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祯“唰”地合上折扇,用扇尖拨了拨脚边的碎石,眉梢微挑:
“怎么破坏了?”
王晟上前一步解释道:“那晚,山君和胡烨率军进攻万宝县,魔神教也趁机来凑热闹。”
“我们实在无力分兵防守这里,只能狠心将祭坛破坏。”
“这样那些魔教贼子便没了攻打此处的理由,毕竟祭坛已无用了。”
“哦?”熊雁秋抬眼看向他,“那后来呢?”
王晟的目光转向陈斌,熊雁秋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来,意思再明显不过。
陈斌迎上两道目光,语气平淡无波:“后来把他们都杀了,自然就不来了。”
熊雁秋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吴祯:“证据我已经看到了,我代表镇魔司觉得和之前通报的没有问题。吴县令你代表郡守,你说呢?”
吴祯立刻点头:“我也没有异议。”
“那就这样吧!”熊雁秋一锤定音。
有这座祭坛作为铁证,身为镇魔司百户的她已做出了结论。
至于城防司的钱煜,虽东阳府镇魔司尚未结案,但人已畏罪潜逃且已身死,本就无需多言。
即便如此,众人还是返回镇魔司,到天牢提审了证人:小旗官贺阳和县尉罗涛。
两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认罪书里还有两人的签字画押时。
镇魔司议事厅内,檀香袅袅。
熊雁秋端坐主位,吴祯与王晟分坐两侧,其余人等则按品级立于各自主官身后,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差役轻手轻脚地奉上茶水,退下时带起的风将烛火吹得微微晃动。
熊雁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率先开口:“县令吕翰文乃魔教余孽之事,都尉钱煜勾结妖魔之事,镇魔司已掌握确凿证据,我熊雁秋觉得此事无需再议。”
说完,她看向吴祯,“吴兄,我打算明日返回东林城,你们县衙这边有何打算?”
吴祯指尖轻点桌面,沉吟道:“我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城防司那边尚未派人过来调查。若不由他们自己人到场,我们递上去的折子他们会不会不认?”
熊雁秋挥手打断:“我不需要向他们负责!”
“我也没有意见!”吴祯立刻附和。
王晟脸上一喜,连忙起身:“既然二位都同意,那我们就把联合上报的折子盖印吧,我已经拟好了!”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折子,仔细核对一遍后双手奉上。
熊雁秋接过扫了一眼,颔首道:“我没有意见!”
当即拿出官印盖上,随后看向吴祯。
吴祯接过折子看了半晌,忽然道:“官印还在县衙,晚一点再盖章。要不我还是等东阳城的人过来吧,万一他们有什么意见呢?”
陈斌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听闻此事本就是东林郡城主导,以熊百户为首,万宝县的县衙和镇魔司从旁协助。”
“按规矩无需经过东阳城同意,大家其实是想知道吴大人的意见。”
“只需吴大人签字画押即可。”
吴祯猛地抬眼,怔怔地盯着陈斌,随即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话虽如此,但我想看到城防司的人在上面盖章。”
议事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剑拔弩张之势一触即发。
而熊雁秋却慢条斯理地啜着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眼前的争执与她无关。
“好了,阿斌!”王晟及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告诫。
陈斌立刻闭了嘴,垂下眼帘不再言语,要忍住拔刀的冲动挺难得。
王晟拿回折子,摆了摆手道:
“那就按吴县令的意思办,也不急这两天。”
“案情的折子先放我这里,等城防司都尉到来看过现场,我们再一同盖章。”
“那就多谢王总旗了。”
吴祯语气稍缓,话锋却陡然一转,“今晚我们就住在县衙,还望镇魔司把县衙交还我们!”
王晟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既然如此,那就还给你们。至于这后院……”
他话未说完,便被吴祯打断:“这后院,自然也该由我们县衙看管。”
王晟的目光扫过吴祯身后那几位属官,心中暗惊。
这几人竟都有开脉境的修为。
果然是吴家公子,连随从都是这般好手。
他沉吟片刻:“你们……好吧!既然你们要先接手,那我们正好抽调人手,去巩固空虚的城防。”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王总旗了!”吴祯笑得温和,话里却藏着锋芒,“不过,城防之事还是由我们县衙来负责吧!”
“啪嗒!”王晟猛地合上茶杯盖子,瓷片相击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吴县令,你初来乍到,莫要让我们难做。”
“在城防司的人到来之前,我们是不会让出城防的。”
“既然如此,就依王大人所言。”吴祯见争不过,便也不再坚持。
城防之事敲定,厅内的气氛才算缓和下来。
“好了,事情都暂时解决了,我们先吃午饭吧!”
王晟起身相邀,脸上重新挂上笑意,“饭菜已经备好了!”
众人纷纷起身。
午饭端上桌时,蒸腾的热气裹着浓郁的肉香漫了满室。
特意留下的蛟肉泛着琥珀色的油光,虎肉纹理间浸透着大药的苦涩回甘,在陶锅里咕嘟作响。
熊雁秋执筷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满桌佳肴,连她这般见惯珍馐的人,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眼底漾起几分真切的暖意。
这确实算得上一顿丰盛至极的饭食。
饱腹之后,王晟和陈斌就陪着熊雁秋走街串巷。
他们走访每一户受到妖祸波及的百姓家里,让她亲身倾听这些百姓倾诉的疾苦。
熊雁秋静静地听着,眉头微蹙,一时间竟不知该递上银钱,还是该让人帮他们重建家园。
两种选择似乎都填不满眼前这片深重的苦难。
这趟行程,自然是陈斌向王晟提议的。
待到走遍全城,夕阳已把天边染成一片火烧云,炊烟在残垣断壁间袅袅升起,不知不觉已是晚饭时分。
原本镇魔司已在院内为熊雁秋收拾好了住处,青砖铺地的房间透着清净。
但她带来的人从东林郡一路随行,人数不少,便索性包下了城西的一座酒楼。
酒楼大门敞开着,伙计们正忙着搬运行李,灯笼在门檐下轻轻摇晃。
“雁秋。”吴祯带着几个随从走上前来,他身后的人个个面色沉肃。
他脸上堆着客套的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今晚我们就住县衙那边,明日你启程前,我来送你。”
“嗯。”熊雁秋点头应下,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随从,轻声问道,“需要我的人去帮忙收拾房间吗?”
“不用!”吴祯连忙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急切,随即又放缓了声调,“我的人早就收拾妥当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越过熊雁秋的肩头,望向远处街角。
那里,陈冲正弓着身子朝他点头哈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像只摇尾乞怜的狗。
吴祯心里冷笑一声。
听说这人还是陈斌的叔叔,真是上不得台面。
“那行吧。”熊雁秋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挽留,转身回酒楼。
吴祯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朝陈冲抬了抬下巴,带着人跟了上去。
陈冲立刻小跑着上前引路,腰弯得更低了。
熊雁秋在二楼房间看着吴祯等人离开。
这群人总有一股说不明的陌生感。
可是,出发前。
完全没这种感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怎么看?冯姨”她莫名的问出声,像是在问空气。
“他确实变得有些怪。”空气回应了一句,“不过,你明天必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