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证物,是那本从赵铭住所找到的素描本。江牧宇直接翻到后面那些阴郁扭曲的画作,尤其是那张女性木雕的草图。
“这些画,是你画的吧?”
“……是,是我的业余爱好。”
“业余爱好?画这些捆绑、破碎、诡异笑容的东西?这个木雕草图,和我们在玩偶肚子里发现的真实木雕,几乎一模一样!你怎么解释?”
“灵感巧合而已。”赵铭的声音有些干涩,“艺术家有类似的灵感不奇怪。”
“巧合?”江牧宇逼近一步,“那你家里陈列柜那个空着的位置,大小正好能放下那个木雕,也是巧合?”
接连不断的证据,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赵铭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上。他的镇定正在迅速瓦解,眼神中的冷静被慌乱和一丝狠戾取代。
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戚雨,用清晰而平静的声音开口了,她的问题直接指向核心动机:
“赵铭,你杀害苏晴,是因为她介入了你和林姝的感情,并且试图威胁你,对吗?”
这个问题如同匕首,刺中了赵铭最敏感的神经。他猛地抬头看向戚雨,眼神中充满了被戳穿秘密的震惊和愤怒。
“你胡说!”他几乎是低吼出来,“我没有杀她!我跟她不熟!”
“不熟?”戚雨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力量,“林姝已经告诉我们,她发现了你和苏晴之间的暧昧关系,并且和你发生过激烈争吵。苏晴在失踪前,也曾向她透露过,掌握了你的一些可能对你不利的东西,并以此要求你做出选择。是曝光,还是满足她的条件?这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和愤怒,对吗?”
这些都是戚雨根据梦境中的争吵关键词以及林姝的供述进行的合理推论和施压策略。
赵铭的呼吸彻底紊乱了,他胸口起伏,眼睛死死盯着戚雨,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戚雨平静地回视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让赵铭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你精心策划了这一切。”戚雨继续说道,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你利用了对老宅环境的熟悉,在那里完成了杀人、分尸。你故意制作了那个粗糙又诡异的木雕,刻上‘S’,把它和尸块一起放入玩偶,抛在人来人往的商场。你想表达的,不仅仅是对苏晴的惩罚,更是一种对林姝的报复和嘲弄,对吗?你想让她发现,让她痛苦,让她活在恐惧之中。你甚至在完成抛尸后,还用那个黑卡手机发送挑衅短信。你享受这种掌控一切、将他人命运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戚雨的这番话,不仅仅是陈述证据,更是直指赵铭的内心深处的犯罪心理和扭曲动机。
赵铭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低下头,双手插入头发中,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辩解,在环环相扣的铁证和精准的心理剖析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讯问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只有赵铭粗重的呼吸声和记录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单向玻璃后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许久,赵铭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那种伪装的镇定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绝望、愤怒和一丝扭曲快意的复杂神情。
他看了看面前冰冷的证据,又看了看目光锐利的江牧宇和仿佛能洞悉他灵魂的戚雨,最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是。”一个沙哑的、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讯问室里响起。
他承认了。
“是我杀了苏晴。”
随着这一声承认,持续多时的紧张对抗气氛,仿佛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江牧宇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记录员飞快地记录着。
赵铭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作案过程,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他承认了与苏晴的私情,承认了苏晴后来试图逼迫他与林姝分手甚至索要巨额钱财的威胁。
他描述了四天前晚上将苏晴骗至老宅,在争吵中失控将其掐死,随后为了便于抛尸和泄愤,利用老宅的工具进行了分尸。
他详细讲述了如何制作木雕、如何调包玩偶、如何利用凌晨时分将“特制玩偶”运入商场的过程。那个黑卡手机和SIm卡,是他早就准备好用于“特殊用途”的。
他的叙述与警方掌握的证据链高度吻合。
当他在笔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时,这起轰动立县的“娃娃机碎尸案”,宣告侦破。
警方人员开始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赵铭被正式刑事拘留,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正审判。
戚雨走出讯问室,长时间的专注让她感到一阵疲惫,但内心却异常平静。真相水落石出,受害者得以告慰,这是对她们工作的最大回报。
彭修杰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江牧宇和戚雨的肩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赞赏和欣慰:“干得漂亮!牧宇,戚顾问,辛苦了!这个案子影响太恶劣,这么快能破案,你们立了大功!”
江牧宇笑了笑,难掩倦色,但眼神明亮:“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郜凯风和其他警员也围了上来,气氛终于从之前的凝重中缓解出来,充满了完成任务后的放松。
戚雨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色。阳光驱散了夜的阴霾,也仿佛驱散了案件带来的血腥气息。她拿出手机,给叶少柒和江牧一发了条简短的信息:
【赵铭认罪了。】
很快,她收到了回复。叶少柒发来一连串庆祝的表情和“回来给你做好吃的!”。江牧一的回复依旧简洁:【很好,注意休息。】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戚雨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真实的笑容。
然而,在她的心底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异样感,如同水底的暗流,轻轻涌动了一下。赵铭认罪了,证据链完整,动机明确,过程清晰。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
可是,为什么她梦中那双充满戏谑和冰冷的眼睛,在赵铭承认罪行的那一刻,并没有给她带来预期中那种“就是他了”的彻底释然感?
是长时间紧张工作后的错觉?还是……这看似圆满的结局背后,真的还隐藏着未被察觉的细节?
她甩了甩头,将这点莫名的疑虑暂时压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案件的后续工作完善,给所有人一个彻底的交代。她转身,重新投入了忙碌的收尾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