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其实我们来东林城很简单。”
张松德眼帘低垂，视线落在身前茶杯，声音里裹着厚重：“我们宗门的外门弟子流落东阳府，在那里创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宗门，数百年的发展，一个月前，他们终于联系到我们了。”
他抬眼时，眼底已多了几分郑重：“我们已经准许东阳剑宗回宗。”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
张松德的声音慢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但我来到东林郡才发现，东阳剑宗已经被灭了。”
“我们剑阳宗的分宗，居然有人敢动手，”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骨咯咯作响，佩剑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怒意，发出细微的嗡鸣，“灭他的人，正是你们镇魔司的陈斌。”
说到这，张松德霍然起身。
他锐利的目光如剑锋般扫过议事厅内的每一张脸，最终定格在屈永瑞身上。
他的眉峰竖起，语气里满是质问：“你们镇魔司怎么敢的？”
他缓缓落座，胸口仍因怒火起伏不定，声音却冷若寒潭：
“屈千户，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协助你守护东林城的，只是单纯的想找回我们剑阳宗的尊严。”
“今天，”
张松德深吸一口气，周身骤然升起凛冽的剑意，“我只想要陈斌的命。”
他眼中只剩刺骨的杀意，“如果你们把他交给我，说不定我们剑阳宗大发慈悲，还愿意帮你们守一段城墙。”
“哈哈！”
屈永瑞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房梁上回响。
他单手撑着桌面，腰杆却挺得笔直，眼底满是嘲讽，“原来是这样么！”
张松德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语气斩钉截铁：“剑阳宗不可辱。”
昨夜还盘算着拿到吞湖贝便抽身离去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
此刻他望着屈永瑞的眼神，已然是势要取陈斌性命的狠厉。
笑够了。
屈永瑞坐直身，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语气斩钉截铁：“你想要他的命，抱歉。”
他手指轻巧地叩了叩身前的桌面，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众人，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东阳剑宗勾结望月山，乃是我镇魔司正常执法，”
“如果你以此来动他，那我东林千户所，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反正已经要守不住了，东林城全城上下五十多万户人家给你们陪葬，你不会亏的。”
这番狠辣发言一出，议事厅内顿时一片死寂。
无论是世家大族的代表还是各宗门派别，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心头悄悄收紧。
谁也没想到，屈永瑞竟会摆出如此鱼死网破的架势。
屈永瑞抿了抿嘴唇，目光掠过张松德紧绷的脸，又落在一旁始终含笑的东老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省得累。”
“屈千户真会装腔作势，”
东老终于开口，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声音刺耳，“吞湖贝我们是要定了，我老头子一把，自然也不介意让大家给我们陪葬。”
他嘿嘿笑了两声，眼扫过城中一众世家大族的代表，语气里藏着刻意的挑拨：“大家不会以为彭泽的妖魔会无缘无故的围攻东林城吧？”
议事厅内立刻响起交头接耳声，众人脸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屈永瑞脸色一沉，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
他正要开口驳斥，东老却抢先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吞湖贝，可是彭泽那条龙的东西。你们就没有什么联想吗？”
“轰——”
全场瞬间哗然，惊呼声、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这话让一直沉默的叶辰风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其实在场的人心里都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没人敢率先点破。
那些世家大族的代表个个都是人精，心里跟明镜似的。
可他们全靠东林城立足，若是得罪了镇魔司，往后在城中定然没有好日子过。
哪像剑阳宗和庐山剑派，事了便能拍拍屁股走人，毫无牵挂。
如今东老已然将窗户纸捅破，接下来的发展便再无悬念。
对镇魔司的逼宫，正式拉开了序幕。
“原来，妖魔攻城是为了拿回吞湖贝！”
“千户大人，这是真的吗？”
“千户大人，我们可不想为此丢掉全族的性命啊！”
“千户大人，你难道想用全城人的性命来保一个人的利益吗？”
世家大族的代表们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地高声质问，声音越来越大，连屈永瑞也难以压制这股汹涌的声浪。
以左公明为首的几大世家族长，眼神锐利地盯着屈永瑞，显然是打算带头逼宫。
当所有世家大族联合在一起时，即便是天子也不能轻易无视，更别提他一个千户了。
毕竟东林城最终还要靠这些世家出人来守。
而且镇魔司内部，世家大族的子弟本就占了绝大多数，剩下的平头百姓大多只是力士，话语权微乎其微。
屈永瑞僵在原地，眉头紧锁。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这般局面。
“啪！”
东老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
实木桌面瞬间裂开一道细纹，全场的喧哗声骤然停歇。
他死死盯着屈永瑞，眼神里满是志在必得：“千户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屈永瑞缓缓闭上眼睛，一声轻轻的叹息从他唇间溢出：“可十万大山，也加入进来了！”
