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覆盖在寂静的白毯之下。他的背影在纷扬的雪花中越来越模糊,直到最终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我靠在窗边,冰凉的玻璃贴着我的额头,带来一丝刺骨的清醒。
房间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淡淡的,混合着粥的温热米香。我转身看向茶几上那碗依然冒着热气的粥,米粒饱满,微微泛着莹白的光泽——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火候。他曾笑着说,只有他才知道我喝粥时不爱加糖,却总要撒上几粒枸杞。
回忆像细密的针,无声地刺进心里。我走到茶几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碗沿。温度从指尖传来,却暖不进心里。
突然,门铃响了。
我怔了一下,没有动。门外安静了片刻,接着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我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望去——是快递员,手里捧着一束淡粉色的洋牡丹。
签收时,我注意到花束中夹着一张卡片。熟悉的字迹让我心头一紧:“知道你喜欢家里摆着花,今年我不能陪你挑,但希望它能代我陪着你。——永远愧疚的人”
我捧着花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洋牡丹的香气淡淡散开,清新中带着一丝苦涩。
将花插进花瓶时,我的手指微微发颤。客厅的角落还放着一只未完工的毛衣,淡黄色的,小小的——那是为即将到来的孩子准备的。我闭上眼,那个夜晚的疼痛仿佛又一次席卷而来。
窗外的雪渐渐小了,阳光重新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手机在这时响起,屏幕上跳出一条新信息。
“我知道你不愿再见我,但请至少让我为你做一件事。伤害你的人已经被警方控制,他不会再伤害任何人。这一切本该更早结束,是我的错让你承受了这些。”
我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落下。客厅里的洋牡丹静静开放,花瓣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
最终,我没有回复。
夜幕降临时,雪已经完全停了。我端着那碗已经凉透的粥走进厨房,准备热一热当晚饭。打开冰箱的瞬间,我愣住了
保鲜盒上贴着一张便签:“记得按时吃饭,粥里我加了山药,对你身体好。”
便签的右下角,画着一只小小的、笨拙的兔子——那是我们恋爱时他常画的符号,他说我生气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兔子。
温热的气息重新在厨房里弥漫。我望着锅里渐渐冒起的气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粥碗里。
第二天清晨,我被门外的声响惊醒。推开门的瞬间,我看到门口放着一个保温桶,桶身上贴着一张纸条:“自己熬的汤,记得喝。我放在门口就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每天清晨,门口都会准时出现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不同的汤品,每一种都是我曾经最爱喝的。
第四天,我特意早起,躲在门后。时钟指向七点,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在他弯腰放下保温桶的瞬间,我拉开了门。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出现,整个人僵在那里,手里还捧着那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桶。
“你不需要这样。”我说,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他的眼睛下有明显的青黑,脸色依然苍白。“我只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他低声说,“身体上的,还有心里的。”
雪后的阳光格外清澈,落在他微微发抖的手指上。我注意到他穿着单薄的外套,领口处露出医院的腕带——他显然是从医院溜出来的。
“你的烧还没退。”我说。
他勉强笑了笑:“没事。”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深藏的疲惫与痛楚,那么清晰,那么沉重。忽然间,我意识到,这段日子里受苦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进来吧,”我侧身让开门口,“外面冷。”
他愣住了,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
客厅里,洋牡丹开得正好。我们相对而坐,保温桶里的汤散发着温暖的热气。
“跟我说说吧,”我轻声道,“那天之后发生的一切。”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后缓缓开口,讲述了那个夜晚之后的寻找,报警的过程,以及这段时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每一个字都沉重而清晰,没有任何辩解,只有事实。
阳光慢慢移过客厅,落在未完工的淡黄色毛衣上。他看向那件小毛衣,眼中涌起深深的痛楚。
“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我望着窗外,雪又开始下了,但这次是轻柔的,安静的。
“汤要凉了。”最后我说。
他抬起头,眼中有着微弱的光亮,像是冬夜里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