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深离开的第一个小时,林焰坐在他常坐的那张躺椅上,抱着还残留着清冽气息的软枕,觉得整个公寓安静得可怕。
第二个小时,他尝试着像往常一样画画,却对着空白的画布发呆了许久,调色盘上的颜色显得灰暗而无趣。
第三个小时,周叔端来精致的点心,他机械地吃了两口,却觉得味同嚼蜡。
原来习惯是如此可怕的东西。他已经习惯了醒来时身侧的温热,习惯了用餐时对面的身影,习惯了抬眼时就能捕捉到的温柔目光。当这一切骤然抽离,留下的空虚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原来“两天”是这么漫长的时间。
傍晚时分,谢云深的视频通话准时打了过来。屏幕亮起的瞬间,林焰几乎是扑过去接通了,动作快得带倒了一旁的画架。
屏幕上出现了谢云深的脸,背景是酒店房间,他似乎刚结束一场会议,穿着熨帖的衬衫,领口微微松开,脸上带着一丝倦色,但在看到林焰的瞬间,那倦意便化为了温软的笑意。
“在做什么?”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电磁波特有的微扰,却依旧清晰地敲在林焰心尖。
林焰盘腿坐在地毯上,将手机支在面前,下巴搁在膝盖上,眼巴巴地看着屏幕里的人,声音闷闷的:“没做什么……想你。”
他回答得直接而坦诚,带着点委屈,像只被独自留在家里的、无精打采的小动物。
谢云深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透过耳机传来,带着酥麻的痒意。“才半天而已。”
“就是很久。”林焰执拗地纠正,伸出手指,隔着屏幕轻轻描绘谢云深的轮廓,从英挺的眉骨,到含笑的唇角,“你那边……顺利吗?”
“嗯,一切顺利。”谢云深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在屏幕里显得更清晰些,“晚餐吃了吗?周叔说你中午没吃多少。”
“吃了。”林焰乖乖汇报,“周叔做了虾仁蒸蛋,但我觉得没有你做的好吃。”
他无意识地比较着,语气里的依赖几乎要溢出屏幕。
谢云深眸色转深,看着屏幕里少年微微嘟起的唇和带着渴盼的眼神,一种强烈的、想要将他立刻拥入怀中的冲动涌了上来。他指节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等我回去给你做。”
“嗯。”林焰用力点头,又问,“你明天几点回来?”
“峰会下午四点结束,我会搭乘最近的航班回来。”谢云深耐心地回答,“大概晚上八九点能到家。”
“那么晚啊……”林焰小声嘀咕,眉眼耷拉下来,失望显而易见。
“我会尽快。”谢云深安抚道,“给你带了礼物。”
“真的?”林焰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被点亮的星辰,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礼物没有你重要。”
他这直白得近乎孩子气的话语,再次取悦了屏幕那端的男人。谢云深看着他那副恨不得从屏幕里钻过来的模样,心中的满足感膨胀到了极点。
他的焰焰,是真的离不开他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大多是林焰在说,说公寓里那只偶尔来窗台做客的鸟儿,说他今天尝试画的那幅失败的画,说周叔新换的熏香味道……琐碎而毫无意义,谢云深却听得极为专注,时不时给予回应,眼神始终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
直到周叔过来轻声提醒林焰该去洗澡休息了,视频通话才不得不结束。
“早点休息。”谢云深柔声道,“明天见。”
“明天见。”林焰对着屏幕挥了挥手,依依不舍地挂断了通话。
视频结束后,公寓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那短暂的、透过屏幕传递的温暖仿佛只是幻觉,留下的空虚感反而更加深重。
林焰没有立刻去洗澡,他抱着谢云深常穿的那件针织衫,蜷缩在还残留着他气息的躺椅上,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织物里,用力呼吸着那熟悉的清冽味道。
没有他在身边,连空气都变得冰冷而稀薄。
原来,依赖和思念,是会蚀骨的。
他闭上眼睛,开始无比清晰地、一分一秒地计算着谢云深回来的时间。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结束视频通话的谢云深,脸上的温柔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沉的平静。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陌生的城市灯火。
助理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低声汇报:“先生,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了,他不会再多嘴。”
谢云深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远方,那里是这座城市的老城区方向,隐约能看到一片低矮的、与周围摩天大楼格格不入的陈旧轮廓。
十几年前,那里曾有一场吞噬了一切的大火。
而现在,最后一点可能惊扰他宁静的火星,也被他掐灭了。
他转过身,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而温和的神情。
“订最早一班回程的机票。”他吩咐道。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拥抱他那只需要他、也只属于他的小狼崽了。
这蚀骨的思念,并非单向。他同样,无法忍受他的世界,离开那抹鲜活的光亮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