，收起黑色小丹炉，安静退回。
五名弟子，五场比试，五种截然不同却同样震撼人心的手段。轮回宗之名，已如煌煌大日，无可阻挡地照耀在整个修仙界上空。
楚阳的目光，再次看似随意地扫过人群。这一次，他的目光在一个面色蜡黄、气息孱弱，仿佛久病缠身的少年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那少年正死死盯着余茵，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希望之光。
“差不多了。”楚阳心中默念，“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感受到，周围的空间中，那属于炼魂门的阴冷死寂之气，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4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