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还没来得及细想,丁浅已经猛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地射向他们。
凌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清楚地看见,她原本清亮的眼底,一抹猩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像滴入清水的血珠,迅速晕染开一片危险的色泽,那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暴戾和混乱。
她的面部肌肉紧紧绷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
“小、心。”
陈默被她这副样子吓得舌头打结,结结巴巴地问:
“小、小心什么?”
“陈默,她状态不对!”
凌寒的声音沉得像要滴出水,他死死盯着丁浅眼底那片猩红,心脏狂跳。
“她是在叫我们小心——小心她自己!”
话音刚落,丁浅突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瘆人。
陈默的目光死死盯着丁浅的手,看着她紧攥的拳头突然松开。
而她的眼神彻底涣散了,那抹猩红占据了整个瞳孔。
目光空洞地扫过凌寒和陈默,瞳孔翻涌着说不清的戾气与混沌。
她突然绽开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右手指节一甩——的一声,甩棍瞬间展开。
如果不是你...
甩棍尖端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
她耳畔的血流声越来越响,像涨潮的海浪一波波冲击着理智的堤坝。
有个声音在神经末梢细细地笑,带着蜜糖般的诱惑:
只要一下...轻轻一下...你的世界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她突然快步逼近,步子又急又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操!”
陈默低骂一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却还是咬紧了牙关,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了凌寒的病床前。
“走开!”
凌寒在后面猛推陈默,想把他拽到身后,可陈默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不过瞬息之间,丁浅已在陈默面前站定。
灯光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笑容甜得令人发怵。
她手腕猛地一翻,铁棍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带着破风的锐响,直逼陈默面门——
“砰!”
闷响炸开的瞬间,陈默下意识闭上了眼,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等待着预想中的剧痛。
可那疼痛迟迟没有落下。
他颤巍巍地睁开眼,看见甩棍悬在自己额前一寸之处,棍身因受力而微微弯曲。
凌寒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暴起,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右手死死攥住了铁棍的另一端。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浅浅!”
凌寒的声音嘶哑得厉害,额角渗出冷汗。
既有伤口的疼,也有遏制不住的慌。
“看着我!是我!”
丁浅的眼神依旧空洞,握着铁棍的手还在用力,指节泛白如纸。
可那股力道,却在凌寒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陈默看着近在咫尺的铁棍,又看看凌寒绷得紧紧的侧脸,心脏狂跳不止,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
——那是丁浅脖颈转动时骨骼摩擦的声响。
她以一种近乎机械的姿势缓缓转头,猩红的瞳孔对焦在凌寒脸上。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非人的暴戾,却又在最深处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很快又消失了。
她想抽回铁棍再攻击,可是凌寒紧紧的握住了。
铁棍在两人角力间发出声。
凌寒的左手死死按在腹部,指缝间不断涌出暗红的血液。
病号服上洇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顺着衣摆往下滴。
他的右手仍紧握着铁棍,虎口处早已皮开肉绽,鲜血顺着颤抖的手臂蜿蜒而下。
在肘关节处凝成血珠,一颗颗砸在地上,与腹部的血渍融为一体。
“让开,陈默。”
凌寒对陈默说。
陈默看着凌寒腹部不断涌出的血,又看看丁浅那双毫无生气的猩红眼眸。
虽然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是不敢上去添乱。
只能往旁边退开一大步,彻底离开了铁棍的攻击范围。
凌寒死死盯着丁浅,她额角的青筋像蛛网般暴起,猩红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光芒:
有暴烈的杀气,更有困兽般的挣扎,像有两个灵魂在她体内疯狂撕扯。
铁棍在她手中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在呼应她内心的混乱。
等陈默退到安全区域,凌寒突然松开了钳制铁棍的手。
“咣当”一声,金属棍身脱力坠落在地。
凌寒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丁浅整个人紧紧拥入怀中。
原本死死捂住伤口的左手,此刻全然不顾那汩汩涌出的温热鲜血,只是用尽可能轻柔的力道,在她紧绷的后背来回抚摸。
“没事了,浅浅。”
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一切混乱的温柔。
他右手稳稳地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僵硬冰冷的脸庞按在自己温热的肩窝处,让她能感受到自己颈动脉一下下有力的跳动。
“浅浅,你可以的。”
“认出我来。是我,凌寒。”
丁浅的身体起初像一块被冻僵的寒冰,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维持着防御和攻击的姿态。
手臂甚至还残留着握着铁棍的微曲姿势,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在与那个试图掌控一切的“她”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可当他温暖的怀抱完全包裹住她。
当他带着血腥气却无比熟悉的体温传来。
当她耳边响起他一遍遍低沉而执着的呼唤。
那股支撑着她的、与自我对抗的紧绷力道,像是突然被抽走了。
她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声。
僵硬的手指慢慢松开。
凌寒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这细微的变化。
他立刻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更紧密地拥入自己怀中。
哪怕这个动作让他腹部的伤口撕裂般剧痛,鲜血涌出的速度更快,浸透了两人的衣衫。
他也毫不在意,不肯松开分毫。
“我在。”他侧过头,滚烫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温柔地、一遍遍地重复,
“别怕,浅浅,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