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刚写完作业,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才悄悄打开门。
看到母亲在堂屋做饭,他小声问:“妈,大姐走了吗?”
江妈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头也没抬:“走了,刚走没多久,还有你,你大姐日子过得这么难,你就非得往她心上捅刀子?”
江凛挺直身子,梗着脖子说:“她日子难是她自己选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跟二姐又有什么关系?”
“每次回来都跟我们欠她似的,一提到二姐就炸毛,嫁给姐夫,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吗?”
江妈拿起手里的柴火棍轻轻敲了他一下:“又胡说八道?我没跟你说过吗?这事别再提了。”
“好好好,我不提了。”江凛赶紧服软。
江妈看他没往心里去,又耐心劝道:“不管当初怎么样,你大姐和二姐都嫁出去这么多年了,先不说你大姐的情况,你也不想你二姐和姐夫因为这事闹别扭吧?”
“他们还没孩子呢,陈家那么有钱,你姐夫又有本事,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对二姐不满,我看你这学也别想上了。”
江凛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他不是怕不能上学,而是不忍心二姐因为这事和姐夫闹矛盾,那样他会觉得很对不起二姐。
“妈,我知道了,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提了。”
这时,江爸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江凛眼睛一亮:“爸,您回来了。”
他上前接过江爸肩上的锄头,跟着进了屋。
江爸被儿子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一边洗手一边问。
“怎么了?学校又要交钱了?不是说好了让你二姐供你上学吗?”
“不是。”江凛不喜欢父母提这事,但想到要说的事,也没纠结,直接问。
“爸,您今天在地里听见大喇叭了吗?村长说村里要种黄桃,谁家想种就去他那儿买树苗,咱们家不是还有块山地吗?咱们也种桃树吧?”
以前村里把山地外包出去,租出去几块后,剩下的地没人要。
村干部就决定分给村民,他们家也分了一块。
江爸确实听说了这事,刚才在地里干活,有几个人还议论过。
现在听儿子这么说,他直接拒绝:“不种。”
“为啥啊?爸,您也觉得璃三叔种黄桃是瞎折腾?别听别人瞎说,我看他们就是嫉妒璃三叔,您看璃家这两年多红火,怎么可能是瞎折腾?”
江妈听见父子俩的对话,也看了过来。
可江爸还是很坚持:“别人怎么说我不管,我只信我看到的,你要是想吃桃子,我就在咱们家山地上种几棵野桃树,让你吃个够。”
“至于黄桃,谁知道璃老三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那些桃树苗就是个幌子,咱们买回去辛辛苦苦种活了,最后要是不结果,哭都没地方哭去。”
江凛觉得父亲说得不对,还想再劝,江妈却开口了:“江凛,家里的事你不懂,专心读书就行,你爸的经验还能不如你?”
江爸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饭好了吗?我饿了,吃饭吧。”
江凛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这半年多,他跟着二姐在城里待了不少时间,心里渐渐有了些猜测。
要是没猜错,璃三叔种黄桃,说不定就是二姐提议的。
二姐是个有本事的人,在陈家村乃至县里都有名气。
璃三叔他们都很敬重她。可自家却总看不上二姐……
算了,或许这样也挺好。
回城里参加李伟儿子的满月宴,总得给孩子买份礼物。
陈颈生难得有机会回来,江雪还格外想让他看看他们的成果。
她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无论做什么事、取得什么成就,都能平静接受。
就算失败了,也只是整理好心情继续往前走。
可现在,她越来越喜欢和陈颈生分享自己的成就与喜悦。
两人一起在田里转了转,便开车往百货大楼去。
“怎么样?这一圈逛下来,对陈家村的发展是不是多了几分期待?”
陈颈生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嗯,比我想象中顺利多了。”
当初村民们建蔬菜大棚时,他和江雪还在村里,亲眼见证了大棚起步的样子。
那时候陈颈生心里还想,江雪虽能在硬件上投钱。
但软件方面,也就是技术层面,会是个大难题。
陈家村的村民祖祖辈辈种蔬菜,要找到合适的技术员,还得让村民们统一听从指导,绝非易事。
可没想到,村民们的配合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如今看到蔬菜大棚有了这样的成果,陈颈生看向年轻妻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新的敬佩。
这份敬佩不仅源于她的能力,更源于她在陈家村村民心中的威望。
“恐怕以后,你这个陈家村的儿媳,会比我这个土生土长的陈家人还受欢迎。”
“哟,我怎么听出点醋味了?让我想想啊,我刚到陈家村的时候,可是听说陈同志是陈家村的骄傲呢。”江雪歪着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陈颈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眼底带笑:“陈同志现在还是陈家村的骄傲,因为他娶了个好妻子,不光村民们为他自豪,他自己也为自己自豪。”
江雪笑出了声,突然看到什么,赶紧对陈颈生说:“哎哎,停车。”
陈颈生转动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
“等我一会儿。”江雪说完,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
陈颈生看着她径直走向路边的修车摊,便熄了火、开门跟了过去。
江雪望着眼前修自行车的男人,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她就听说蔬菜站效益不好,员工面临下岗,也听说王成在路边修自行车,可亲眼见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上次见王成,还是在蔬菜站。
当时王成帮她挑板车。
他站在一堆破旧的板车前,大方地让她随便选,还特意指了几辆成色好的给她。
那时候的他,声音洪亮,笑声爽朗,颇有种大气的模样。
可现在,他缩在一个小板凳上,胸前围着满是油污的围裙。
大概是怕弄脏衣服,身上的衣裳也显得有些破旧。
那张方脸,才短短半年时间,仿佛老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