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永夜更深沉、比星陨更荒芜的死寂!
镇星峰顶,亿万星骸洪流奔腾咆哮的毁灭景象尚未完全消散,那冰冷寂灭的道韵仍在天穹间回荡,如同末日后的余烬,灼烧着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
七位镇峰长老如同泥塑木雕般悬立虚空,仙躯僵硬!他们脸上所有的凝重、惊疑、乃至那一丝残留的狂热,都在陈铭按落手掌、引动“天陨星河”异象的刹那,被彻底冻结、崩碎!
唯有瞳孔深处,倒映着那片毁灭星河的源头——那个平静得令人心胆俱裂的银发身影!
焚天长老的红脸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发出梦呓般的声音:“星陨纪元……寂灭本源……这……这根本不是敲钟……是唤醒亘古沉眠的星辰之殇……”
长生长老的生机道韵都显得迟滞,眼中充满了对无法理解存在的茫然:“筑基……引动道钟本源投影?万古未有……他是道?还是劫?”
镇岳长老引以为傲的山岳道心,此刻如同被亿万星辰同时撞击,布满了裂痕,只剩下嘶哑的呻吟:“……法则……那是凌驾于道韵之上的……法则之力?!”
他们的仙念疯狂扫视着陈铭,却如同泥牛入海!那单薄的筑基境表象之下,仿佛蛰伏着一片吞噬一切的混沌深渊,根本无从窥探!这认知上的绝对碾压,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越了道钟轰鸣本身!
厉沧溟瘫在废墟里,全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嘎吱作响。
他想尖叫,想狂笑,想否定眼前这撕碎他所有认知、所有骄傲、所有存在意义的荒谬一幕!但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寒冰冻结,连呜咽都发不出来。
只有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铭,里面翻滚着妒恨、恐惧、以及彻底崩溃的……绝望!
他明白,自己之前所有的刁难,所有的审判,在这样恐怖的存在面前,是多么渺小、多么可笑!招惹?他已经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了!
林红樱和楚冰岚相互搀扶,娇躯摇摇欲坠。林红樱那身火红的法裙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她呆呆地看着天穹上那道缓缓收回手掌的银白身影,口中无意识地喃喃:“我们……究竟带了……什么怪物……回来……”
楚冰岚紧抿着发白的嘴唇,冰蓝色的眼眸中再无一丝清冷,只剩下颠覆认知的骇然和深入骨髓的茫然。带这个怪物入宗?是福?还是滔天巨祸?
嗡——!
亿万星骸洪流缓缓消散于虚空,留下破碎黯淡的天宇。 陈铭立于镇星峰顶的残破黑曜岩上,身形依旧挺拔。
他缓缓收回按在钟壁上的手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星辰寂灭的冰冷触感。
他并未看下方如同末日般死寂的众人,目光平静地抬起,投向了九峰之中那最高、最缥缈,仿佛连接着大道源头的终极之地—— 第九峰:星辰峰!
峰巅孤悬,云雾缭绕,一口看似最为古朴无华,却又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空”与“无”之意的青铜巨钟静静悬浮。 问道钟——无相问道钟!
没有迟疑。 银白身影踏空而起,步伐稳定,仿佛脚下并非狂暴未散的道韵乱流,而是坚实的阶梯。他逆着破碎的天光,朝着那最终问道之地,步步登临!
“他……真的去了……”
“无相问道钟……从未响过……”
“他难道真要……九响绝颠?!” 这一次,连惊呼都变得虚弱无力,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等待最终审判降临的窒息感。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陈铭的身影,稳稳落在了星辰峰顶。 这里空无一物,唯有无相问道钟悬于中央。
钟体古朴,无任何符文雕饰,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万道未生的原始混沌之意。
没有道韵显现,没有威压散发,只有一种包容一切、又超脱一切的“无相”。
陈铭立于钟前。 这一次。 他没有立刻抬手。 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眸。 就在他闭目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言喻、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初始碎片——那枚带他穿越时空、神秘莫测的银色核心,骤然亮起,化为一道贯穿意识海的银色光柱!
八品时尘玉髓碎片——得自碎星峡时空边缘的瑰宝,瞬间融化,化作亿万点流动的时光尘埃,缠绕而上!
时痕之种——上古幻境中,那位神秘青年所赠,代表着时痕剑宗核心传承的种子,爆发出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古老时间刻痕!
时源道种——引动时间本源的核心!此刻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起来!
四枚蕴含着时间至高奥义的碎片,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捏合!它们在陈铭的丹田、识海深处疯狂旋转、碰撞、融合!
轰隆隆隆——!!! 天地!在这一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的呻吟! 并非局限于青霞宗! 而是整个中州大陆!乃至更遥远的地域!
天空! 深邃的天穹瞬间化为一片流淌的银色熔炉!不再是星辰,不再是日月,而是纯粹到极致的、沸腾的时间本源!
无数条横贯天际、巨大无匹的银色长河凭空出现,它们并非静止,而是以超越光、超越思维的速度在奔腾、倒流、环绕、交缠!过去、现在、未来的光影碎片在其中疯狂闪烁、破碎、重组!时间长河的虚影如同实质的枷锁,缠绕在每一寸空间之上!
大地! 脚下坚实的大地变得虚幻扭曲!山脉、河流、森林的轮廓时而清晰如初,时而又如同一张被揉皱又铺开的古老画卷,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地貌形态!
