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各小组报告就位。戚雨坐在指挥车里,监控着九个不同点位的实时画面。气氛凝重,对讲机里不时传来各点位准备就绪的报告,但语调中明显带着例行公事的沉闷。
“戚顾问,放轻松点。”一名女警员递给她一瓶水,“你看起来比现场同志还紧张。”
戚雨接过水,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声音:“目标已离开学校,正朝槐花巷方向移动。”
指挥车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四点半,放学时间。槐花巷南口逐渐热闹起来,接孩子的家长、小贩、下班的人群熙熙攘攘。八岁的杨小壮穿着红色校服,背着蓝色恐龙图案书包,在奶奶和两名扮作邻居的便衣女警陪同下,走入槐花巷。孩子无忧无虑地蹦跳着,而奶奶经过警方事先提醒,显得有些紧张,不时左右张望。两名便衣女警则高度警惕,一只手始终放在藏有枪械的位置。
戚雨通过监控画面紧紧盯着巷子里的情况,心跳加速。在她的预见中,事发地点就在槐花巷南口向前一百米左右的那个拐角,那里有一个视觉死角,监控覆盖不到。
“A组报告,目标进入视线。”
“b组报告,未发现可疑车辆。”
“c组报告,一切正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胡同里人来人往,一切如常。有收废品的三轮车经过,但是有牌照的;有快递电驴穿梭,但与描述不符。
四点五十分,杨小壮和奶奶走到了那个拐角。戚雨屏住呼吸——在她的预见中,就是这里,黑色三轮车会突然出现。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祖孙俩顺利通过拐角,继续向前走。
戚雨皱紧眉头,困惑不已。在她的预见中,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发生了才对。
五点十分,杨小壮和奶奶安全到达所住小区门口。
五点二十分,他们进入单元楼。
五点半,对讲机里确认:“目标已安全到家,未发现任何异常。”
指挥车里一片寂静,负责监控的技术警员偷偷瞥了戚雨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连李飞扬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戚雨的目光中带着询问。
戚雨能感觉到那些无形的压力,但她回想起梦中那个囚禁的画面,咬了咬牙:“李队,请求明天继续保护!我的感觉危险并没有解除,只是推迟了。那个人今天可能发现了我们的布控,或者有什么原因让他暂时放弃了。”
“戚顾问!”张强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我们投入了这么多的人力!十六个兄弟从早蹲到晚,神经紧绷!结果呢?什么都没有!你不能总靠‘感觉’来指挥我们行动!”
“张副队,注意你的语气。”李飞扬沉声道。
但张强不依不饶:“李队,我说的是事实!便衣组的兄弟们放下手头其他案子,在这里干等一天,就为了一个‘感觉’!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还要继续?我反对这种毫无根据的部署!”
“是啊,戚顾问,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弄错了?”另一个声音透过对讲机附和。
质疑声几乎公开化。
戚雨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我知道大家很辛苦,也很怀疑。但我请求大家相信我这一次。那个孩子真的有危险,我看到了……”
她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
“看到了什么?”张强敏锐地追问。
“在我的……判断推测中,那个孩子面临真实危险。”戚雨勉强改口,“绑架者可能是有前科的人员,对小学周边非常熟悉,而且可能有同伙。”
李飞扬接过话头:“都闭嘴!执行命令,今天撤收,明天原计划继续!有任何责任,我李飞扬一人承担!”
通讯频道安静了,但无形的隔阂与不信任感,在空气中愈发浓重。
撤岗后,戚雨独自一人来到槐花巷,站在那个预知中的事发地点。黄昏的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下班的人群来来往往,一切看起来平静安宁。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她喃喃自语。
“也许本来就不会发生。”身后传来张强的声音。
戚雨转身,看到张强和赵德柱朝她走来。
“张副队,赵队。”
“戚顾问,我们直说了吧,”赵德柱语气相对缓和,“你的预警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时准时不准?”
戚雨苦笑,“请你们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的预见是错的,因为那意味着没有人会受到伤害。”
张强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我相信你的初衷是好的。但警方行动需要更多依据,不能总建立在虚无缥缈的感觉。明天我会向局里申请缩减布控规模,只保留基本警力。”
“不行!”戚雨脱口而出,“那样可能不够!那个人很狡猾,如果警力减少,他可能会冒险行动。”
“你有什么依据这么说?”张强追问。
戚雨张了张嘴,却无从解释。她总不能说在梦中看到了警。
正在僵持时,苏宁急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刚接到市局通报,邻区昨天有一名儿童失踪,作案手法与戚顾问描述的有相似之处——嫌疑车辆也是一辆黑色无牌三轮车,失踪地点同样是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
所有人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什么时候的消息?”张强立刻问。
“一小时前,我正在核对相关信息。”苏宁看向戚雨,“失踪儿童的特征与杨小壮相似,也是八岁左右。”
“而且根据目击者称,司机戴着口罩。邻区警方已经将此案与之前的系列儿童失踪案并案调查。”
张强的态度明显转变:“为什么不早通报?”
“市局刚决定共享信息,因为他们认为嫌疑人可能流窜作案,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我们辖区的孩子。”江牧一深吸一口气,“换句话说,戚顾问的预警可能是准确的,只是时间有偏差。”
暮色渐浓,四人站在槐花巷中,气氛完全不同了。怀疑暂时被危机感取代,但戚雨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她的梦境确实会有延迟性,但情况紧急不敢托大。今天为什么今天什么都没发生?难道因为警方的布控,罪犯改变了计划?
更令人不安的是,如果系列儿童失踪案与她的预见有关,那么杨小壮面临的危险远比一次绑架未遂要严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