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日的熟读,如今以至半夜。
方言趴在柳公书房外的窗户边上,看着在书房内认真熟读他默写回来秘籍的方先正,心中是一片自豪。
这两年多来,他东奔西走,绞尽脑汁,周旋于官场商海,甚至不惜被那几个“老狐狸”轮番考验。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老爹能心无旁骛,学业精进么!
方才柳公将他叫到一旁,抚着长须,难得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说道:“方言,你爹如今的学问火候,已是十足。”
“经义精通,破题老辣,策论亦能切中时弊,今次科举,若无意外,中进士乃是十拿九稳之事。”
进士!十拿九稳!
听到这几个字,方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成就感涌遍全身。
穿越过来快三年了!
熬了这么久,投入了无数的心血,终于……终于快到摘取果实的时候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着绫罗,躺在老爹官邸的后花园里,悠闲地摇着扇子,实现“躺平啃老”的美好场景!
与此同时,书房内的方先正似乎察觉到了窗外的视线,抬起头来。
见到是儿子方言,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浓浓的欣慰与自豪。
柳公早已私下与他透过底,自己这个儿子,凭借着那“过目不忘”之能。
加上这两年在各方势力间,游刃有余的历练,其学识见识,恐怕早已不弱于自己,甚至犹有过之。
将来若是肯用心科举,那是状元有望!
如今又听闻儿子要主动参加科考,他这当爹的,更是老怀欣慰。
多少年了!他这儿子,终于开窍了!再也不啃老了!
一时间,书房内外,父子二人隔空相望。
方言激动地看着老爹,心想:我爹有进士之姿!官二代的生活,指日可待!
方先正激动地看着儿子,心想:我儿有状元之才!方家门楣光耀,就在眼前!
两人眼神交汇,竟都读懂了对方眼中那激动的眼神。
方言:我爹这眼神,稳了!看来他对此次科举是信心十足!
方先正:我儿这眼神,充满了斗志!此次科举定然拔得头筹!
气氛一时间既温馨又带着点莫名的尴尬。
“咳哼!”
一声不合时宜的干咳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
只见刘睿抱着几本书籍,耷拉着脑袋,生无可恋地挪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眼神情激动的方家父子,嘴角撇了撇,露出一副悲苦表情。
这两位大神,一个学问突飞猛进,一个更是老而弥坚,他刘睿哪个都得罪不起,也哪个都比不过。
更可恨的是,这两位!今年都要参加科举!
有这两位父子在,他刘睿,秀才功名希望渺茫!
他默默地走到书房角落,将自己带来的物品和书籍放好。
然后,在方言和方先正诧异的注视下,拿出了一截白布,动作熟练地系在房梁上,另一端打了个结套在自己脑袋上。
然后又摸出一根磨钝了头的铁锥,放在手边。
最后,他一脸肃穆地摊开书本,深吸一口气,开始“嗡嗡”地读了起来。
方先正:“???”
方言:“!!!”
什么鬼?这悬梁刺股不是他们方家的优良传统吗?
怎么被刘睿给用上了?还用的这么熟练?
方先正看了看身旁的方言,又看了看刘睿那苦闷模样。
刘睿前几天不还挺乐呵的吗?怎么今日画风突变,直接进入“悬梁刺股”的悲壮模式了?
方先正终究是厚道人,忍不住关切地问道:“刘贤侄,你……你这是为何?可是家中出了何事?”
刘睿头也不抬,声音里透漏出一丝看破红尘的淡然。
“回方伯父,家中无事。小侄只是觉得,以往虚度了太多光阴。”
“从今日起,我便住在书院了,不考中秀才,绝不回家!”
方言闻言,更是惊奇。
刘睿这厮有如此志向?他这是在梦里?
他用折扇柄轻轻捅了捅刘睿的胳膊,试探了一下感觉。
没错,这是现实。
“刘兄你这架势,莫非是来真的?”
刘睿终于抬起头,幽怨地看了方言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闺怨妇。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认命般说道:“京城那边的消息,我家里也打听到了一些。”
“今年要是再考不上,恐怕明年之后,那科场的难度要更高。”
“我现在的成绩在学堂里只是中游,要想考中秀才,希望渺茫。”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方言,更是绝望:“尤其是方兄你……你如今去考科举,那还不是手拿把掐,走个过场?”
“每次科举的秀才名额都是定数,再加上方兄你也要考......”
说着说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连带着脑袋被悬梁的白布扯得一痛,“哎呦”一声。
他也顾不得疼,三两下解开布条,窜到方言面前,抓住他的衣袖,语气急切:
“方兄!方兄!你与知县张大人相熟,又对知府周大人有恩!这次县试、府试,两位大人都是主考!”
“你……你能不能替小弟我去探探口风?”
“啊?!”方言闻言大惊,手中折扇都差点掉在地上。
前一秒刘睿还苦大仇深,下一秒就瞬间变成这样?
这变化的太快,他一时思考不过来。
探口风?漏考题?
这刘睿真是病急乱投医,这种犯忌讳的事情也敢想?
且不说张秉衡和周文渊那两人,一个精明稳重,一个刚直迂腐,都不可能做出泄露考题之事。
就算他们肯,他方言也不敢接这烫手山芋啊!
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岂不是要影响到他爹的前程?
如今他爹成功在望,他怎么可以去行这冒险的事情?
要是他爹不争气,那他还可以可以考虑一二!
方言神色严肃地回绝道。
“此事绝无可能!两位大人何等人物,岂会行此舞弊之事?你莫要害我,更是害了你自己!”
刘睿闻言,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是我失心疯了!竟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若真因此事连累方兄和伯父,我、我万死难辞其咎!”
“如今想来脊背发凉……还请方兄和伯父,千万莫要与我这般糊涂人一般见识。”
眼见刘睿悔过,又想起他刚才“悬梁刺股”的狠劲。
方言心中一动,摸了摸下巴,脸上重新浮现出微笑。
“不过嘛……也不是没有办法......”
刘睿猛地又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方言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说道。
“虽然我不能,也不会去跟两位大人要什么题目。”
“但是,我跟他们打交道这么久,对他们的脾性、喜好,乃至近来关心的政务,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出题的范围嘛……大致能猜到几分方向。”
“真的?!”刘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劈了叉,“方兄!好方兄!快告诉我,是什么方向?!”
方言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说,好说。刘兄,想让我帮你分析分析,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刘睿见到方言那拇指来回搓动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了方言一直帮他爹默写科举经典的经历。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点头如捣蒜。
“明白!明白!方兄放心!我家虽比不上秦家李家,但祖上也出过不少进士,家中亦有几本珍藏的科举心得!”
“明日!明日就请方兄去我家!和我共襄盛举!!”
方言见刘睿如此上道,满意地点点头,唇角微勾:“到底是和我一起去逛过青......关系好的刘兄啊,一点就透!”
刘睿连连作揖感谢,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次科举!有方兄帮忙!县试,府试不是手拿把掐吗?
要是再努努力!秀才名额那也不是没有希望!
他老刘家,这次是要后继有人了啊!
他已经想到老娘知道他考中秀才之后的惊喜模样,以及爷爷那惊掉下巴的神情!
我刘睿!是要起飞啦!
方先正在一旁看着儿子三言两语,就将刘睿拿捏,不由得暗自摇头失笑。
这小子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