时光的涟漪如同实质的水波,一圈圈扩散开去!草木疯狂生长又瞬间枯萎化为尘埃,岩石风化成砂砾又在下一秒凝聚成山丘!一种万物都在急速经历生灭轮回的恐怖景象席卷四方!
规则! 空间不再是稳定的!镜面般的裂痕凭空出现,又在时间之力的作用下瞬间弥合!灵气彻底狂暴,各种天地元气被强行扭曲、糅合,爆发出毁灭性的混沌乱流!
光线在时间乱流中扭曲变形,声音被拉伸成尖锐的嘶鸣或凝固成永恒的静默!最基础的物理法则,都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曳!
“啊——!”
“我的修为!我的寿元!”
“时间……时间在撕扯我!” 整个青霞宗,如同被投入了时间炼狱!无数弟子发出凄厉的惨叫!
有的瞬间白发苍苍,容颜枯槁;有的却返老还童,成为懵懂幼童;有人感觉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沸腾冲击,有人则惊恐地发现自己辛苦修成的道基正在瓦解!这是时间规则混乱带来的直接反噬!
“时间长河具现?!万道哀鸣?!!”
“这是……天地反噬!大道不容!!”
“他体内……到底有什么?!!” 七位镇峰长老瞬间面无人色!再也顾不得什么仙家威仪!七道磅礴浩瀚的仙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七色巨大的仙道光罩,猛地罩向各自山峰,试图庇护门下弟子!
但他们的仙光光罩在时间长河的汹涌冲刷下剧烈扭曲,如同狂涛中的纸船,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七位长老同时闷哼,嘴角溢血!眼中只剩下极致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厉沧溟被一股无形的时间乱流卷起,狠狠砸在远处的山壁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像条濒死的鱼般张着嘴,看着那搅动时间长河的银发身影,所有的怨恨、嫉妒都化为了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怪物……不!这是行走在人间的……时光之神!是禁忌!是不可知的灾难!
林红樱和楚冰岚紧紧抱在一起,蜷缩在七位长老联手布下的、已经变得稀薄不堪的仙光余晖之中。
她们的身体在时间乱流的影响下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两人脸色煞白如纸,看向陈铭的目光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渺小如微尘般的卑微。
她们带来的不是一个弟子……而是一个足以颠覆世界、引动时间长河暴走的……灭世灾星!
就在这时间长河肆虐、天地规则哀鸣、万物濒临崩溃的恐怖巅峰! 就在七位长老仙力即将耗尽、无数弟子濒临道崩人亡的绝望边缘! 陈铭那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超越了一切时空束缚的圆满气息,如同宇宙初生时的第一缕光芒,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开来!那混乱奔腾、搅碎万物的银色时间长河虚影,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倒卷而回,瞬间没入他的身体!
他体内那四枚光芒璀璨的时间碎片,在极致的碰撞与融合之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沌光华,最终——彻底融合为一!化作一颗如同心脏般缓缓跳动、流淌着混沌银辉的完美道种!
咔嚓!咔嚓!咔嚓!
他身上那凝气境的假象如同碎裂的瓷器般片片剥落! 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 他的气息如同挣脱了亿万重枷锁的太古神魔,以一种令天地战栗、让时光俯首的速度疯狂攀升!每一瞬都跨越一个大境界!
恐怖的威压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轰然劈开一切混乱的时间乱流!破碎的空间瞬间弥合,狂暴的灵气骤然平息!那足以压塌星辰、碾碎万道的威势,让七位长老联手布下的仙光如同烛火般瞬间熄灭!
大乘境!大乘初期!大乘中期!大乘后期! 大乘——圆满!!!
银发飞扬,衣袍猎猎! 一股独属于大乘圆满、肉身成圣、法则铭骨的无上气息,如同苏醒的洪荒巨神,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仅仅是自然散逸的威压,就让整座星尘峰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
他静静立于星尘峰顶,如同时间的主宰。 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如同蝼蚁般匍匐的众生。 无相问道钟,悬于他面前。
就在这时! 就在陈铭那大乘圆满、超脱凡俗的威压笼罩天地的瞬间! 那口自青霞宗立宗以来,从未被任何力量主动敲响过的、象征着大道源头的无相问道钟——
嗡!!! 没有任何外力触及! 它那古朴无华的青铜钟体,猛地一震! 一道无法用任何颜色、任何声音去形容的混沌光晕,如同水波涟漪般,无声无息地从钟体上荡漾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刺破苍穹的光柱!
只有一种—— 仿佛开天辟地的第一缕道音! 仿佛万道臣服、诸界共鸣的宣告!
一种直抵神魂最深处、引起灵魂与大道本质共振的——无相道鸣! 它无视距离,无视阻碍,无视修为! 清晰地响彻在青霞宗每一个生灵的脑海深处!响彻在这片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道钟自鸣! 为圣而鸣!
“噗通!” “噗通!” “噗通!”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按下! 星尘峰下,无论是高高在上的镇峰长老,还是趴伏在地的普通弟子,无论厉沧溟,还是心神剧震的林红樱、楚冰岚,甚至包括那被陈铭力量护住的小石头……
所有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膝盖如同被万钧山岳击中,重重地砸在了破碎狼藉的地面之上! 向着那峰顶之上。
那道银发如雪、气息如渊的身影。 向着那口自鸣的无相问道钟。 向着那引动时间长河、威压诸天的——大乘圣尊! 俯首! 跪伏!
万籁俱寂。 唯有那无声的道鸣,在灵魂深处。 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