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如潮水般收回,那‘赤眼金熊’巢穴内的景象却如同烙印般刻在黄风脑海,尤其是那弥漫在盆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与暴戾气息,以及神识偶然捕捉到的、发生在阴暗角落里的弱肉强食的残酷画面,让黄风胃里一阵翻涌,感到十分的恶心。
“如此凶残暴虐,视人类为血食……这等妖物,若是能擒下,送往那西梁女国给那胖掌柜‘采补’,倒真算是物尽其用,绝配了!” 一个冰冷而带着几分厌恶的念头闪过。这赤眼金熊,简直是为完成女王任务而“量身定做”的恶徒。
不过,此次探查也并非全是坏消息。最让黄风感到一丝宽慰的是,那‘赤眼金熊’对他的神识探查,似乎毫无所觉,从头到尾都未曾表现出任何被窥探的反应。
“这点来看,他的灵觉敏锐程度,比当年万妖山那帮老奸巨猾的妖王,可是差了不少火候。” 黄风心中略定。这意味着,至少在信息战层面,他占据着主动权。
他重新评估起青虎与赤眼金熊的那场战斗。青虎能和他硬撼三百回合,这说明那老熊的真实战力,应该和青虎就在伯仲之间,或许略胜一筹,但绝未达到碾压的程度。 当时青虎之所以最终落败,恐怕更多是因为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加上饥渴交迫,状态早已不在巅峰。若是公平对决,胜负犹未可知。
然而,个体的实力差距可以弥补,但整体的实力对比却无比悬殊。那寨子里,妖兵数量众多,多以熊、狐、狼、猫等肉食性妖族为主,这些妖族天生便比寻常草木精怪或猪妖之类更具攻击性,战力颇为强悍。加之他们据险而守,粮草充足,以逸待劳……
“这仗……不好打啊。” 黄风低声自语,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同巨石般压在心头。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敌逸我劳,敌富我贫……几乎所有的劣势都集中在了自己这一边。强行攻打,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将青虎和这帮老兄弟最后的本钱也赔进去。
他不自觉地抬手,用力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眉宇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帐内灯火摇曳,将他沉思的身影投在帐壁上,显得孤独而凝重。
帐内孤灯下,黄风的思绪如同车轮般飞转,将可能借助的外力逐一推演、审视。
“能否请动狮驼岭的鹏魔王前来助拳,降服此獠?”
这个念头首先浮现。毕竟是自己曾经誓死追随的大哥,实力更是金仙级,若他出手,收拾一个赤眼金熊当不在话下。但黄风随即缓缓摇了摇头,自行否定了这个想法。
理由很现实:
“一、不一定能请得动。”黄风心中暗忖,“这位大哥如今在狮驼岭,看似尊贵,实则身不由己。上有佛祖法旨约束,下有青毛大圣、白象两位‘结义兄弟’掣肘。他是否还能如往日般随心所欲?况且,我被灵山驱逐,他未曾挽留,虽有情义,却也显出其处境微妙。他是否真能被‘定数’允许,离开狮驼岭来此插手? 而那两位‘兄弟’,表面和气,实际态度如何,是敌是友,还真不好说。 贸然相求,恐反为他招祸,也为自己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二、即便请来,后果难料。” 黄风眉头紧锁,“鹏魔王大哥的性情,我深知。他虽不似这赤眼金熊般以虐杀为乐,令人作呕,但其上古妖神的凶戾本性,其手段之酷烈,血腥程度绝不亚于此熊。他若真个降临,盛怒之下,这赤焰山怕是真要血流成河,事态恐难控制。届时,是驱狼吞虎,还是引火烧身?难以预料。”
排除了鹏魔王,另一个拥有强大背景的名字浮现——青毛大圣。
但一想到此人,黄风便觉心头一阵膈应。自从万妖山那桩旧事,尤其是看清其身为佛门坐骑却行事诡谲、算计深沉之后,黄风对他是避之不及,根本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与此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
那么,近在咫尺的西梁女国呢?
她们兵力强盛,若能合作,剿灭一个山寨妖王应当不难。但黄风略一思忖,再次苦笑着摇头。
“我如今是占山为王的‘匪’,在她们眼中,与那‘赤眼金熊’在性质上并无本质区别,都是威胁地方安定的妖族势力。西梁女国若是出兵剿匪,名正言顺,她们会只打赤眼金熊,而放过近在咫尺的我们吗? 恐怕更大的可能是顺手牵羊,将我们这点可怜的人马也‘一勺烩了’,永绝后患。与她们合作,无异于自投罗网。”
排除了所有可能的外援,结论已然清晰而残酷。
黄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和清明。
“外援已绝,前路已清。” 他低声自语,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做出最终的决断,“不能靠天,不能靠地,不能靠过往的交情,也不能靠虚无的侥幸。”
他的目光投向帐外沉沉的夜色,投向赤眼金熊巢穴的方向,一股久违的、属于他自己的斗志在胸中重新点燃。
“那么,就只能靠自己了! 靠我黄风,靠青虎,靠山寨里这些信任我、追随我的老兄弟!”
“没有援兵,我们就自己成为精兵!没有粮草,我们就自己去夺取!没有坦途,我们就用自己的双脚,踩出一条生路!”
他知道,这将是一条无比艰难的路,但也是一条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路。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挑战,此刻都化为了他必须独自承担的责任。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赤眼金熊……就让你我,在这赤焰山中,分个高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