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宋阳站在案前,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粮册,册页上的数字像针一样扎眼。案前围着赵老蔫、王二柱、李氏和账房先生,每个人的脸色都和外面的天一样沉,粮窖里的存粮只剩六百石,庄内四百三十口庄民加外营一千二百难民,再算上联防队的五十人,这点粮连两个月都撑不住。
“现在不是讲公平的时候,是讲活命。”宋阳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指节因用力攥着粮册而泛白,“从今天起,全庄实行严格配给制,按人头和工种定量,一粒粮都不能多给。”
他顿了顿,念出早已算好的份额:“壮丁:每日一斤半粮,以小米、红薯干混合发放;老人、孩子:每日一斤粮,优先给细米;护庄队、火器工坊工匠:每日两斤粮,保证战斗力和生产;医疗、分粮等关键岗位:每日一斤八两粮,其余非必要岗位,全部并入垦荒或防御队,按壮丁标准配给。 ”
账房先生猛地抬头:“小哥,壮丁一斤半粮……只够喝两顿稀粥,要是干重活,根本顶不住啊!”
“顶不住也得顶。”宋阳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现在停掉所有非必要生产,学堂除了教庄民认‘防御信号’‘草药识别’,其他课全停;工坊只保留火器打造,农具修补、木活等一律暂停;连庄里的养鸡场,都要减少喂食,鸡蛋优先给病人和孩子。所有资源,都要集中在‘保人命、守庄子’上。”
赵老蔫叹了口气,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看着大家一起饿死。”
消息传到晒谷场时,庄民和难民正排着长队领粮。账房先生带着两个庄民,用一杆小铜秤仔细称重,每个布口袋都要称三次,确保不多不少。新庄民李二接过自己的粮袋,捏着薄薄的一袋粮,忍不住抱怨:“这么点?之前还能顿顿有窝头,现在这粮,熬粥都得掺半锅水!”
“嫌少?”赵老蔫走过来,掀开李二的粮袋,里面是混合着红薯干的小米,“你知道庄里现在剩多少粮吗?再省着吃,也只够撑两个月!要是不想吃,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着你!”
李二被怼得哑口无言,却还是不甘心地嘟囔:“我在老家的时候,再旱也没饿过肚子……”
队伍末尾,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抱着母亲的腿哭:“娘,我饿,我要吃窝头……”母亲只能把怀里的半块干硬的红薯干塞给孩子,低声哄:“乖,先吃这个,晚上娘给你熬粥。”孩子咬了一口红薯干,干得咽不下去,哭得更凶了,哭声在空旷的晒谷场上格外刺耳。
宋阳站在粮仓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灌了铅。他知道,庄民们早就习惯了温饱的日子,突然削减口粮,肯定会不适应,尤其是新庄民,还没完全融入,更容易心生不满。可他没有别的办法,粮就这么多,要么大家一起省着撑,要么坐吃山空,等着饿死或被清军攻破。
“小哥,外营的难民说,要是再这么少,他们就自己出去找粮了。”王二柱匆匆跑过来,语气带着担忧,“有几个年轻的,已经在偷偷收拾东西,说宁愿去山里找野菜,也不愿在这儿挨饿。”
宋阳皱起眉:“派护庄队去外营盯着,不许任何人私自离开,外面流民遍地,还有乱兵,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告诉他们,只要跟着宋家庄,至少能保证每天有口吃的,要是敢擅自离开,以后再想回来,绝不收留。”
夕阳落在晒谷场的粮堆上,只剩下小半堆的粮食在余晖里泛着惨淡的光。庄民们提着薄薄的粮袋,低着头往家走,没人说话,只有孩子偶尔的哭声打破沉默。宋阳望着他们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空间里还有些储存的粗粮和野菜,可他不敢一次拿太多,怕引起怀疑。只能每天偷偷拿出一点,交给李氏,混在公共的粥里,尽量让大家能多喝一口。
他知道,配给制只是权宜之计,要是旱情再不停,要是清军再不来,宋家庄迟早会被饥饿压垮。可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咬牙撑着,等着哪怕一丝转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