这话一出，世家大族的代表们顿时面面相觑，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虑。
是啊！
十万大山的妖兽这次为何会和彭泽妖魔联手？
“千户大人，你真是糊涂呀！”
东老却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他们自然也是为了吞湖贝来的。”
屈永瑞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然：“所以说……”
“所以说还是把吞湖贝交给我们吧！”
东老立刻接话，生怕晚了一步便会生变。
屈永瑞嘴角忽然泛起一丝极淡的微笑，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你的意思是，吞湖贝交给你们，你们就可以退敌？”
这话像一道光划破迷雾，在场众人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纷纷看向东老，满是期待。
可庐山剑派的众人却脸色骤变，彼此闪过一丝愤怒的眼神。
不好，上当了！
东老也是心头一跳，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强作镇定道：“千户大人真是说笑了。”
“那你说吞湖贝交给你，你们又不能退敌？”
屈永瑞往前探了探身，声音陡然提高，“那还不如握在我们手中当做筹码威逼他们退兵，起码我们还有一点点的主动权，一点点的谈判空间。”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里满是嘲讽：“什么好处你们都拿走了，让我们替你们守城，好算计！”
这话一出，议事厅内瞬间炸了锅。
“庐山剑派，欺人太甚！”
“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拿了好处让我们去送死！”
“若是这样，我们不如跟妖魔拼了！”
“是啊！不就是六个宗师吗？我们东林城的宗师也不少，大不了鱼死网破，让别人捡了便宜！”
世家大族的代表们瞬间反水，对着东老和张松德怒目而视，刚刚还一致针对镇魔司的氛围，转眼便翻了天。
“肃静！”
张松德猛地一拍桌案，周身宗师气势全开，无形的威压如潮水般席卷全场。
喧闹声瞬间被压了下去，烛火也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
东老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屈永瑞，咬牙切齿道：“吞湖贝给我们，我们真心实意帮你们守城。”
“拿了就跑，你们这话谁信！”
立刻有人破口大骂。
大家都说人精，哪有这种的？
“我以宗师的名誉保证！”
东老急了，立刻举起右手发誓，脸上满是急切。
“你的名誉可比不上吞湖贝珍贵。”
角落里传来一声冷笑，瞬间戳中了要害。
“你找死！”
东老气得脸色铁青，周身真元激荡，显然是动了真怒。
“反正也要死了，大不了一起完蛋，我不信你敢杀我！”
那人也豁出去了，梗着脖子反驳，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被我说对了。”
“他急了，他急了。”
一时间，整个议事厅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质问声、怒骂声、争执声交织在一起。
活像市集里讨价还价的菜市场，再没了半分议事的庄重。
张松德眉头拧成一道深壑，心底暗忖：这下子可真是棘手至极。
他们剑阳宗虽然是五宗之一，地位高。
但人在要死的时候，可不管自己是五宗还是什么宗。
议事厅内，依旧乱糟糟的。
东老眼角的余光瞥见首座上的屈永瑞正勾着唇角，那抹笑意似有若无。
那笑意像淬了毒的刀锋，瞬间让他胸腔里翻涌的杀意顺着血脉蔓延开来。
刺骨的冷意自他周身泛起，如同隆冬的寒风般席卷整个议事厅。
“东老！”
屈永瑞抬眸看向他，目光沉静：“你想在东林城杀人？”
“哼！”
东老重重冷哼一声，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缓缓开口道：“屈永瑞，你想怎么样？”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汇聚到屈永瑞身上。
尤其是以左公明为首的世家大族，他们腰杆下意识挺直，眼神里透着明显的倾向性。
屈永瑞终究是东林城土生土长的人，亲疏远近一目了然，更遑论彼此的利益早已紧密相连。
屈永瑞心中掠过一丝寒意，暗叹：若姐姐在此，你等岂敢如此嚣张？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首先！”
他目光扫过东老，语气斩钉截铁：“吞湖贝的归属，现在依然属于陈斌！这是毋庸置疑的。”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纷纷皱眉，却都耐着性子等待下文。
“但现在事关全城性命，我们也不可能让你们带走。”
“它是我们全城的筹码。不管谁想要必须等兽潮之后。”
这句话如同定心丸，让世家大族们紧绷的神色松懈下来，纷纷颔首赞同。
左公明更是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屈永瑞继续道：“到时候你们想要，是你们和陈斌之间的私事。”
“与我镇魔司没有关系，我不会出手，偏袒任何一方。”
这话显然是给足了庐山剑派面子，议事厅内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但，在兽潮结束之前你们敢动手，就怪我不客气。”
屈永瑞的目光如同寒星，扫过在场每一张脸，最终定格在世家大族众人身上，语气加重：“特别是你们。”
“我同意！”
“我同意！”
一众世家大族纷纷附和，声音里满是认同。
反观东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
他紧咬牙关，权衡片刻后只能先妥协：“兽潮之后，这是我们的私事，谁敢阻拦，就别怪我庐山剑派不客气。”
他忽然冷笑一声，语气阴鸷，“只是，到时候还有没有陈斌，就不知道了。”
众人皆是沉默，没人接话。
东老见此，又重重哼了一声，撂下狠话：“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是不会帮你们守城的。”
“那到时候我就斩断你的手，去郢都通报镇魔使大人，灭了庐山剑派！”屈永瑞冷笑，“力都不出，也想拿东西？”
“你……”
东老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真是大言不惭！”
张松德按捺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