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星尘,飘散在黑洞引力撕扯的虚空中。独自面对。这个词组在卡修斯队长的意识中激起的不是解脱,而是被点燃的怒火与不容置疑的责任。
“终点?”卡修斯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斩钉截铁,如同爆弹枪上膛的铿锵声,“死亡守望的任务,从不是到达某个地点,而是完成使命!我们的使命是确保‘最终保险库’的力量用于对抗人类的敌人,而不是落入混沌或……其他任何势力之手!”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逼近的吞噬者战舰和审判庭舰队,“只要还有一个死亡守望战士站立,使命就未终结。”
他一步踏到凯尔面前,动力甲几乎相撞,逼视着对方:“而你,法伦,无论你是什么‘载体’,你现在,依然,是死亡守望的一员!你背负着帝皇的圣言,背负着守望者的遗产,也背负着这支小队的存亡!独自面对?那是逃避,不是统御!”
卡修斯的话如同重锤,敲打在凯尔因虚弱和重压而几乎封闭的心防上。他看到了多克在忙碌检查阿尔特斯和扫描环境的同时,向他投来的、带着技术军士特有固执的眼神;他也看到了昏迷的阿尔特斯手中依旧紧握的力场杖。
他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
就在这时,外部局势骤然变化!
吞噬者那艘生物战舰的腹部突然打开数个孔洞,如同蜂巢,无数小型、迅捷如同鲨鱼般的登舰艇蜂拥而出,它们的目标明确——凯尔所在的这块漂浮岩体!它们要强行捕获“载体”!
几乎同时,审判庭-机械教联合舰队也开火了!但他们攻击的目标,并非凯尔,也非死亡守望,而是那些扑来的吞噬者登舰艇!密集的激光阵列和宏炮副炮组成交叉火力网,瞬间将冲在最前方的几艘登舰艇化为燃烧的残骸!
公共通讯频道(一个古老且极易被监听的通用频段)里,传来一个冰冷、经过机械改造的声音,属于机械教勘探船的指挥官:
“异端渣滓!‘神之机械’的圣物岂容你们染指!目标Alpha(指凯尔)必须由我们回收,进行神圣的解析与净化!”
混沌与帝国,在这黑洞的边缘,为了争夺同一个“载体”,提前爆发了冲突!这为死亡守望小队赢得了极其宝贵,但也极其危险的喘息之机。
“他们打起来了!”多克喊道,“但我们成了风暴眼!”
卡修斯瞬间做出决断:“多克!不惜一切代价,尝试与审判庭舰队建立加密短程通讯!告诉他们,想要‘载体’,就先清理掉这些混沌杂碎!我们可以提供‘载体’的实时数据和‘保险库’入口的精确坐标作为交换——但必须在我们确认安全之后!”这是一场与虎谋皮的交易,但却是目前唯一能利用的局面。
“阿尔特斯怎么办?”
“我来照顾他。”凯尔突然开口。他走到昏迷的智库身边,半跪下来,没有使用新生之手,而是将覆盖着“饕餮”动力甲的手掌虚按在阿尔特斯的额头上。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微弱的、源自埃里奥斯的“守望者”能量,混合着一丝他自己独特的、调和后的灵能本质,如同最精细的探针,抚过阿尔特斯因透支而紊乱的灵魂之海。
这不是治疗,更像是……梳理和稳定。阿尔特斯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变得平稳了一些。
卡修斯看着这一幕,眼神深邃。凯尔的力量,确实在朝着某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向演变。
多克那边传来了进展:“队长!链接建立!是审判庭的代表,一个叫‘清算者’卡恩的激进派法官!他同意了临时合作,但要求我们立刻共享‘载体’生物读数和我们推测的‘保险库’入口模型!”
“给他部分模糊化的读数和不完整的模型!”卡修斯毫不迟疑,“吊着他们!我们需要时间找出真正的入口!”
就在双方进行着危险的信息博弈,外部炮火纷飞之际,凯尔闭上了眼睛。他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将全部感知沉浸在与黑洞引力的对抗中,沉浸在那来自“最终保险库”的、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呼唤”里。
埃里奥斯的知识碎片在意识中旋转、组合。保险库不在视界之内,那意味着彻底的毁灭。它存在于一个引力的“平衡点”,一个需要特定“钥匙”和“共鸣”才能触及的……现实褶皱之中。
他的新生之手开始微微发热,那内部的星云核心与远方某个存在产生了共振。不是空间坐标,而是一种……状态坐标。
“我找到了。”凯尔睁开眼,看向岩体边缘某处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入口不在‘那里’,而在‘这时’。”他需要引导残存的力量,在特定的引力波动节点,与保险库的“锁”产生共鸣,强行在现实结构上“撕开”一道口子。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专注,需要能量——而他们最缺的就是这些。
吞噬者的登舰艇在审判庭的火力下损失惨重,但那艘生物战舰本身开始调整姿态,主炮口凝聚起令人不安的、带着吞噬属性的幽暗能量。审判庭舰队则一边应对登舰艇,一边分出炮火警告性地射向死亡守望所在的岩体周围,逼迫他们交出更多数据。
压力越来越大。
“我需要掩护!”凯尔低吼一声,不再犹豫,全力催动新生之手,开始引导共鸣。暗银色的手掌前方,空间开始出现水波般的涟漪,一丝极其微弱、但与黑洞背景格格不入的、带着秩序感的金色光辉开始从虚无中渗透出来。
这异象立刻被双方捕捉!
