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既定,便需争分夺秒。巡风使带着“幽冥晶”离去,意味着“引路使者”很快便会得知依兰掌握了“蛊神遗蜕”的线索。留给冯宇和清水寨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接下来的两天,清水寨表面一切如常,暗地里却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依兰以研究古籍、寻找蛊神遗蜕线索为由,调动寨中资源,准备各种深入迷雾鬼沼所需的物资——解毒丹、驱虫粉、坚韧的藤索、特制的指南针等等。阿纳依寨主则坐镇寨中,稳定人心,并秘密联络了几位绝对可靠的长老和战士,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冯宇则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熟悉苗疆的环境,尤其是关于迷雾鬼沼的信息。他查阅了清水寨收藏的一些古老兽皮卷和竹简,又向寨中几位曾经在鬼沼边缘狩猎或采药的老猎人请教。
迷雾鬼沼,位于苗疆深处,是一片被终年不散的灰白色浓雾所笼罩的巨大沼泽地带。那里地形复杂多变,布满暗沼和毒潭,瘴气弥漫,滋生了无数外界罕见的毒虫猛兽。更诡异的是,鬼沼中的空间似乎并不稳定,时常出现“鬼打墙”现象,进入者很容易迷失方向,甚至传说有人踏入某些区域后便凭空消失。因此,那里被视为苗疆禁地中的禁地,即便是最胆大的猎人和蛊师,也绝不敢深入核心区域。
“蛊神遗蜕”的传说,便与鬼沼最深处的“葬神谷”有关。据说那里是上古蛊神最终陨落之地,但也伴随着最大的危险。
第三天清晨,一切准备就绪。冯宇、依兰,以及依兰挑选的两名绝对忠诚、实力不俗且熟悉山林环境的白苗战士——岩刚和阿木,一行四人,悄然离开了清水寨,朝着迷雾鬼沼的方向进发。
为了取信于幽冥道,同时也为了自身安全,依兰带上了那三只“金蟾辟毒蛊”。冯宇则依旧气息内敛,扮演着依兰聘请的、沉默寡言的中原异人护卫角色。
越是靠近鬼沼区域,周围的环境便越发荒凉死寂。参天古木逐渐被扭曲怪异的低矮灌木和巨大的蕨类植物取代,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瘴气味道。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泥泞,不时可以看到森白的兽骨和色彩斑斓的毒菌。
“戴上这个。”依兰取出几片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翠绿叶子分给众人,“这是‘清心草’,能一定程度上抵御瘴气侵扰。”
冯宇接过叶子,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净木灵之气,点了点头。这白苗圣女在草药和蛊术上的造诣,确实不凡。
随着继续深入,灰色的浓雾开始出现,能见度迅速下降。四周一片死寂,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脚踩在湿滑泥泞地面发出的噗嗤声,以及偶尔从沼泽深处传来的、不知名生物冒泡的咕嘟声,显得格外渗人。
岩刚和阿木一前一后,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手中紧握着淬了剧毒的苗刀。依兰则手持一个罗盘状的法器,但指针在不断晃动,显然这里的磁场异常严重。
冯宇默默运转魂力,巡查令印记赋予他的感知在浓雾中受到了不小的压制,但依旧比其他人敏锐得多。他能“听”到沼泽深处那些潜伏的毒虫窸窣爬行的声音,能“嗅”到隐藏在瘴气中那几近无形的致命毒孢,更能隐约感觉到,这片沼泽的地脉之气混乱而淤塞,充满了各种负面能量的沉淀,仿佛一个大地的脓疮。
“跟紧我,注意脚下,不要偏离方向。”依兰低声提醒,她凭借对古籍记载的记忆和某种天生的方向感,在能见度极低的浓雾中艰难地辨识着路径。
一行人如同在牛奶中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时有色彩鲜艳的毒蛇从灌木中弹射而出,被眼疾手快的岩刚或阿木一刀斩断;也有拳头大小的吸血蚂蟥从泥水中跃起,试图附着在人身上,被冯宇以无形气劲震碎。
“左前方有片暗沼,绕过去。”冯宇忽然开口,他的感知捕捉到了那片区域下方空洞的回响和浓郁的死气。
依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向。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片看似平坦、实则不断冒着细微气泡的黑色泥潭,一只不慎陷入其中的鹿类骨架正在缓缓下沉。
“冯先生好敏锐的灵觉。”依兰由衷赞道,心中对这位中原巡查使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冯宇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对周围环境更深层次的感应上。他总觉得,这迷雾鬼沼,并不仅仅是自然环境险恶那么简单。那弥漫的雾气中,似乎掺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幽冥之力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混乱的精神干扰力量,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闯入者的心神,放大他们内心的恐惧与负面情绪。
