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绿水如同液态的冰，瞬间灌满了林枫的口鼻耳道，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的胸腔，耳膜嗡嗡作响。密封门后并非预想中的通道，而是一个灌满了水的、更加狭窄幽闭的圆柱形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竖直放置的钢铁棺材。
阿纳托利在他身边疯狂地挣扎，肺里的空气变成一串串绝望的气泡向上逃逸，他的手胡乱地抓挠着林枫，求生的本能让他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险些将两人一起拖向更深的水底。
林枫强忍着窒息感和刺骨的寒冷，用尽全身力气挣脱阿纳托利的纠缠，一手死死抓住密封门内侧一个凸起的管道支架，另一只手摸索着向上方。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顶壁——没有出口！
他们被困在了一个完全淹没的水下密封舱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水草，缠绕上林枫的心脏。他强迫自己冷静，肺部火辣辣地疼，意识因为缺氧开始有些模糊。他环顾四周，借着从尚未完全闭合的密封门缝隙透进来的、被水折射得扭曲变形的惨绿色灯光，勉强看清了这个地方。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水压调节舱或者大型管道的检修竖井，直径约两米，高度不明，上下都淹没在墨绿色的深水中。舱壁上布满了锈蚀的梯格和各种看不懂的阀门仪表，大多已经报废。唯一的光源和微弱的空气来源，就是那道他们刚刚进来的、还在缓缓渗水的密封门缝隙。
必须上去！回到水面！哪怕外面是追兵，也比活活淹死在这里强！
林枫拽住几乎已经失去意识、开始向下沉沦的阿纳托利，双脚蹬住舱壁，沿着锈蚀的梯格，拼命向上攀爬。每上升一点，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和所剩无几的氧气。绿色的水光在头顶摇曳，仿佛遥不可及。
就在林枫感觉肺部即将炸裂，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他的头猛地撞破了水面！
“咳！咳咳咳！”他贪婪地、剧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发现自己正处于这个圆柱形竖井的上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勉强能让两人头部露出水面的空气夹层。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腐烂的木屑和不知名的白色泡沫。
阿纳托利也被他拖出了水面，像一摊烂泥般挂在他身上，双眼翻白，只剩下本能的、微弱的呼吸。
林枫靠在冰冷滑腻的舱壁上，大口喘息着，恢复着力气。暂时安全了，但危机远未解除。密封门外的追兵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很可能在想办法打开门，或者守住出口。而这个空气夹层的氧气有限，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他必须尽快找到其他出路。
借着从下方水面透上来的、微弱的绿色反光，他仔细观察着这个空气夹层。顶部是密封的金属穹顶，没有任何出口。四周的舱壁……他的手指在滑腻的锈蚀面上摸索，忽然，在靠近水面的一个位置，摸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网格状的金属盖板，似乎是一个旧的通风口或者线路检修口。盖板锈蚀得很严重，边缘有缝隙。
希望渺茫，但这是唯一的选择。
林枫将昏迷的阿纳托利安置在一个能靠住舱壁的位置，确保他的口鼻露出水面，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下，游到那个网格盖板前。他用手抠，用从口袋里摸出的那支坚硬的钢笔撬，用尽一切办法，试图弄开它。
锈蚀的金属在他的蛮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点点变形。终于，“咔嚓”一声，整个盖板被他硬生生撬了下来，露出了后面一个黑洞洞的、仅容头颅通过的狭窄管道！
一股微弱的气流从管道深处吹出，带着一股更加陈腐、但却没有水腥味的气息！有气流，就意味着可能通往其他地方！
林枫心中狂喜，立刻浮出水面，换了口气，然后再次潜入，抓住阿纳托利，试图将他塞进那个管道口。但阿纳托利完全昏迷，身体瘫软，管道口又太小，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夹层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林枫感到一阵阵头晕。密封门的方向，隐约传来了金属撞击和撬动的声音，追兵已经在尝试破门了！
不能再等了！
