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笼罩火魔全身，它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吼叫。
火焰从它的体表一块块剥落，像烧尽的纸片飘在空中。胸口的灵珠剧烈震颤，紫光不断闪烁，试图抵抗那股纯净灵力的渗透。可那道自郊外而来的白光越来越强，如同潮水漫过堤岸，一点点淹没它的意识。
江临渊仍站在原地，手掌贴着地面。
他能感觉到地下的震动变了节奏。不再是暴乱的冲击，而是一种缓慢、稳定的脉动，像是大地重新开始呼吸。他的右手指尖还在流血，血混着灰渗进裂缝，但他没去管。他只知道，现在不能松手，哪怕只是一瞬。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光中走出一个人影。他穿着玄天宗的长袍，身形虚淡，脚步无声。走到火魔面前时，他抬起手，掌心朝下，一道纯粹的灵力从他体内涌出，如河流般注入火魔胸口的灵珠。
火魔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剧烈抽搐。
“不……不准……”它嘶吼着，声音已经不像人，也不像兽，更像是火焰燃烧到极致时发出的爆裂声。
那人影没有说话。他只是继续输送灵力，身体也随着能量流失变得透明。他是顾凌风，不是本体，而是由契约破碎释放出的灵识凝聚而成的化身。他完成了自己最后的选择。
灵力涌入灵珠后，并未立刻压制其中的混乱。相反，它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旋开了某种封印。灵珠内部的结构开始松动，原本被强行融合的地火核心逐渐显露出来。一层赤色的光晕从缝隙中透出，与外界的白光呼应。
江临渊闭上眼。
他不再靠系统，也不再靠签到凭证。他用自己的感知去触碰那缕赤光。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那是他在实验楼地下第一次签到时，感受到的地火温热；是他在洞府深处布阵时，听到的地脉低鸣。
地火认得他。
灵珠终于碎裂。
一道赤色的光点从中飞出，在空中盘旋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紧接着，周围的空气微微震动，散落在废墟各处的细小火种纷纷升起，如同萤火虫归巢，朝着那一点汇聚而去。
火魔发出最后一声哀嚎。
它的身体彻底崩解，化作无数火星四散。没有爆炸，也没有轰鸣，只是静静地消散在夜风里。地面的裂缝停止扩张，岩浆缓缓退回深处，温度开始下降。
系统界面在江临渊眼前浮现。
【地火灵精已回收，地火暴动解决】
字迹出现的瞬间，他感觉体内某处空缺的地方被填满了。不是力量暴涨，也不是修为提升，而是一种归属感。他知道，洞府防护大阵正在重启，虽然微弱，但确实在运转。
他慢慢收回贴地的手掌。
掌心已经结了一层薄痂，血止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那个光中的人影。
顾凌风站在原地，身体几乎完全透明。他的脸很平静，没有遗憾，也没有不甘。他看了江临渊一眼，嘴唇微动。
“剩下的，靠你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化作点点光屑，随风飘散。没有留下痕迹，也没有回响。
江临渊站着没动。
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顾凌风用尽最后的灵识助他收服地火，不是为了救他，也不是为了赎罪。他是把这条路交给了江临渊。
远处传来一声轻叹。
他转头看去。
上官玥趴在地上，额头抵着焦黑的石板，一只手撑着身体，勉强抬起了头。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左肩的衣服破了个洞，底下皮肤泛着暗红。但她睁着眼，目光清晰。
她看着火魔消失的地方，又看向江临渊，声音很轻：“终于……”
她说完这句，手臂一软，整个人又跌回地上。但她没闭眼，也没昏过去。她就那样躺着，望着天空，呼吸虽然急促，却比刚才平稳了许多。
江临渊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你还行吗？”
她点了点头，动作很小。“死不了。”
他没再多问。他知道她不会说假话。他从背包残破的夹层里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丹药，递到她嘴边。
她张口吞下，没嚼，也没喝水。药丸入喉，她喉咙滚动了一下，脸色稍稍缓和。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四周的热浪退去，空气中只剩下焦土和尘埃的味道。实验楼的框架还在，外墙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钢筋。地面裂痕纵横，但不再有岩浆涌出。整个战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两个活着的人。
江临渊慢慢站起身。
他看向实验楼的方向。那里是他第一次签到的地方，也是洞府入口所在。他知道，接下来必须回去检查阵法运行情况。地火虽已收回，但防护大阵刚刚重启，还不稳定。如果这时候再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一粒赤色的火种从裂缝中缓缓升起，轻轻落在他手上。
它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光滑，温度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律动。他知道，这是新的地火核心，不再是以前那个被污染的灵珠，也不是系统生成的替代品。它是地火本身选择的结果。
他握紧手掌。
火种没有灼伤他，反而传来一丝暖意，像是回应他的动作。
他迈步向前。
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灰烬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衣服破了几处，右臂缠着一条撕下来的布条，血已经浸透。但他走得稳，没有停顿。
身后，上官玥撑着地面，一点点挪动身体。她想站起来，但腿使不上力。她试了两次，都没成功。第三次，她咬着牙，左手抓住一块凸起的水泥块，硬是把自己拉了起来。
她站直了，摇晃了一下，但没倒。
她看着江临渊的背影，没有喊他等自己。她知道他不会走远，也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然后跟了上去。
江临渊走到实验楼门口时停下。
门框歪斜，玻璃全碎，里面漆黑一片。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光束照进去，能看到走廊尽头有一道熟悉的符纹正在微弱闪烁——那是他亲手刻下的洞府禁制。
他伸手按在墙上。
符纹亮了一下，随即开启。一道无形的门在他面前打开，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校园。
远处的教学楼还亮着几盏灯，操场空无一人，风卷着灰在地上打转。一切看起来都很安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转身，走进洞府。
台阶很长，光线昏暗。他一步步往下走，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走到一半时，他忽然感觉到手中的火种轻轻跳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
火种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纹，一闪即逝。
他皱了下眉，但没有停下。他知道这可能是能量尚未完全稳定的表现，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继续往下走。
通道尽头是一间石室，中央摆着一座小型阵盘，正是洞府防护大阵的核心。阵盘表面布满裂痕，边缘有几个部件脱落，显然刚才的大战让它受损严重。
他走过去，将火种轻轻放在阵盘中央。
火种接触阵盘的瞬间，整座石室微微震动。
阵盘上的裂痕开始自行修复，光芒从中心向外扩散，一圈圈亮起。江临渊退后一步，盯着它。
阵法在重启。
他知道，只要这个过程完成，洞府就能恢复基本功能。资源生成、灵气循环、防御机制都会逐步回归正常。但这需要时间，至少几个小时。
他靠在墙边坐下。
身体的疲惫感这时才真正涌上来。他靠着冰冷的石壁，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脚步声从通道口传来。
他睁开眼。
上官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断剑。剑身布满裂痕，但她还是紧紧握着。她走进来，看了看阵盘，又看向江临渊。
“还能撑住吗？”她问。
他点头。“能。”
她嗯了一声，走到对面墙边，靠着坐下。两人之间隔着石室，谁都没再说话。
阵盘的光还在流转。
江临渊盯着那团赤色火种，忽然发现它的颜色比刚才浅了一些。
他坐直身体。
火种表面再次浮现裂纹，这次更明显，而且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