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夜风裹着沙粒,像无数细针般拍打在风蚀洞穴的岩壁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磨牙。洞内,篝火跳跃着舔舐着枯柴,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投在布满风痕的岩壁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
荒绮烟站在篝火前,皮甲上的划痕在火光中明明灭灭。她的目光扫过围坐的团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有人在低头擦拭兵器,有人用布巾包扎磨破的脚掌。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冷静,穿透了柴火的噼啪声:诸位兄弟,事到如今,我不再瞒大家。我们此次深入荒漠,真正的目标,是寻找可能藏在断碑谷的天地灵物。
话音刚落,洞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有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收紧;有人则面露忧色,悄悄与身边的同伴交换眼神——天地灵物的诱惑谁都扛不住,可那地方必定是龙潭虎穴。
陈三炮靠坐在离洞口不远的岩壁旁,看似闭目养神,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天荒枪的枪缨。他眼角的余光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当听到天地灵物四字时,秦良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右手甚至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柄新得的匕首,那瞬间的贪婪像火星般一闪而逝。陈三炮的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
团长,秦良忽然站起身,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他拍了拍腰间的长剑,我去洞口加强警戒,这荒漠夜里不太平,万一再来些沙狼或是巨蜥探子...
荒绮烟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去吧,多加小心。
秦良应声而去,脚步匆匆,身影很快没入洞穴深处的阴影中,那里是堆放枯柴的角落,光线昏暗,最适合藏身。陈三炮悄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如同暗夜中蓄势待发的猎豹,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靴底踩在沙地上,连一丝声响都未曾发出。
洞穴深处,一道狭窄的岩缝后,秦良背靠着冰冷的岩壁,侧耳听了半晌,确信四周无人后,才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枚泛着淡蓝微光的玉符。那玉符巴掌大小,上面刻着繁复的传讯符文,是申屠家特制的万里传音符。他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少主,他们亲口承认了,目标就是天地灵物!我们现在在风蚀洞,离断碑谷还有三天路程,他们打算明日一早...
在什么位置?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像块冰锥砸在他后颈上。
秦良浑身一僵,手中的传音符一声差点掉在地上。他猛地转身,只见陈三炮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玉符。
叶...叶荒兄弟?秦良强装镇定,干笑两声,将传音符往袖中藏,我...我这是在向团长汇报外围警戒情况,用的是团里的联络符...
向团长汇报,需要用上申屠家特制的万里传音符?陈三炮一步踏前,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右手如电般探出,指尖直指秦良握着传音符的手腕,指风凌厉。
秦良毕竟也是皇武境四级的修为,虽惊不乱,左掌瞬间蕴满灵力,带着呼啸的掌风拍向陈三炮面门,想逼他回手自保。然而陈三炮不闪不避,左手握拳轰出,拳锋上隐隐有雷光闪动,竟是要以伤换伤!
两股力量狠狠碰撞,秦良只觉得一股霸道无比的力量顺着手臂炸开,整条胳膊瞬间麻木,灵力像是被打散的沙粒,再也聚不起来。他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震得头顶落下几片碎石。还没等他站稳,陈三炮的脚已经踩在他的胸口,天荒枪冰冷的枪尖抵住了他的咽喉,枪身上还残留着白日里巨蜥族的腥臭。
别动。陈三炮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荒漠里的寒冰。他弯腰从秦良颤抖的手中取下传音符,又在他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隐晦散发着能量波动的灰色石珠,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层层包裹的药粉。
洞外的空地上,篝火依旧在燃烧,火星随着夜风打着旋儿。当陈三炮押着面如死灰的秦良走出来,将搜出的东西一声扔在火堆旁时,所有团员都霍然站起,手中的兵器瞬间出鞘,气氛像拉满的弓弦,瞬间凝固。
定位珠,能实时传递方位的法器。陈三炮拿起那颗灰珠,在掌心掂了掂,又指向那枚玉符,申屠家的万里传音符,再加上这个...
荒绮烟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那包药粉。一名背着药篓的团员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闻了闻,脸色骤变:团长!是酥筋散!掺在水里无色无味,足以让真武境以下武者半个时辰内失去力气!
荒绮烟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瘫软在地的秦良,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你还有什么话说?
团长!饶命啊!秦良突然崩溃地磕头,额头撞击着坚硬的沙砾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就渗出血迹,是申屠鹏!是他抓了我的妻儿老小逼我做的!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我刚才已经把我们的位置和天地灵物的事传过去了,但他们还没到,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荒绮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悲痛,她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石头上,火星四溅,因为你的出卖,前几日在驻地,五位兄弟被铁链穿骨,受尽折磨!现在你又想引申屠鹏来,把我们一网打尽吗?你让我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
我...我...秦良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只能一个劲地磕头,我错了...团长饶命...
荒绮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悲痛已经被冰冷的决然取代。她缓缓抽出腰间的短剑,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云烟团规,背叛兄弟者,死!
剑光一闪,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血线从秦良喉间迸射而出,溅在干燥的沙地上,迅速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身体软软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夜枭啼叫,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众人看着秦良的尸体,神色复杂——有愤怒,有惋惜,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的沉重。
陈三炮弯腰捡起地上的定位珠和那包酥筋散,仔细看了看,忽然开口道:申屠鹏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位置,必定会带人手赶来。这风蚀洞地形复杂,洞口狭窄,里面却四通八达,易守难攻...
荒绮烟接过他的话,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声音带着决绝:与其被动逃跑,不如将计就计!就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用这叛徒传递的消息,反过来送申屠鹏一份大礼!我们要用他们的血,祭奠死去的兄弟!
陈三炮看着她眼中跳动的火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夜色更深,荒漠的风呜咽着穿过洞口,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腥风暴。洞穴内,云烟佣兵团的团员们迅速行动起来:有人搬来巨石堵住侧洞,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有人将酥筋散悄悄混入几处水源;有人则爬上洞顶的岩缝,搭弓上箭,箭矢在火光下闪着寒光。一张复仇的大网,正在这风蚀洞内悄然张开,只等猎物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