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省城街道,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乔仲远带着小厮石砚,一路风尘仆仆,终于赶在乡试前两日抵达了江宁府。
石砚虽只十五六岁,却因自幼习武,眼神锐利,手脚麻利,将行李与老爷的考篮护得严严实实,寸步不离。
“老爷,前头就是贡院街了,咱们先寻个客栈落脚,再去熟悉考场地形?”石砚低声询问,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喧嚷的人群。
乔仲远颔首,面上虽镇定,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乡试,虽说此前府试得了秀才,但江南文风鼎盛,才子如云,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正思忖间,忽闻身后有人唤他:“前方可是乔兄?”
乔仲远回头,只见一青衫文士含笑而立,身旁跟着两名书童,竟是昔日同在金陵书院求学、后因家事转去松江读书的旧友,叫陈禹。
“陈贤弟!竟在此处相逢!”乔仲远又惊又喜,忙上前执手相叙。
陈禹笑道:“听闻乔兄府试高中,如今又来搏乡试,真乃勤勉。我此番亦是应试,家父在省城有故交,早为我订下离贡院最近的‘清风楼’客房。若乔兄不弃,可愿同住?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乔仲远略一沉吟,见陈禹神色诚挚,又知他素来品性端方,便拱手道:“如此,便叨扰贤弟了。”
贡院门前,考生排成长龙,等待搜检入场。
乔仲远与陈禹并肩而立,低声交谈着近日所读的经义策论。
忽见一队锦衣华服的仆从簇拥着一名年轻公子径直越过队伍,朝贡院侧门而去。
那公子眉眼倨傲,腰间佩玉价值不菲,显然是权贵子弟。
石砚在乔仲远身后低语:“老爷,那人似是江宁布政使司的公子,姓冯,风评不佳,惯常结交些……江湖人士。”他语带保留,乔仲远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陈禹亦皱眉低声道:“冯家势大,此番主考官之一,据说与布政使颇有交情。”
乔仲远神色不变,只淡淡道:“科场重地,自有法度。吾辈但求无愧于心,笔下见真章便是。”
三声炮响,贡院大门洞开。
考生们鱼贯而入,经过严格搜身,按号寻舍。
乔仲远分得“辰字拾柒号”考棚,虽略显狭窄,却还算整洁。
他深吸一口气,将笔墨纸砚一一摆开,静待发卷。
与此同时,远在金陵府城的“十里香”炸鸡总店,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乔兰菁正与大姐兰心、三姐兰若核对新店账目,忽见二姐兰芷从门外快步进来,面上带着几分兴奋与紧张。
“菁儿,方才来了几位客人,衣着不凡,指名要见掌柜,说是从省城来的,尝过咱家的炸鸡,赞不绝口,想谈笔大生意。”
乔兰菁抬眸:“省城来的?可知是何来历?”
兰芷压低声音:“听随从称呼,其中一位年轻公子,好像是……巡抚衙门的亲眷。”
乔兰菁心中一动。
巡抚?
那可是封疆大吏,地位尊崇。
她面上不露声色,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请他们到雅间歇坐,我稍后便去。大姐,三姐,劳你们先去招呼,探探口风。”
兰心与兰若应声而去。乔兰菁沉吟片刻,对兰芷道:“二姐,你去后厨吩咐,将新研制的‘椒麻鸡翅’和‘蜜汁烤鸡腿’各备一份,用最好的食盒装好,稍后我要亲自送去。”
贡院之内,第一场经义考试已近尾声。
乔仲远文思泉涌,正欲将最后一段策论收尾,忽觉鼻尖萦绕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异香。
他自幼受女儿兰菁影响,对药材气味颇为敏感,立时警觉——这香味似乎能让人心神涣散!
他猛地抬头,瞥见隔壁考棚那冯公子正暗中窥视自己,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乔仲远心下一凛,立刻屏住呼吸,从怀中暗袋摸出一枚女儿特意准备的薄荷冰片,迅速含在舌下。
一股清凉直冲颅顶,方才那瞬间的昏沉感顿时消散。
他不动声色,继续奋笔疾书,笔下文章愈发犀利沉稳,直指时弊。
那冯公子见他毫无异状,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与阴沉。
“十里香”雅间内,那位省城来的贵客自称姓李的年轻公子,品尝过新推出的菜品后,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乔东家这炸鸡,风味独特,火候精准,更难得的是这推陈出新之速。”李公子放下银箸,笑容温和,“实不相瞒,家母寿辰在即,她尤爱新奇美食。不知贵店可否承接寿宴外烩?地点在省城巡抚后院。”
乔兰菁心中一震,果然是巡抚家!
她面上依旧从容,微笑道:“承蒙李公子看得起,十里香荣幸之至。只是不知寿宴规模、预算几何?我等需得仔细筹划,方能不负重托。”
双方就细节商讨起来,气氛融洽。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对面街角暗处,一个快活林的伙计正阴恻恻地盯着“十里香”的招牌,对身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低语:“掌柜的,冯公子那边传来消息,乔仲远在考场似乎没中招……省城这条路,看来得再加把火。还有,巡抚家的这条路,绝不能让他们搭上!”
那汉子狞笑一声:“放心,咱们在省城的人,早已布好了局。管教他乔家,考场商场,两头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