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停了,管道壁上的暗红符文一圈圈亮起,像被唤醒的脉搏。崔宇星盯着那刻在内壁的沙漏图案,掌心的蓝线正缓缓向上延伸,勾勒出完整的轮廓。耳钉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滴答声,而是一种低频的共鸣,顺着神经直钻脑髓。
他抬手按住左耳,指尖触到金属表面细微的裂痕。
“这地方不对。”周砚之贴墙后退半步,骨铃悬在掌心,纹丝不动,“能量回流了,像是被人从另一端接通了线路。”
林晚秋靠在对面角落,右手仍压着肩伤,声音很轻:“你在听什么?”
崔宇星没回答。他听见的不是声音,是记忆的牵引——一种熟悉的痛感,从胸口深处浮上来,像是有人用冰锥一点点凿开他的意识。
他靠着墙壁坐下,背脊抵住冰冷的铁管。
“我要打开它。”他说。
林晚秋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耳钉里的东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它在回应这个符号。不止是感应,是在召唤。我不进去看,它就会一直拉我,直到把我拖进去。”
周砚之皱眉:“你现在魔力不稳,结晶还没完全压制,贸然接触高阶封印——”
“我已经决定了。”崔宇星打断他,右手搭上左耳钉,指尖凝聚一丝冰系魔力,轻轻注入。
刹那间,眼前一黑。
不是闭眼,也不是昏迷,而是整个世界被抽离。他站在一条由碎冰构成的长廊里,四面八方都是倒悬的钟表,指针逆向旋转,发出沉闷的咔嗒声。空气中有种熟悉的气息——极寒中夹杂着铁锈般的腥气。
脚步声响起。
前方出现一个背影,穿着与他相似的风衣,身形略高,站姿笔直。那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残破的耳钉,和他的一模一样。
“初代共鸣者……”崔宇星喃喃。
黑雾从廊道尽头涌来,凝成一个人形。刘祖林的身影浮现,面容模糊,唯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清晰如镜。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
下一秒,那只手穿透了那道背影的胸膛。
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团幽蓝色的光球被缓缓抽出——那是跳动的星核。背影剧烈颤抖,却没有倒下,仿佛疼痛已经超越了肉体能承受的极限。他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一口带着霜花的气。
崔宇星感到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喉咙发甜,现实中的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溢出血丝。
“他在重演死亡过程!”林晚秋低呼,立刻撑起玉杖,指尖划地,一道淡金色的符文阵迅速成型,将崔宇星围在中央。她咬破指尖,在阵眼处画下家族秘印,低声念道:“存在之印,归位。”
光芒微闪,崔宇星的瞳孔剧烈收缩。
幻象中,刘祖林低头看着手中的星核,开口了。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却字字清晰:
“你以为共鸣是馈赠?它是容器的锁链。每一次觉醒,都是我在回收碎片。”
那具躯体终于倒下,化作无数冰晶碎片,散落在长廊地面。而那枚耳钉,静静躺在其中,表面裂开一道细纹。
崔宇星站在原地,浑身僵硬。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掌心的沙漏纹路底部,多了一个微小的冰晶符号,像是某种标记自动补全。
“我不是你。”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我不是你!”
幻象开始崩塌,冰廊碎裂,钟表炸成粉末。那股拉扯感越来越强,仿佛有无数只手要将他留在这里。
现实里,周砚之双手贴上崔宇星额头与双肩,三道古符同时燃起青烟。他闭眼低诵:“非你所见,非你所历,魂归本我,名姓不替!”
骨铃悬于颈前,发出持续不断的震颤音。
林晚秋的结界光晕骤然增强,包裹住崔宇星头部。她的唇色变得苍白,但手指始终没有离开符阵中心。
“回来。”她重复着,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所有杂音。
崔宇星猛然睁眼。
一口气从肺里狠狠吐出,他整个人向前一倾,被周砚之一把扶住肩膀。冷汗浸透后背,呼吸急促得像跑了十里山路。
“拿到了?”周砚之问,声音紧绷。
崔宇星没立刻回答。他抬起手,掌心朝上。沙漏纹路依旧清晰,底部那个冰晶符号微微发亮,像是刚被激活。
“他杀了第一个我。”他终于开口,嗓音干涩,“不是战斗,是摘除。就像取零件一样。”
林晚秋松开玉杖,结界消散。她靠在墙上喘息,肩头的血迹又渗了出来,但她顾不上处理。
“所以这耳钉……是残留的意识载体?”
“不完全是。”崔宇星摇头,“更像是钥匙。它记录了那次死亡的过程,也封存了部分系统原始规则。刚才我看到的画面中断了,后面还有内容,但被某种力量挡住了。”
周砚之摸出炭笔记下几个关键词,眉头紧锁:“刘祖林避开系统核心动作,说明他不能碰。要么会触发反噬,要么——他需要保持系统的完整性,以便后续利用。”
“所以他留着现在的我。”崔宇星冷笑一声,“不是没能力杀我,是他不能彻底毁掉共鸣回响。”
短暂的沉默。
管道内的符文仍未熄灭,电流感重新在脚下浮现,比之前更强。
“我们得走。”林晚秋撑着墙站起来,“这里随时可能启动陷阱。”
崔宇星扶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但意识已逐渐清晰。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那道血色沙漏刻痕,眼神变了。不再是困惑或警惕,而是某种确认后的冷峻。
三人沿着右侧岔道前行,脚步加快。周砚之走在最前,骨铃收回腰间,但手指始终搭在符囊边缘。林晚秋落后半步,左手按着伤口,右手握紧玉杖。崔宇星居中,左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摩挲着耳钉裂开的边缘。
走了约百米,通道略微开阔,出现一处废弃的检修室。铁门半塌,里面堆着几箱老旧设备。
“先躲一下。”周砚之探头查看,“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追踪。”
林晚秋点头,扶着门框进入。崔宇星最后一个进来,在门口停下片刻,回头望了一眼来路。
就在他转身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沙漏纹路底部的冰晶符号,轻轻闪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周砚之正在翻检设备箱,忽然停住:“等等。”
他从一堆电缆底下抽出一块金属板,表面覆满灰尘。擦去后,露出一组刻痕——正是那个沙漏图案,周围环绕着七个小点,排列成环形。
“这不是装饰。”他指着其中一个点,“这是坐标标记。南明城地下七处时空节点,这是其中之一。”
林晚秋凑近看:“你是说,整个城市都被埋设了这种装置?”
“不止是埋设。”崔宇星走近,伸手触碰那块金属板。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耳钉再次震动,掌心纹路同步发烫。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幻象中最后的画面:刘祖林捧着星核,走向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塔楼,门楣上刻着同样的七点环形图。
“他在重建源海高塔。”崔宇星睁开眼,“这些节点,是用来拼合完整结构的锚点。”
周砚之把金属板收进背包:“那我们就不能只躲了。必须搞清楚每个节点的位置,否则等他连通全部,时空结构会自行坍缩重组。”
林晚秋看向崔宇星:“你还撑得住吗?”
他点点头,抬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
“刚才那一幕,我没当成折磨。”他说,“我当成情报了。”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
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像是某种大型装置正在启动。
周砚之迅速关掉手电,室内陷入昏暗。三人靠墙静立,听着那声音由远及近。
崔宇星站在最内侧,左手紧贴口袋,掌心的沙漏纹路仍在发热。
他盯着门缝外逐渐逼近的蓝白色光晕,喉结动了动。
那光,和幻象里星核的颜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