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四月,雨丝里总裹着点料峭的寒意。苏晚站在伦敦眼附近的工作室露台上,手里捏着那枚竹编戒指,看着泰晤士河上往来的游船。戒指内侧的“默”字被雨水浸得发亮,竟慢慢显露出另一行小字:“竹染同源,于秀场共振”。
“苏女士,设计师已经在里面等您了。”助理推开玻璃门,暖烘烘的空气裹着股松木香涌出来——工作室里摆着十几个竹编模特架,都是陈默根据山田的改良竹篾设计的,细得像发丝的竹丝缠绕出人体曲线,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首席设计师马塞罗正蹲在工作台前,手里捏着根银灰色的绣线,往一件白色礼服的裙摆上缝。看到苏晚进来,他猛地站起来,礼服下摆的竹编裙撑不小心勾到桌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极了梅岭竹林里竹节相击的动静。
“终于等到你了!”马塞罗的中文带着点贝宁口音,埃莎后来解释说,他祖母是贝宁人,从小听着中贝非遗故事长大,“你看这个!”他指着礼服胸口的刺绣,用南非罗望子果染的线绣出半朵凤凰花,另一半则用梅岭的靛蓝线绣成竹编纹路,两种颜色在灯光下自然过渡,像两滴颜料在宣纸上晕染交融。
苏晚伸手触摸刺绣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和在周明山竹编盒上感受到的一模一样。她低头看,发现绣线的末端缠着根极细的竹丝,银灰色的粉末沾在指尖,凑近闻,竟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是王奶奶剪纸坊常用的浆糊味道。
“这根竹丝是从伦敦仓库的染缸里找到的。”马塞罗递过来个放大镜,“你仔细看,上面有字。”竹丝在镜片下显露出细密的刻痕,拼出“5.20”的字样,正是意大利品牌春夏秀场的举办日期。
工作室的落地窗外,突然飘过个熟悉的身影——穿藏青色对襟褂子的老头,正举着个竹编鸟笼站在街对面,笼门打开着,里面却没有鸟,只有片银灰色的羽毛,在风里轻轻颤动。苏晚刚要打招呼,老头突然转身走进巷口,鸟笼的影子投在玻璃上,竟和那件礼服的裙撑形状完全重合。
“那个老人三天前就来工作室附近转悠了。”马塞罗指着电脑里的监控截图,“他总在傍晚时分把鸟笼挂在路灯上,笼底的竹篾会拼出不同的图案,昨天是贝宁的几何纹,今天是梅岭的万字纹。”他突然压低声音,“我怀疑,他就是周明山的后人。”
话音刚落,林悦抱着手机冲进来说:“苏姐,李师傅和王奶奶到米兰了!他们说在机场捡到个竹编挂件,上面刻着伦敦仓库的地址,还有行小字‘秀场后台有惊喜’。”手机屏幕上,李师傅举着个巴掌大的竹编凤凰,翅膀上的羽毛用的是改良竹篾,在视频里闪着银光。
马塞罗突然一拍额头:“差点忘了!我让人把周明山的竹编屏风运到秀场后台了,想让它给模特们‘开光’。”他打开设计图,屏风两侧的支架被改成了竹编扩音器,“这是陈默的主意,说要让竹篾会‘说话’,把梅岭的风声、贝宁的鼓声都录进去,走秀时播放。”
苏晚刚在笔记本上记下“测试竹编扩音器音效”,工作室的门被推开,埃莎拉着个戴手铐的男人走进来,正是在伦敦仓库捣乱的家伙。男人怀里揣着个竹制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个燃烧的染缸,埃莎一把抢过来翻开:“这家伙是‘非遗掠夺者’组织的,专门偷各国老手艺卖钱,他们盯上了周明山的‘三色染法’,想在秀场上破坏咱们的展品!”
笔记本里贴着张秀场后台的平面图,用红笔圈出了道具间的位置,旁边写着“在此放置褪色剂”。苏晚注意到,平面图的角落画着个鸳鸯图案,和周明山竹盒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鸳鸯的眼睛被涂成了黑色。
“他们不知道,周先生的竹编有‘自净’功能。”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的鸟笼此刻关着只银灰色的鸟,正用喙啄着笼壁的竹丝,“这是我儿子在伦敦养的‘竹语鸟’,能闻出对竹编有害的东西。”他把鸟笼往那个男人面前一凑,鸟儿突然扑腾起来,对着男人的口袋猛叫。
埃莎伸手从男人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里面装着透明液体,刚打开瓶盖,工作室里所有的竹编物件都发出“嗡嗡”的响声,那件礼服的裙摆突然收紧,竹编纹路拼成“危险”两个字。“这是工业褪色剂,沾到植物染面料上,三分钟就会变成灰色。”埃莎把瓶子扔进垃圾桶,“幸好露娜提前给我们发了预警,说这个组织最近在非洲活动频繁。”
老头这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折叠的竹编,展开来是个微型舞台模型,上面的小人穿着和马塞罗设计图上一样的礼服。“这是我儿子失踪前做的,他说总有一天,要让中贝梅岭的手艺一起站上世界舞台。”模型的底座刻着行小字,“2024.5.20,伦敦与米兰共振”。
苏晚突然明白过来,5月20日不仅是米兰秀场的日期,也是梅岭研学中心成立三周年的日子。她掏出手机给陈默发消息,让他在纽约体验店同步举办“非遗云走秀”,又给梅岭的团队打电话,让王奶奶准备百张“非遗融合”剪纸,当天用无人机在梅岭上空拼出周明山的画像。
马塞罗看着模型上的小人,突然抓起设计笔修改:“我要在礼服的内衬里织进竹编传感器,模特走步时,裙摆会根据步伐变换颜色——踩到红色地砖变凤凰花色,踩到蓝色地砖变靛蓝色,就像‘会呼吸的调色盘’!”
穿藏青色褂子的老头这时把鸟笼递给苏晚:“这只竹语鸟送给你,它认竹编主人。秀场上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它会提前预警。”鸟儿突然从嘴里吐出根竹丝,落在苏晚手心,自动弯成个“周”字。
傍晚的雨停了,夕阳透过工作室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竹编模特架的影子,像无数个交错的“非遗”符号。苏晚看着那件即将完成的礼服,竹编裙摆的缝隙里,不知何时钻进了片伦敦的梧桐叶,叶面上沾着的银灰色粉末,在光线下拼出个模糊的笑脸,像极了老照片里周明山的表情。
马塞罗突然指着窗外:“快看!”伦敦眼的灯亮了起来,每个座舱都挂着块小小的植物染布,红的、蓝的、黄的,在夜空中慢慢转动,像个巨大的调色盘。“那是伦敦华人社团帮忙挂的,说要让整座城市都染上非遗的颜色。”
苏晚低头看了眼手心的竹丝,“周”字的纹路里,竟渗出点绿色的汁液,像极了沙盘里那株染草嫩芽。她知道,这场跨越了近百年的非遗之约,终于要在米兰的秀场上,迎来最璀璨的绽放。而那些藏在竹编纹路里、染布肌理中的秘密,还在等着更多人去发现,去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