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
清晨的阳光透过酒店高层客房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绘梨衣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窗边,当她望向楼下街道时,整个人瞬间呆住了,眼睛因震惊而睁得圆圆的。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随即转身跑向还在洗漱间的路明非,拽着他的衣袖,声音里充满了孩子般的雀跃和不可思议:“Sakura!Sakura!你快来看!是海棠花!真的开了!到处都是!”
路明非被她拉到窗边,当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下望去时,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简直是颠覆了整个城市的生态!
目光所及之处,首尔江南区原本现代化的街道仿佛被施了魔法。每一条人行道旁,每一个街心公园,甚至高楼大厦的阳台和屋顶,都凭空出现了一棵棵枝繁叶茂、花开如云的海棠树。粉白相间的花朵层层叠叠,压弯了枝头,如同泼洒开的粉色颜料,将整片区域染成了一个绚烂得不真实的花海。微风拂过,花瓣如雪片般簌簌飘落,给冰冷的钢筋混凝土丛林披上了一层极致浪漫的滤镜。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脸上写满了惊愕和困惑。有人举着手机疯狂拍照,有人围着突然出现的花树议论纷纷,交通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神迹”而出现了堵塞。新闻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显然媒体也已经闻风而动。甚至其中不乏隐匿着密党的猎犬,毕竟……这种超自然的伟力,只有可能来自龙王级别的存在。
“这……”路明非嘴角微微抽搐,他猜到了路鸣泽可能会做的有些过火……但是这也太过火了吧。这家伙直接给整个首尔来了个“一键换装”!
“Sakura没有骗我!”绘梨衣却完全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她转过身,仰头看着路明非,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真的看到海棠花了!好漂亮!”
看着她纯粹无暇的笑容。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笑了笑:“嗯,没骗你。说过要带你来看海棠花的。”
窗外,是一个因“奇迹”而陷入短暂混乱和惊叹的城市;窗内,是绘梨衣心满意足的笑脸。
路明非牵着绘梨衣的手,漫步在海棠花开的街道上。四周是此起彼伏的快门声、路人惊喜的议论声,还有花瓣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他们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汇入了这因奇迹而沸腾的城市脉搏里。
绘梨衣微微仰着脸,粉白的花瓣偶尔擦过她的脸颊。她不时停下脚步,轻轻碰触低垂的花枝,指尖沾染上清晨的露水。路明非放慢步子跟在半步之后,看着她被花影勾勒的侧脸——这一刻,他们只是一对最寻常的恋人,在春日来临的第一个信号里,分享着不需要言说的心动。
阳光穿过花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风吹过时,一场突如其来的花瓣雨便簌簌落下,绘梨衣会孩子气地伸手去接,然后转身对路明非露出带着细小笑涡的笑容。
……
苏晓樯和诺诺并排瘫在客厅地板上,像两条脱水的鱼,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刚才那场毫无章法的“搏斗”耗尽了她们最后一丝力气,此刻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凌乱的零食包装袋散落四周,如同激战后的战场。
“师姐,”苏晓樯望着天花板,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现在这儿就咱俩了,有啥想说的、想问的,尽管放马过来吧。我保证……坦白从宽。”她扯出一个疲惫却轻松的笑。
诺诺侧过头,酒红色的眼眸斜睨着她,气息也不太稳:“嗯……问题嘛,确实有一大堆。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好像……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一些……关于以前的事?”
