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基地在短暂的喧嚣后,再次陷入了某种压抑的宁静。南太平洋行动的幸存者们被送入最高规格的医疗中心,阵亡者的遗体被妥善安置,功绩与牺牲被记录在案,封存于绝密档案。对外,这只是一次“极端恶劣海况下的深海勘探事故”,但对内,那深海之下的恐怖、冰冷的警告与沉重的代价,如同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
林默被安置在原先那间医疗室内,但这一次,他拒绝了维生舱。他盘膝坐在特制的静室中,周身气息晦暗不明。星纹超载带来的损伤远超预期,那不仅仅是能量透支,更是一种触及本源的震荡。新生的五行内天地布满了细微的裂痕,运转起来如同生锈的齿轮,滞涩而痛苦。星核沉寂在意识深处,光芒黯淡,对外界的呼唤几乎不作回应。
莎朗博士带领团队日夜不停地监测着他的状态,各种先进的医疗手段和温养灵魂的珍贵药剂被用上,但效果甚微。他的伤势,似乎更偏向于某种“法则层面”的反噬,非寻常手段所能治愈。
“身体机能数据在缓慢恢复,但能量核心……我们找不到有效的介入点。”莎朗博士看着屏幕上那如同破碎蛛网般的能量流图示,眉头紧锁,“他的力量体系,已经超出了我们现有的认知范畴。”
九叔在稍作调息后,便来到林默的静室外护法。他尝试以自身精纯的道家法力温养林默的经脉,却发现林默体内那全新的能量循环路径极其排外,他的法力如同水滴落入滚油,不仅难以融入,反而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冲突。
“他的道,已然不同了。”九叔叹息一声,收回了手,眼中既有担忧,也有一丝复杂的欣慰。雏鹰终将离巢,踏上属于自己的天空,哪怕前路风雨如磐。
林默对此心知肚明。他封闭了大部分对外感知,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片“废墟”之中。他没有急于去修复那些裂痕,也没有强行去唤醒星核,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去“观察”和“感受”。
他“看”到星纹在受损后,并未完全沉寂,而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本能的方式,汲取着周围空气中稀薄的宇宙能量,以及……来自他自身生命本源散发出的微弱生机,进行着一种缓慢的自我修复。这种修复并非简单的填补,更像是一种基于底层代码的“重新编译”和“优化”。
穆利亚文明最后时刻的记忆碎片,不再仅仅是冲击意识的噩梦,反而在这种内观的状态下,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了穆利亚人对能量的精妙运用,看到了他们那与海洋共鸣、与星辰对话的科技树,也看到了他们因傲慢而触碰禁忌,导致能量矩阵被“深渊之种”污染、反转的每一个细节。
失败的经验,有时比成功的模板更为珍贵。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星纹的损伤,与穆利亚能量矩阵被污染后产生的某种“结构应力崩溃”有相似之处。只是他的星纹更加本质,崩溃的程度和层次也更深。
“谐振净化……”林默的意识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当初用以摧毁“深渊之种”的,正是精准的频率共振。那么,能否用类似的方法,来“谐振修复”自身星纹和内天地的裂痕?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念头。需要对自身能量结构有着入微的洞察力,以及超越极限的控制力,稍有不慎,就不是修复,而是加速崩溃。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仅存的、尚能调动的一丝本源能量,模仿着当初构建攻击频率时的状态,但目的截然相反——不是引发崩溃,而是寻找能够与受损星纹产生“良性共鸣”,促进其自我愈合的特定频率。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如同在黑暗中用发丝绣花。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微调,失败是常态,偶尔才能捕捉到一丝让裂痕处传来微弱麻痒、而非剧痛的共鸣点。
时间一天天过去。外界,GAmGA的框架在磕绊中逐步搭建,对“灵根自衍”者的引导和管控开始显现效果,社会秩序在缓慢恢复。“圣教余烬”的残余势力在全球围剿下,似乎彻底转入了地下,销声匿迹。
而静室之内,林默如同一座石雕,气息微弱,仿佛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直到某一天深夜,当林默的意识几乎要在无数次失败的尝试中耗尽时,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共鸣频率!
当他将那一丝本源能量以这个频率,轻轻“涂抹”在一条细微的星纹裂痕上时,奇异的变化发生了——那条裂痕并未扩大,反而以肉眼(内视)可见的速度,开始缓缓弥合!裂痕处甚至新生出更加复杂、更加闪亮的纹路,仿佛经历了一次淬炼!
成功了!
林默心中古井无波,没有丝毫狂喜,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宁静。他继续保持着这种状态,引导着那微弱的本源能量,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开始一点一点地修复体内遍布的裂痕。
这是一个以自身为熔炉,以意志为燃料,以失败经验为蓝图的艰难过程。
星纹在自愈,内天地在重构。破而后立,每一次修复,都仿佛是对力量本质的一次更深层次的理解和巩固。
当他终于将最后一条主要裂痕修复完毕,并感觉到五行内天地开始以一种更加流畅、更加坚韧的方式重新运转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静室外,朝阳初升,金辉洒落昆仑雪顶。
他的气息依旧内敛,但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星核依旧没有完全恢复,但已不再沉寂,而是如同经过打磨的璞玉,散发出更加温润而深邃的光泽。
他推开静室的门,看到守在门外、须发上都结了薄霜的九叔,以及闻讯赶来的莎朗博士和赵刚。
“感觉如何?”九叔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林默。
林默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江河奔流般的低沉轰鸣,皮肤下星纹一闪而逝,带着一种涅盘重生的圆满意蕴。
“前所未有的好。”他微微一笑,目光越过众人,望向基地之外那广袤的天地,“裂痕已经愈合,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休养期结束,裂痕已成过往。而经过这次濒死体验与艰难自愈,他的星纹与内天地,似乎变得更加坚固,也蕴含着更多未知的可能。
新的风暴或许仍在酝酿,但此刻的他,已准备好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