林枫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先将阿纳托利尽量推到管道口下方，让他的脸部尽可能靠近气流，然后自己深吸一口气，率先钻入了那狭窄的管道中。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崎岖，布满了尖锐的金属毛刺和缠绕的废弃线缆，每前进一寸，衣服都被刮擦撕裂，皮肤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他只能像虫子一样，依靠手肘和膝盖的力量，在绝对的黑暗中艰难地向前蠕动。
爬行了大约七八米，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光，并且传来了极其微弱的人声！
林枫心中一凛，立刻停下动作，屏住呼吸，将耳朵紧贴在冰冷的管壁上。
声音很模糊，像是从某个通风系统的格栅另一边传来，断断续续，但能分辨出是两个人在对话。一个声音冷静而带着权威，另一个声音则显得恭敬甚至有些惶恐。
“……仪式准备已经就绪，能量引导阵列达到峰值波动，‘钥匙’的共鸣信号虽然不稳定，但强度足够……”这是那个恭敬的声音。
“安德烈那边有什么异常？”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这个声音……林枫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绝对不是安德烈，也不是伊莲娜。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淡漠。
“波波夫先生……他似乎对‘容器’的突然失控和失踪非常愤怒，调动了所有守卫进行搜索，重点集中在底层废弃区……他认为这是‘钥匙’蓄意破坏，可能影响了仪式的‘纯净度’……”
“愚蠢。”那个冷静的男声带着一丝不屑，“愤怒和恐惧才是最好的催化剂。伊莲娜的崩溃和‘钥匙’的逃亡，都在计划之内，这能最大程度激发‘圣父’的‘食欲’……我们需要的是彻底的释放，而不是可控的引导。‘最终献祭’的规模，远超安德烈那个守卫队长的理解。”
林枫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个陌生的男人，竟然对伊莲娜的崩溃和他们的逃亡了如指掌，甚至认为这是“计划之内”？他才是幕后真正的操控者？伊莲娜和安德烈，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而所谓的“最终献祭”，目的竟然是……彻底释放“圣父”的“食欲”？！
“那……‘清理程序’……”恭敬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照常进行。仪式一旦启动，能量风暴会湮灭所有不稳定因素。包括安德烈，如果他碍事的话。”男人的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波澜，“至于那个‘钥匙’……他逃不出这座山。找到他，或者……让祭坛的余波处理掉他。‘门’只需要开启一瞬间就足够了。”
“是……属下明白。”
对话似乎结束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枫趴在冰冷狭窄的管道里，浑身血液几乎要冻结。他无意中窃听到的这段对话，揭示了一个比伊莲娜笔记更加黑暗、更加恐怖的真相！他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好走向毁灭的祭品！那个神秘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必须阻止仪式！至少，要找到伊莲娜提到的“镜面另一侧”的出路！
他奋力向前爬去，管道的微光越来越近。终于，他爬到了尽头，眼前是一个百叶窗式的通风口格栅。格栅另一边，是一个灯火通明、摆满各种精密电子设备和显示屏的监控中心！刚才对话的两人已经离开，只剩下机器运转的低鸣。
而就在监控中心一侧的墙壁上，林枫看到了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观察窗。窗外，赫然是那个圆形斗兽场般的祭坛大厅！祭坛上的幽蓝符文已经亮到了极致，如同燃烧的蓝色火焰，中央凹槽内的暗红色液体正在剧烈地沸腾、翻滚！整个大厅笼罩在一片令人心悸的能量场中！
而透过观察窗的反光，林枫能看到监控中心内部的景象，包括……他自己所在的这个通风口格栅！
这就是伊莲娜说的“镜面”？这个观察窗，就是“镜面另一侧”？！
出路就在这个监控中心里！
但如何进去？格栅是从外面固定的，强行破坏肯定会触发警报。
就在这时，监控中心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技术员服装、端着咖啡杯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一台主控电脑，开始敲打键盘。
林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机会稍纵即逝！
他必须冒险一搏！
他轻轻敲击了一下通风口的格栅，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嗒”声。
那个技术员似乎听到了，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通风口的方向。
林枫屏住呼吸。
技术员皱了皱眉，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朝着通风口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