若非他魂核稳固,又有巡查令印记镇守心神,恐怕也会受到些许影响。他看了一眼岩刚和阿木,两人虽然意志坚定,但呼吸已经略显急促,眼神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就连依兰,眉宇间也凝结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稳住心神,这雾气有古怪。”冯宇出声提醒,同时悄然引动一丝《巡阴敕令》中“宁神”的真意,化作无形的波动笼罩住小队四人。
一股清凉安神之意拂过,岩刚和阿木精神一振,眼中的焦躁褪去不少。依兰也感到心头的压抑轻了几分,感激地看了冯宇一眼。
继续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周围的雾气似乎淡薄了一些,但环境却更加诡异。出现了一片片如同被巨人踩踏过的、东倒西歪的怪树林,树木枝干扭曲,如同挣扎的鬼影。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残破的、刻着古老符文的石碑,以及一些疑似祭祀用的石台,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不知是血迹还是矿物质的污渍。
“这里......好像是古籍中提到的‘古祭区’。”依兰停下脚步,仔细辨认着那些石碑上的图案,“传说上古时期,各部族曾在此祭祀蛊神,但也发生过惨烈的争斗......小心,这里可能残留着一些古老的诅咒或者守护禁制。”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当众人踏入一片相对开阔的石台区域时,异变陡生!
四周那些歪斜的怪树无风自动,枝叶摩擦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声音!石台上那些暗红色的污渍仿佛活了过来,化作缕缕血红色的雾气升腾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个模糊扭曲、充满怨毒的人形虚影!同时,地面微微震动,几具身披残破甲骨、手持锈蚀兵刃的骷髅,咔咔作响地从泥土中爬了出来,眼窝中跳动着绿色的鬼火!
“是战魂诅咒和尸骸守卫!”岩刚低吼一声,与阿木背靠背,将依兰护在中间,苗刀横在身前。
那些血色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如同潮水般朝着众人扑来,带着侵蚀神魂的怨念冲击!而骷髅守卫则迈着僵硬的步伐,挥舞着兵器围拢上来!
“净化怨念,摧毁骷髅!”冯宇冷静下令,同时率先出手!他并指如剑,淡金色的秩序之光在指尖凝聚,化作数道凌厉的指风,射向那些扑来的血色虚影!
“嗤嗤嗤——!”
秩序指风对于这种纯粹由怨念凝聚的邪物效果极佳,被击中的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嚎,瞬间溃散大半!
依兰也立刻行动起来,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动古老的蛊咒,袖中飞出一片闪烁着银光的粉尘——那是用“月光草”和“破邪蛊”翅膀研磨而成的“驱邪粉”!银粉洒向空中,与剩余的血色虚影接触,发出“噼啪”的灼烧声,将其进一步驱散。
此同时,岩刚和阿木怒吼着迎上了那些骷髅守卫。他们的苗刀势大力沉,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劈砍在骷髅的骨骼上!然而,这些骷髅守卫的骨骼异常坚硬,苗刀砍上去火星四溅,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反而震得两人手臂发麻!
“攻击它们的关节和眼窝!”冯宇一边继续清除残余的怨念虚影,一边出声指导。
岩刚和阿木立刻改变策略,刀光专攻骷髅的膝盖、肘部以及头颅!果然,关节处相对脆弱,被重击后骷髅的动作立刻变得踉跄,而眼窝中的绿色鬼火被刀气扫中,则会剧烈摇曳,让骷髅发出痛苦的嘶嚎。
在冯宇和依兰的辅助下,四人小队配合默契,很快便将这波突如其来的袭击化解。所有怨念虚影被净化,骷髅守卫也被拆成了满地碎骨。
战斗结束,众人都微微喘息。这片古祭区果然危险重重。
“看来,想要抵达葬神谷,前面的路不会太平。”依兰看着前方更加深邃的迷雾,语气凝重。
冯宇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那满地的碎骨和正在消散的最后一缕血雾上,眉头微蹙。他感觉到,在刚才的战斗中,似乎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从沼泽更深处扫过这里。
是幽冥道的人?还是......这鬼沼中其他未知的存在?
他抬起头,望向迷雾深处,仿佛能穿透那层层阻隔,看到那双隐藏在暗处的、冰冷的眼睛。
“休息片刻,继续前进。”冯宇沉声道,“对方,可能已经在等着我们了。”