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依旧无力地撑在雪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银白的瞳孔映着灰暗的天，像是没有焦点。他的呼吸很浅，每一次吸气都让胸口发紧。星核碎片贴在皮肤上，还在发热，和耳钉一起震动，频率越来越快。
林晚秋跪在他旁边，玉杖插进雪里，手按在杖身上。她的指尖微微发抖，但没移开视线。周砚之站在两人前方，骨铃残片握在手里，面具边缘有细小的裂痕，正对着地面那道刚出现的裂缝。
裂缝是从崔宇星身下蔓延开的。漆黑，深不见底，边缘泛着冷光。一股寒气从里面涌出，不是普通的冷，是带着拉扯感的吸力，像是要把什么从他身体里拽出去。
“来了。”周砚之低声道。
话音刚落，黑雾从裂缝中喷出，像有生命一样缠向崔宇星的后背。那里刚刚嵌入的刻痕开始发亮，光芒被黑雾一碰，立刻暗了一分。
林晚秋抬手结印，符文从指尖飞出，在刻痕周围形成一圈淡金色屏障。黑雾撞上去，发出刺啦声，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冷水。屏障撑了不到两秒，边缘开始碎裂。
“挡不住。”她咬牙，指尖渗出血丝，顺着玉杖流下。
周砚之蹲下身，用骨铃残片敲击冰面。震动传入地下，裂缝抖了一下，黑雾的流动慢了一瞬。他趁机抬头，“崔宇星，还能动吗？”
崔宇星没回答。他正用全部意志压住体内翻腾的力量。那股力量不听使唤，像要冲破经脉。他知道只要稍微松劲，刻痕就会被抽走。
雷龙幼崽从他肩头滑下，落在腿边。它小小的身子贴着他，尾巴卷住他的脚踝，嘴里发出低鸣。一道微弱的雷光从它口中溢出，顺着腿部爬升，短暂稳住了他体内的波动。
这一下给了他一丝空隙。他猛地抬手，将法杖残骸插入身侧雪地。反震之力让他身体一颤，但也借此撑起了半个身子。
黑雾察觉到变化，立刻调转方向，凝聚成几根触须，再次扑向刻痕。林晚秋的屏障已经破碎，只能靠结印速度勉强延缓。周砚之接连敲击三次冰面，每次都能打断黑雾节奏，但裂缝深处的吸力越来越强。
“不能再拖。”周砚之毫不犹豫地捏碎了他怀中最后一枚刻满古咒、作为家族仅存遗物之一的骨铃铃舌，并将血抹在表面。
“起。”
铃没响。但它悬在空中，发出一种人耳听不见的震波。黑雾猛地扭曲，触须断裂，刻痕停在半空，不再移动。
林晚秋抓住机会，咬破指尖，在玉杖顶端画下一道血符。她的动作很快，但脸色瞬间苍白。血符成型后，她将玉杖指向刻痕，轻喝：“归位。”
符文化作一道金线，射向刻痕。黑雾想要拦截，却被骨铃的震波压制。金线穿过雾团，将刻痕包裹，开始往回拉。
可就在这一刻，裂缝深处浮现出一个人影。
不高，虚幻，轮廓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冰蓝色，和崔宇星的一模一样。
那人影没说话，但一股压迫感瞬间笼罩全场。连风都停了，结界的光芒也暗了下来。
“刘祖林……”崔宇星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那双眼睛动了动，像是在笑。随即，一个声音响起，不是从空中，也不是从地下，而是直接出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真漂亮的刻痕……可惜，是我的了。”
话音落下，黑雾猛然暴涨，整条裂缝张开，像一张嘴。所有力量集中一点，直冲刻痕而去。
周砚之的骨铃炸了。碎片四散，一块划过他面具，留下新伤。他闷哼一声，没倒下，反而往前一步，用身体挡住崔宇星。
林晚秋的血符快要熄灭。金线断了一截，刻痕又被拉远。她想再补，却发现手指已经冻僵，动不了。
雷龙幼崽突然跃起，小小的身体挡在刻痕前。它张开嘴，喷出一道比之前更亮的雷光。那光不长，却精准打在黑雾中枢，像是击中了某个节点。
黑雾剧烈震荡，吸力中断。血符趁机完成最后牵引，刻痕“砰”地一声落回崔宇星脊背。
他身体一震，整个人往后仰，被林晚秋一把扶住。
裂缝中的身影晃了晃，似乎没料到会被挡住。那双眼睛盯着崔宇星，停了好几秒。
然后，笑声又来了。
这次更近，更冷。
“下次，可没那么幸运了。”
声音散去，黑雾迅速退入裂缝。裂缝开始闭合，速度很快，几息之间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风重新刮了起来，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结界的光芒慢慢恢复，流转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些。
崔宇星靠在林晚秋肩上，喘着气。他的体温很低，嘴唇发青，但意识还在。他抬起手，摸了摸后背。刻痕已经沉下去，融进皮肤，但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像一块烙印在骨头上的印记。
雷龙幼崽跳回他腿边，趴下身子，继续释放微弱的雷光。
周砚之捡起骨铃的碎片，一块块收进布里。他的面具裂得更明显了，左脸的咒纹忽明忽暗。他没说话，只是把布包好，塞回怀里。
林晚秋看着崔宇星，声音很轻：“你还好吗？”
他点点头，想说没事，但喉咙发紧，只发出一个音。
她没再问，只是把玉杖拔出来，重新插在雪地另一侧，站到了他右边。这个位置能同时护住他和周砚之。
周砚之走到崔宇星左边，蹲下身，低声说：“他刚才不是本体，是投影。但能隔着这么远动手，说明他已经能影响现实层面。”
崔宇星闭了闭眼。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刘祖林一直在等这一刻。等他生成刻痕，等系统激活到临界点。刚才那一击不是为了抢，是为了试——试这具身体能不能承受，试这个系统会不会反抗。
现在答案有了。
他还活着，刻痕也在。
但对方已经知道他能守住。
所以下一次，不会是试探。
“我们得走。”周砚之说。
“走不了。”崔宇星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我现在一动，刻痕就会震动。它还没完全稳定。”
“那就等。”林晚秋说。
她盘膝坐下，手放在玉杖上，闭眼调息。她的呼吸还是很重，黑发边缘的白色比之前多了些。
周砚之靠着一块冰岩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残破的笔记。他翻开一页，开始记录刚才的声音频率、黑雾的行动轨迹、刘祖林出现的时间点。每一笔都很慢，像是怕写错。
雷龙幼崽趴在崔宇星脚边，耳朵时不时抖一下，警惕着地面。
崔宇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裂口还在，但不再流血。皮肤下的冰纹成了固定的痕迹，像血管一样延伸到手腕。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发现力量回来了些许。
星核碎片贴在胸口，震动变慢了。耳钉也不再发烫。
一切看起来都安静了。
可他知道不对。
系统的共鸣一直没停。不是警告，也不是提示，而是一种持续的低频震动，像是在等待什么回应。
他抬起头，看向刚才裂缝出现的地方。
那里已经平整如初，被新落的雪盖住。
但他感觉到了。
地底下，还有东西在动。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抓起一把雪。
雪在掌心结成硬块，发出轻微的咔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