苏晓樯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她没有立刻看诺诺,目光依然停留在天花板的某处,仿佛能穿透那里,看到某些遥远的、既定却又被改变的轨迹。沉默了几秒,她才轻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了然:
“嗯……是啊。我确实……猜到了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事。一些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应该会发生的事。”
“哦?比如说呢?”诺诺饶有兴致
“比如说……”她顿了顿,似乎在挑选最准确的描述,“你会在那家电影院的门口,‘恰好’堵到被陈雯雯她们搞得狼狈不堪的路明非。你会用一种他无法抗拒也无力招架的方式,替他解围,把他从那种无地自容的窘迫里捞出来。”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顺理成章地,他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你。或者说,爱上那个在至暗时刻像女神一样降临,给了他巨大救赎的你。对他那种性格的人来说,这就是是必然的。”
“啊?”诺诺听得一愣,然后眼神有些躲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这脑补得也太……”
“师姐,”苏晓樯打断她,终于也侧过头,迎上诺诺的目光。她的眼神异常清醒,“我说过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路明非的人。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
她的语气笃定:“在当时那种特定情境下,你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后续会如何发展……我心里一清二楚。那不是脑补,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诺诺听完苏晓樯的话,先是愣了几秒,随即像是要挥散某种不自在的氛围般,用力摆了摆手,语气刻意轻松起来,带着点不以为然的调侃。
“你突然说这些干嘛呀?”她重新躺回地板上,望着天花板,“都是些根本没影儿的事,假设来假设去的,多没劲。”
“那是……”苏晓樯的声音很轻,很轻“对你而言,是没发生过。甚至不能用‘对你而言’……那是对‘别人’而言的。”她顿了顿,侧过头,目光清亮地看向诺诺,“但我们,包括师姐你,其实心里都明白,也都能……感同身受。那种是真实存在过的感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行了吧?”诺诺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像是想结束这个话题,“可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又怎么样呢?现在不也挺好的?”
苏晓樯沉默了片刻,忽然抛出一个直白得近乎尖锐的问题:
“那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诺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夸张的嗤笑,“开什么国际玩笑!我都是快结婚的人了!再说,他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卡塞尔最强后宫王’这头衔都快烂大街了好吗!”她语速极快,话语一句接着一句,没给人插话的机会。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诺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下意识避开了苏晓樯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苏晓樯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种少有的郑重。她没有看诺诺,目光依然望着天花板。
“师姐……我现在很认真地在问你。”她顿了顿,侧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诺诺,“你也想清楚了再回答,可以吗?别急着反驳我。如果你现在斩钉截铁地说‘不喜欢’,那么……你可能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诺诺张了张嘴,那个习惯性的、带着否认意味的“我”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在苏晓樯异常清醒的目光注视下,硬生生卡住了。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对你来说……或许不太公平。”苏晓樯轻轻叹了口气,重新仰躺回去。她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一团柔和的光晕悄然浮现,如同被压缩的星云般缓缓旋转,内部流淌着难以言喻的光影。“这是一份……记忆。或者说,是某条被截断的‘因果线’上,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属于你和他的……另一种可能。”
那光球散发着微弱的暖意,映照着她的侧脸。
“你可以选择不看,”苏晓樯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干涉的尊重,“就当它不存在,维持现状,继续沿着现在的路走下去。你也可以选择看看它,看看那条……未曾展开的道路尽头,是什么风景。然后,再给出你的答案。”
光球在苏晓樯的掌心静静悬浮,像一个凝固的抉择。诺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瞳孔深处映出那流转的光影,呼吸微微凝滞。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苏晓樯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疲惫。她依然仰躺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掌心的光球微微起伏,映得她侧脸的线条有些模糊。
“师姐,你应该能明白……我最多……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当然,你可能根本看不上他,觉得我在这儿自说自话,像个疯子一样胡言乱语。如果真是那样……反倒最好了。”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住某种翻涌的情绪:“但是……他心底最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其实根本不用我多说。所以……我还是想替他……再争取一次。”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脆弱和苦涩:
“我……能做的,真的只有这些了。说句最实在的话……天底下,又有哪个真心喜欢着别人的人……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喜欢的人……往别人怀里推呢?”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含在喉咙里,轻得像一声叹息。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团光球还在她掌心无声地流转,像一个沉默的、灼热的火。
诺诺怔怔地看着苏晓樯的侧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用力抿紧的嘴唇,第一次在这个总是显得洒脱甚至有些强势的女孩身上,看到了如此不加掩饰的、近乎卑微的挣扎。那些故作轻松的姿态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最赤裸的、带着痛楚的真心话。
她没有立刻去碰那个光球,只是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