“他在强行开启通道!”机械教指挥官的声音带着狂热与急迫。
“阻止他!或者夺取他!”吞噬者战舰内部传来混沌扭曲的咆哮。
更多的登舰艇不顾伤亡地冲来,审判庭的炮火也更加密集,甚至有几发电浆射流擦着岩体边缘飞过,灼热的气浪让多克几乎站立不稳。
卡修斯和刚刚恢复些许意识的阿尔特斯(在凯尔的稳定下)挺身而出!
卡修斯的爆弹枪喷射出愤怒的火焰,精准地点射着试图靠近的登舰艇引擎。阿尔特斯则强撑着,再次展开灵能护盾,这一次,护盾的范围更小,但更加凝实,勉强抵挡着四处飞溅的爆炸破片和零星的定向能射击。
多克则利用技术手段,释放出大量的通讯干扰和虚假能量信号,试图混淆敌人的瞄准系统。
这是一场绝望的防守。岩体在炮火中剧烈震动,不断有岩石被剥离,坠入下方的黑暗。死亡守望小队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凯尔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个正在缓缓打开的“褶皱”上。汗水浸透了他的内衬,顺着额角滑落,在面甲内蒸发。他能感觉到“饕餮”动力甲在贪婪地吸收着逸散的能量,甚至开始隐隐试图反向影响他的引导。戈尔甘的“清理”程序,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而未落。
通道的开口越来越大,已经隐约能看到后面并非星空,而是一条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不断向前延伸的金色光桥,光桥的尽头,是一个模糊的、巨大的菱形结构轮廓——那,就是“最终保险库”!
就在通道即将稳定到足以通行的瞬间——
一道来自吞噬者主炮的、粗大的幽暗能量束,如同死亡的长矛,穿透了审判庭的火力网和阿尔特斯的灵能护盾,直射凯尔的后心!这一击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足以将他连同整个岩体一起湮灭!
“法伦!”卡修斯目眦欲裂,却来不及救援!
阿尔特斯拼尽最后的力量试图偏转,但灵能护盾如同玻璃般破碎!
千钧一发之际,凯尔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试图用新生之手格挡。
他猛地转身,将正在维持通道入口稳定的新生之手,迎向了那道吞噬能量束!
同时,他主动放开了对“饕餮”动力甲的部分压制!
“轰——!”
幽暗的能量束狠狠撞上了新生之手!预想中的湮灭没有发生。那星云核心疯狂旋转,形成了一个微型的引力漩涡,竟然开始强行吸收这道毁灭性能量!但能量太过庞大,远超负荷,新生之手的金属表面瞬间出现无数裂痕,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而“饕餮”动力甲则发出了满足的、低沉的嗡鸣,幽暗的能量纹路前所未有的明亮,它正在协助吸收,但更像是在……享受这场盛宴,并借此机会更深地扎根于凯尔的生命力!
凯尔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身体剧烈颤抖,但他死死撑住,利用这吞噬而来的、混杂不堪的狂暴能量,作为最后的推动力,猛地将其灌入通道入口!
“走!”
金色的光桥瞬间变得凝实、稳定!
通道,成了!
代价是新生之手几乎报废,以及“饕餮”动力甲那更加令人不安的、仿佛随时会反噬的满足感。
卡修斯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扛起再次脱力的阿尔特斯,多克紧随其后,三人冲向光桥。
凯尔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混乱的战场,以及那艘再次凝聚主炮能量的吞噬者战舰,猛地转身,踏上了通往“最终保险库”的金色光桥。
在他踏入的瞬间,光桥连同入口骤然收缩,消失在现实之中,仿佛从未存在。
只留下那块在炮火中逐渐解体的岩体,以及为了争夺“载体”而仍在厮杀的两方势力。
载体之证,以残手为笔,以敌刃为墨,于黑洞边缘,书写下通往终局的门票。门后等待他的,是拯救世界的权柄,还是自我献祭的祭坛?统御之路的终点,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