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阿木带着农匠和玉米种植图谱回到竹溪村,竹器坊的汉子们已将三十个竹筐、二十个竹匾整齐码在晒谷场边。竹筐编得细密,筐沿还巧妙地加了圈竹边,既防磨损又添了几分雅致;竹匾的网格大小均匀,阳光能透过缝隙洒在谷物上,却挡得住麻雀的啄食。
“这手艺,比城里铺子卖的还好。”农匠拿起竹筐翻看着,忍不住赞叹。村长笑着摆手:“都是照着你们给的尺寸编的,怕不合用。”
阿木让农匠铺开图谱,图上详细画着玉米从育苗到收获的全过程,每一步都标着节气和注意事项。“这是我们新农社试种三年总结的法子,”阿木指着图谱,“旱地种玉米,关键在苗期保墒,你们看这里……”
少年凑得最近,手指点着图上的“起垄种植”:“是不是像编竹筐时起的边?把土堆高,水就不会积着了?”
“正是!”阿木眼睛一亮,“你这比喻太贴切了!起垄就像给玉米搭个‘小竹台’,既能排水又能保肥。”
古丽雅则跟着老妪在竹屋里忙活,她把绣好的“竹报春”缝在了竹筐的内衬上,翠绿的竹丝与绯红的绣线交织,引得几个村姑围过来看。“这针脚真密,”一个村姑忍不住摸了摸,“比我娘绣的荷包还精致。”
老妪取来几个竹制小匣:“这是给你们装种子的,我在里面垫了防潮的油纸,你们看合不合适?”匣子里还放着晒干的艾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能防虫害。
傍晚收工时,村姑们学着古丽雅的样子,用剩下的绣线在竹匾边缘绣了些简单的稻穗纹。少年则背着竹筐,跟着农匠在田里比划起起垄的宽度,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与竹器坊的竹影交叠在一起。
阿木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新农社与竹溪村的联结,早已不止于竹器和种子。就像竹筐里的艾草与绣线,看似各有各的用处,却在同一个空间里,共同守护着即将萌发的生机。
离开时,村长塞给阿木一袋新磨的竹炭:“烧火做饭时添一点,能去潮气。”古丽雅则收到了老妪送的竹制绣绷,上面还缠着一小卷村姑们凑的各色绣线。
小石头的画板上,这一章画的是晒谷场边的竹匾,匾沿的稻穗绣纹在夕阳下闪着光,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竹器装着种子,绣线连着人心。”
清晨的露水压弯了竹溪村的稻穗,阿木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三粒饱满的玉米种。小石头举着他的画板,屏息看着——这是从新农社带来的改良品种,据说抗旱性极强。
“埋的时候要注意,”阿木指尖沾着泥土,在地上画出浅坑的形状,“深度刚好没过种子两个指节,太浅怕鸟啄,太深出不了苗。”
少年趴在旁边的竹筐上,手里的竹片跟着阿木的动作比划,竹片边缘被他刻出小小的凹痕,像极了阿木画的坑。“这样吗?”他把竹片插进土里,刚好露出个小尖。
“对,”阿木点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见古丽雅端着木盆走来,盆里是泡好的油菜籽,“你怎么来了?不多歇会儿。”
古丽雅把木盆放在田埂上,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老妪说这芝麻饼配新米水最好,给你们当早点。”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油菜籽撒在旁边的空地上,“我也学着种点,以后榨油给大家吃。”
竹筐里的竹炭散发着淡淡草木香,小石头忽然指着远处的竹屋:“看!村长他们在编新竹筐!”
只见竹器坊的汉子们正围着一堆新砍的竹子忙碌,青皮的竹竿在他们手里转着圈,竹丝簌簌落下,像下了场绿色的雨。老妪坐在竹凳上,把古丽雅绣的“竹报春”缝在竹筐内侧,阳光透过竹缝照在绣线上,红得像团小火苗。
阿木咬了口芝麻饼,看着田埂上刚埋好的玉米种,忽然觉得这场景比画里的还生动。少年举着刻满凹痕的竹片跑向竹器坊,大概是想把新学的“播种坑”刻进下一个竹筐里。
古丽雅望着他的背影笑:“这孩子,倒比谁都上心。”
“上心好啊,”阿木擦掉手上的泥,“总比闲着胡思乱想强。”他看向远处的竹屋,竹烟正从屋顶升起,混着油菜籽的清香,“你看,这日子不就越来越有盼头了?”
小石头的画板上,这一页画了个插着竹片的土坑,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种子睡觉的地方”,角落还画了个啃了一半的芝麻饼,饼屑撒了一地,像星星。
晒谷场在村口的空地上,新割的稻穗摊了满满一地,金黄的谷粒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层碎金子。阿木拿着木耙,把谷堆摊得更匀些,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谷粒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阿木哥,歇会儿吧!”小石头抱着个大陶罐跑过来,罐口飘出酸梅汤的清冽气,“古丽雅姐姐煮的,加了甘草,可解渴了!”
阿木直起身,接过陶罐猛灌了几口,酸溜溜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顿时觉得浑身的乏劲散了大半。“你怎么不在屋里帮着筛种子,跑这儿来偷懒?”他笑着弹了下小石头的额头。
“才没偷懒!”小石头举着手里的布包,“这是选好的麦种,古丽雅姐姐说要晒足三天太阳,不然出芽率低。”他把布包摊开,里面的麦种饱满圆润,每一粒都透着油光,“你看,我挑了整整一上午呢,坏的都挑出去喂鸡了。”
远处传来木槌敲打的声音,是竹器坊的汉子们在给新做的谷仓上桐油,咚咚的声节奏鲜明,古丽雅坐在谷仓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针线,正把晒干的艾草缝进小布袋里。“把这个塞进谷仓角落,能防虫子。”她扬了扬手里的布袋,艾草的清香混着桐油味飘过来,倒也不呛人。
老妪端着竹簸箕走过来,簸箕里是筛好的小米,她抓了一把递给阿木:“尝尝,今年的新米,熬粥最香。”阿木放进嘴里嚼了嚼,满口清甜,带着阳光的味道。
“村里的孩子说要学唱歌,”老妪忽然说,“说上次听小石头哼的调子好听,想让你教教。”
小石头脸一红,把麦种往阿木怀里一塞:“是古丽雅姐姐教我的!她唱的比我好听!”
古丽雅正把艾草袋往谷仓里塞,闻言直起腰笑:“我那是瞎唱,还是阿木哥唱得好,上次在田埂上哼的《打谷谣》,全村人都听见了。”
阿木挠了挠头,拿起木耙往谷堆上一拍,“哐当”一声,倒像是打了个节拍。他清了清嗓子,哼起了调子:“太阳出来照谷场,谷粒堆成山哟……”
调子简单明快,小石头跟着哼,古丽雅也加入进来,连竹器坊的汉子们都放下木槌,跟着节奏敲起了谷仓的木板,咚咚的声响成了天然的伴奏。
金黄的谷粒在歌声里轻轻颤动,阳光越发明媚,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短短的,叠在一堆,像团揉在一起的棉絮,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